就在杨冰思绪有些收不住的时候，来了一家三口，小孩很小，看起来四岁左右，手里拉了个氢气球，看起来非常活泼，一路上和女子说着些什么，逗得女子哈哈大笑，女子和男子都非常年轻，看着不足三十，一家人都穿着灰色棉衣。
女子问：“师傅……走不走啊？”
杨冰：“走啊！去哪里？”
女子道：“中营村……”
杨冰：“有点远嘛！两百块走不走嘛？”
男子摇摇头道：“贵了，少点……”
杨冰早已厌烦了和乘客讨价还价，感觉那是一种斤斤计较的表现，小市民，可自己真的已经成了不折不扣的小市民，压着不满说道：“还贵啊？不算贵了，现在哪里打车去……中营村那么远，回来又是空车，一般人都懒得跑，我家也有亲戚是中营村的，你要愿意坐我就跑一趟，不愿意坐我再等等……”
杨冰抽着烟，也懒得看男子的表情，倒是女子说话了：“走吧……走吧……中营村有亲戚，那也算熟人……”
看着三人上了车，杨冰把烟头扔地上，用脚踩了踩也上了车，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道：“小朋友，泡温泉舒服吧？”
小孩：“舒服……”
廖庄位于城郊，路上车子确实不多，一路上也都没有见到什么出租车，特别是大冬天的，一般人还真不大愿意跑那么远。
女子和杨冰聊了起来，女子问：“你家亲戚是谁啊？说不定和我家也是亲戚……”
杨冰：“余绍凡……”
女子：“哦！他家啊？糖厂厂长嘛……”
男子问道：“我怎么没有印象？”
女子：“村里好几千人呢！你没有印象很正常，大女儿嫁到龙家山，好像去年没了。”
男子：“你说余波？”
女子点点头，男子说道：“余波我知道啊！以前还在一个学校上学，不过人这一辈子真是说不清，明明嫁了那么有钱的老公，现在却搞成这样子。”
杨冰道：“所以说人要懂得享受，明天的事情说不准，不过没了的人就没了，活着的才痛苦呢！”
女子：“就是，她男的好像失踪了，打击太大了……”
杨冰点头道：“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他家的情况我最清楚了，是我表哥表嫂，表哥在部队呆了十年，结婚没多久我表嫂就出事了。”
女子问道：“大哥你开出租车多久了？”
杨冰：“没多久，一个多月，才退伍不久……”
女子：“在部队应该待遇不错啊？士官还是军官啊？”
杨冰：“军官，待遇还行，不回来不行啊！我家儿子两岁多，最重要的时候，我不忍心把他放在家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次……你家的呢？该上学了吧？”
女子：“明年吧！得找个幼儿园了，带了几年，什么也做不了，养小孩真是不容易……”
杨冰返回市区的时候，在村口停了半个小时，接到两个客人。开出租车最大的感觉是蚂蚱也是肉，十块二十也是钱，杨冰才开了一个月就已经感到厌烦。车子往路边一靠，走进一家店吃夜宵，店里也没有什么人。
杨冰：“老板，我要一份牛肉米线，大碗啊……”
老板问：“烤的要不要？”
杨冰摇摇头，扫了一眼店铺的布局，倒也收拾得非常整洁。龙湖市非常流行烧烤之类的黑暗料理，店铺之多也让人想不通，多数集中在一块儿，人气也算不错，而这一家却独自一家，位于城郊，黑夜里更显得冷冷清清。老板娘在店铺外的烤架旁边坐着烤火，旁边一张桌子上放了些豆腐，还有一盆水水里泡着切好的土豆片……
杨冰：“老板娘，生意好吧？”
女子：“好什么哟？你都看见了都没什么人……”
杨冰：“这边是有些偏了，主要是针对旁边的村子吗？”
女子：“不一定，旁边网吧，ktv的也会来，生意不好做，还是你们开出租车的舒服，没有什么风险，我们生意不好的时候连房租都干不够。”
杨冰：“不可能，这大冬天生意肯定好不到哪里去，等天气暖和一些就好做了。”
老板端来了米线，杨冰加了些辣椒油，又加了些酱油吃了起来。前面的绕城马路上偶尔试过几辆货车，没有什么人，轿车也少得可怜，看来出门的人不多，杨冰手指点了点放在桌上的手机，已经两点半了，看来差不多可以找地方睡觉了。
当杨冰吃完米线，开着车往ktv最密集的迎宾路驶去，或许能拉倒客人呢。麒麟ktv前，一个穿着一身红色皮衣的女子在不断招手，看来喝得很醉，已经站得不太稳，嘴里喊着：“车……给老娘停下来……”
