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殿,王后怡冰还在为方才与紫陌的争论而恼火不已,却忽然见一只猫儿从窗口蹿了进来,扬着胡须,贴着她的脚踝讨好似的蹭来蹭去。
“你还来做什么?”她愤愤地嗔道,移开了脚踝,那猫儿差点儿摔倒,挥起小爪揉着双眼,哼哼道:“呜呜……义母不理我了,我是没人疼的孩子。”
被她逗得忍俊不禁,怡冰无奈地将她抱了起来,轻轻地抚着她那如丝般的猫毛,“你这小东西,如今已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这般任性?异儿对你百依百顺,你却夜夜让他为你独守空房。若是换了他人,怕是早让别人为他侍寝了,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他会离你而去吗?”
“呃……”紫陌一头的黑线,撇着嘴巴,长长的胡须摇来摇去,“可是……”她欲言又止,**着怡冰,满脸的窘迫,“可是他都还是个小孩子嘛!”
声音很小,却足以能让怡冰听到,惹得她哭笑不得,一掌拍在了她的头顶:“小孩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不愿意与他同寝是吗?”
紫陌无辜地点了点头,耷拉着双耳,显得十分颓废,偷偷瞅着怡冰,等待着她的再次然而怡冰却并未生气,只是淡淡莞尔,轻声的叹息,“哎!我的龙公主啊!人怎能与你们龙族万年的生命相提并论呢?你如今已有三百岁,可他却连百岁都只是奢求,若真要按你们龙族的标准来看,那他岂不是一辈子都别想碰你了吗?”
“哪有啊……”她羞得直钻入了怡冰的怀里,支支吾吾,不知所云。
怡冰则笑着捉住了她,将她放在桌上,指尖轻轻掠过了她的鼻尖,“知道!异儿什么都说了。他说你很害怕,曾为此事吓得晕倒是吗?真是没出息的小家伙,哪个出嫁的新娘子不经这关呀?还口口声声称他是小孩子,我看你才是个小孩子呢!”
怡冰说着,竟将一块锦帕放在了桌上,脸上带着笑意地缓缓展开,将那一抹朝阳展现在了她的面前。紫陌一见,“扑通”一下倒在了桌上,双眼一翻装起死来。这混蛋真是太过分了,这种东西,竟然还要保留。即便如此也就算了,他竟还将此物交给了怡冰?今日这脸可是丢大了。
“紫陌!”怡冰推着她,“我的乖女儿,你这怎么了?”
“别理我!被他气死了!”她头也不抬,伏倒在桌上,口中喃喃而语,双爪绷得很紧,仿佛是在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死无赖,得了便宜还卖乖,还早跑来告我的状?这人证物证都在这儿,义母看着办吧!”
怡冰笑了,早就猜到了她此行的目的。望着她那“视死如归”的样子,心中哪里还有半分郁积,抚着她的额上毛冠,细语轻言着,“这么说来,你是同意让龙族的血脉回归皇室了吗?”
许久,终于听得她轻哼一声:“他若满了十八岁,我不会再有半句怨言。”
“真的?”连怡冰都不敢相信此事竟然如此顺利,欣喜地将她抱在了怀里,忍不住的亲吻着她的额头,“太好了,你这小龙终于开窍了!此事皇上若知道了,一定会也高兴的……”
“天哪!你们人类好可怕呀!这种事情有何好说的?一切顺其自然不就行了?”紫陌真的想不明白,这龙族血脉真的这么重要吗?
与此同时的议事厅中,王正与众昹讨论着来自剑南的军情。之前便有可靠消息传来,说那大唐强征二十万大军,日夜操练,欲将再袭南诏。如今此消息更是得以证明,因为唐军已然开始点将,以杨国忠挂名为帅的大军,已随时处在了待命之中。
国之将战,顿时满国风雨。之前灼热的科举之风,一夜之间竟然淹没在了浓浓的硝烟之下,众举子纷纷四散,若有血性的,干脆弃文从武,投入军中以便报效国家。
王紧锁剑眉,立于军模之侧,俯视沙盘,心中盘算着御敌之法。如今的他,已过不惑,双鬓有些斑白,身体还算健朗。只是手中布兵小旗,却仿佛有那千斤之重。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只因不知这大军将要从何来。
此刻他多么希望紫陌能够像从前那般突然出现,能够在国家最为需要的时候,作出最为正确的抉择。然而他却也是矛盾的,因为如今的她,身份已再不适合临敌阵前。如若不然便会让人非议,说这堂堂南国大诏,竟然要用太子妃来出面领兵,这将成何体统,成为万世的笑柄。
众昹环于沙盘四周,见王举旗万钧,渐渐自觉停止争议,以免打扰了王的思索。只有段氏父子相视一眼,由其父段忠国(段俭魏)出面,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奏请:“皇上,老昹有一提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被骤然打断思绪,心中微微一颤,手中军旗瞬时掉落,竟插在了沙盘上的太和城中。众昹惊慌,王的额头也冒也了丝丝冷汗。这难道是那亡国的不祥之兆?兵困城中,如同困兽于笼,这战如何打得?