杨冰静静地看了几分钟，眼看过去了两辆出租车都没有停，女子干脆坐在地上，双手拍地，嘴里喊着完全听不懂的句子，看来真的喝多了，杨冰摇摇头把车靠了上去，探出头问女子要去哪里，女子也不理。
杨冰拉开后排的车门，把女子塞到车里，地上还有一个包也放到车上，女子已经睡着了，这可让杨冰感到为难啊！放在路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送回去也不知道送去哪里，思来想去打算找一个酒店开一间房间给女子休息。
杨冰找了一个一般的酒店，扶着女子进了大厅。
杨冰：“给我随便找个房间……”
服务员：“身份证给我一下。”
杨冰只好掏了自己的身份证开了房间，背着女子上了楼。这女子倒也苗条，背着完全没有什么重量，找到房间后，把女孩扔到床上，才发现女子子长的还凑合，剪着沙宣头，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
杨冰骂道：“人不人鬼不鬼的，做人何必作贱自己？喝点猫尿睡到大街上……”
杨冰打开女子的手提包，包里有一个手机，一些现金大概一千左右，还有一张身份证，名叫金嘉璐，二十四岁，杨冰看了一眼女子，涂着红火的唇膏，头发遮住半张脸，挑染的短发发显得个性时尚又抢眼……
杨冰心想总不能白拉一趟，还出了房费，就拿了些钱，差不多能够房费的样子。杨冰把女子的鞋脱了，又盖上被子，还把空调给打开了。
杨冰：“姑奶奶，还好遇上我，你换作别人至少给你把钱洗劫一空，说不定还……算了，你就睡着吧……”
杨冰没有放弃赚钱的机会，一直到了四点后实在是没有什么人了才把车子靠在马路旁，准备睡觉，可是怎么也睡不着，感觉很迷茫。生活并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杨冰都不知道想做什么，可是这工作确实太无聊了，这过渡性的工作赚钱也不多，也增加不了什么阅历，对以后会有什么帮助呢？
杨冰不停地抽烟，一只手搁车窗上弹烟灰，大脑中没有什么思路，那个传说中的未来就好像躲在夜里的某一个角落，而香烟发出的亮光完全照不亮黑夜，也照不到未来。
天亮的时候，车窗外留下了十几根烟头，杨冰又开始开着车子转了起来，杨冰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自己，苦涩地笑了笑，难道这就是人生？
好在快下班了，杨冰打起精神，右手捋了捋短发，日子还得继续，喜怒哀乐、无尽的麻木、冷暖自知……窗外传来一阵阵鸟叫声……
交车的时候。
小章笑道：“舒服啊！夜班……”
杨冰也笑了：“有什么办法呢？上有老下有小，真是悲催啊！”
小章：“昨晚哪里睡觉的？”
杨冰：“别提了，又冷又不习惯，在华宁街呆了两三个小时，你呢？一般在哪里呆着？”
小章：“我一般就在工会小广场附近，习惯就好，我刚开夜班的时候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睡着觉，没事，先回去吧……晚上继续……”
看着小章开着车离去，杨冰推出摩托车朝家的方向驶去，那条熟悉的水泥路，不知道曾经和龙一走了多少遍，而如今一切都变了，太阳照在身上却再也感觉不到温暖。心里想着不知道身在何方的龙一，杨冰感慨不已。路过龙一家门外的时候，龙一家大门还是关着的，看来都还没有起来。
回到杨家寨，杨冰家大门是敞开着的，家里人也都起了，杨冰直接把车子骑到院子里，杨光耀和舒越站在客厅前看着刚刚下班的杨冰，杨光耀穿得鼓鼓囊囊的，还加了毛线帽子……
舒越：“阿耀，你爸爸回来了，快叫爸爸……”
杨光耀：“爸爸一大早的去哪儿呀？”
舒越：“上班啊……你不知道你爸爸都要去开车拉客人吗？”
杨冰停了车子，走到儿子跟前，说道：“阿耀，怎么起那么早？睡不着吗？”
舒越：“起得很早，天都没亮就醒来了，吵着要去看表妹，这孩子……”
杨冰笑道：“阿耀，太早了，我刚刚从龙家山路过，你表妹还没有起来，我们先去做早餐吃吧！”
杨光耀想了想说道：“那就先吃早餐，等表妹起来再去看。”
厨房里，杨宇安已经准备了一锅面条，杨光耀端着自己天天使用的白色塑料小碗静静地吃着面，似乎忘记了刚刚还在说的要去龙家山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