段忠国虽是武将出身,见此情形,心中也是大为惊骇。努力平静着心头的惊慌,悄悄抹去了额上的汗水。然而王却并没有怪罪于他,若无其事的拾起了军旗,随手扔在了桌上。
“清平有话便说,不必如此惶恐。元又不是昏君,众昹只管畅所欲言。”
段忠国心中微微一定,抱拳俯道:“皇上,若是皇上举旗难定,不如传召老昹‘孙儿’前来她到底有何见解如何?”
此言一出,王为之震惊,众昹则纷纷窃窃私语,谁知道他所指何人,但谁都不愿意再次提起这避讳之人。她虽然曾经战功赫赫,但如今既已成妃,就不应再管这国家政务。之前大唐的武后登位,便是令众国心悸的前车之鉴,如今南诏若再出这样一号人物,那可真是社稷的悲哀。且她身为真龙,乃是路人皆知的事实,而王不过自称天子,细细论起身份甚至在她之下。此刻忽然被人提起,王虽心感不悦,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取胜的最佳捷径。
“呵呵!”王淡然一笑,表现得十分宽宏,“这方法甚好,不过听说昨夜她曾与太子把酒言欢,想必此时还未曾清醒,这年轻人啊!真是让元都为之羡慕。”
众人都知这不过是王的搪塞之词,却谁也不敢再作多问。就连段忠国,也只能行礼退回了众昹之中。王却怔怔地望着沙盘,只有他心中明白,她并非自己口中那般顽劣。
“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求见!”侍卫的一声禀报,却如一道阳光掠过了王的脑海。这可真是心想事成,想必他定会带来她的提意。但同时,王却又有些失望,为何自己的儿子,就没有如她般锐利的锋芒?
“传!”一声令后,太子殿下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手中果然托着一叠厚厚的提案,肋下还夹着一卷羊皮地图。一进厅后,他便欣喜的呼喊,“父皇!您要的提案全都在这儿了,如何布兵,那小猫……”他也知失言,急忙改口,“您让孩儿思考的布兵图,孩儿彻夜不眠终于给弄好了,还请父皇过目!”
王的心中真是喜忧参半,喜的这图宛如及时春雨,忧的却是这卷布兵图纸依然出自她的手笔。暗自叹息,向着太子挥了挥手,“呈上来吧!元知你们爱国心切,不过也不必如此心急呀!若是冷落了元的‘小王爷’,她可不是省油的灯哟!”
众昹一阵赔笑,却窘得太子一脸通红,“她呀!怕是现在还在娘亲那儿接受训斥呢!早先惹得娘亲不悦,跑去赔礼,直到现在都还没能回来,想来是被教训得惨了!”
众昹心中自然全都明白,然而口中却不敢乱言,反正他们父子口中所言都是实情,孰真孰假都没有必要太过强调。不过这布兵图纸却是甚为重要,出其至胜可都在此一举。望着太子缓缓展开那图,却让众人一阵失望。谁也没有想到,她竟将重兵屯入城内,并在图边注明,要让全城打井。
王惊诧不已,望着沙盘上那军旗击出的小坑,难道这真的就是天意?他不能理解,一向骁勇的她,为何要用此守城之计?莫不是此战将败,而她也只好出此下策呢?二十大军,虽然只是号称之数,但实际作战人数,想必也不会太少。这也难怪她会出此一策,想要以少胜多,的确也不是容易之事。
望着图纸,太子殿下已然面色惨白。这家伙心中到底想些什么?为何如此布兵,犯此兵家大忌?自塞门路,那不是死路一条?而她却还将那精锐之师的“罗苴子”,一分为二,一半守护龙,一半守护龙尾,剩下兵力沿岸驻守。至于粮草,却都让人屯于城中。如此架势,真是让人百思不解,难道她真的只想据守,而还想进攻了吗?
“父皇……”太子自知不妙,却又不知如何解释。真可谓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
王思索许久,忽然大笑三声:“哈哈……唐军可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呀!如此布局,真不愧是元的好儿媳呀!”
然而众昹却还是想不明白,王到底参悟了什么?为何突然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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