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恩凯,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这似乎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因为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兴许这些哈姆雷特里还有秃头的。
而李恩凯其人更是一个色彩多样、变化多端的男人。
首先,他是一个神秘的男人。
他的过去、他的身份、包括他的天机系列工程,都是在10年前凭空出现的。若是想要深究的话,只会发掘出一片空白,他们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似的。
其次,他是一个钢铁般的男人。
坚毅、果决,以雷霆之势,一举扫灭了困扰中华联邦多少年的三座大山,劈荆斩棘,敢人所不敢、能人所不能,并且推行政策时也是如此,凡有阻碍,灭了便是,霸道蛮横,无惧一切艰险。
然后,他是个智慧的男人。
他在科学领域的探索和研究当中,展现了旁人难及的才华,并在宏观层面上调济着科学的进步——这一点,从十年来贯穿了整个中华联邦各个方向领域的一堆堆超大型科学研究项目和国家工程建设项目就可见一斑了。
他在世界学术界,有着举足轻重的权威性,可谓之泰山北斗。
还有,他是个疯狂的男人。
权力只是手段而非目的,财富、名望、美色、霸业……一切正常人为之倾倒的东西,对于他来说,也就真的只是一种东西罢了,不足为重。
硬要说的话,他所关心的,好像也就只有科技的进步、国家的发展、国民的安康、和中华的未来了。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政客。
因为他是一个理想家,他的心中怀揣着一份理想。
而可贵也可怕的是:他是真的在把他的理想,努力化作现实。
他不是政客,他是政治家。
他异于常人,对于普通人而言可谓异类,乃至异质。
他忠于他的心,百折不挠。
……
世人对于他的评价与猜测,繁多杂乱,不一而据。
在见面之前,玛丽安娜也多有猜论。
而在正式见面时,玛丽安娜便立刻知道了李恩凯是何许人也。
因为,他们俩个都是一样的。
*
不列颠使团与中华联邦方面的谈判,已经第二天了,同时这也是僵局的天数。
不过玛丽安娜对此浑不在意,因为她所在意的事情正在眼前。
衔龙阁。
这栋九层阁楼,乃是千年以降的东方中枢,每一道丞相令的签署,都意味着无数人的兴与衰,决定着世界的走向。
而现在,玛丽安娜正站在这栋阁楼的大门外,昂首瞻仰着当年曹衔龙的亲笔手书。
“control–the–loong–storied–building……”玛丽安娜喃喃自语。
两千年前,大汉帝国末代丞相曹孟德改制革新,首创衔龙之制,并改国号为中华帝国。
衔龙之制,在后世人看来,便是世界上已知最古老的一种君主立宪制了。
但是……中华帝国?
这种奇怪的命名方式,在当时的中国而言,是绝无前例典故的,是完全不知所谓的,那么曹公究竟是依据什么,才发明出了这一名字呢?
世人为之不解。
依照官方解释,之所以如此命名,是为了凸显“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也。”的意义,此乃从家天下制迈入国天下制的标志芸芸……
但是,有别于官方说辞,有一些民间的专家学者根据稽古考究,认为“中华帝国”这一命名方式,恐怕是源自于西方罗马。
而证据,便是各种史料中都共同记载的史实:曹公的身边,有着一名胡姬的存在,她的来历神秘,身份超然,地位尊荣,曹公待她礼仪有加,而她的原名,应该是音译的,经过考据,却是罗马式的……
当然了,这种说法只是小道罢了,成不了主流的。
而玛丽安娜则很清楚这一切的秘密。
“seres–empire……seres–federation……”
她轻轻地念叨着,然后笑了起来。
笑着,看向那块匾额。
那副笑容,却是有些太轻了。
*
在见到李尤的第一眼,玛丽安娜就明了了这个男人的本质。
因为他们都是同类。
玛丽安娜笑了起来。
衔龙阁,北山堂。
在八荒**山海图录的环绕下,李尤沉稳的坐于这个房间的正中,仿佛他就是这寰宇乾坤、八荒**的主宰一般。
八荒**山海图录,乃是三百余年前一代丹青大家皇甫一阳(字药王)所画,共计一十六幅巨卷。其中十五幅图列裱于墙,上画八荒**、七洲四洋之万国山海人文风情,因借鉴了西洋画技,故而形意兼备、磅礴大气,颇有“广纳大千于一纸”的巍峨气象。
而第十六幅图,则也是借鉴了西洋壁画布局,将这最后一幅图,绘制到了天花穹顶之上。
这第十六幅图,画的是一片苍天。
千山万水、九垓八埏、百国风情、水土人文、七洲四洋、八荒**,这广袤世界,可都顶着同一片天空,都位于同一方天之下。
其意为:普天之下!
九州之外乃有八殥,八殥之外而有八紘,八纮之外乃有八极。
八纮共一宇,八极同一天。
是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属于丞相的那张座位,位于正中,位于房间的正中,位于一十五幅八荒**山海图录的正中,位于巍巍上苍的正中。
李尤端坐其上,就如若端坐在世界的中心。
紫罗兰的眼睛,对上了那双黑色寂然的眼瞳。
“妳的笑容还是收起来吧,”这是李尤见到玛丽安娜的第一句话,“笑得像狐狸似的,太难看了。”
面对李尤的无礼,玛丽安娜没有在意,道:“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就如同人的皮肤一样。您的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啊。”
“在我的面前,这种‘自我保护’有意义吗?”
“所以——您才很讨厌啊。”玛丽安娜灿烂的笑道。
看着玛丽安娜的灿烂笑靥,李尤沉默的扬了扬眉毛。
朱红色的眼睛,对上了那双波澜无惊的金色眼瞳。
望着那双朱红色所保护的眼瞳的深处良久,李尤才哼声道:“我可以理解为这是v.v.在向我示威吗?”
玛丽安娜嫣然一笑,“这,取决于您的抉择。”
李尤眯起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李尤才开口道:“你们的目的,说说吧。”
“啊啦~”玛丽安娜却是不满道,“李丞相,您难道要我——一个女子——站在这里与您说话吗?一点也不绅士啊!”
李尤阖目,而一张大大的靠椅无声的滑过来,停靠在玛丽安娜的身前。
“多谢。”如此说了一声,玛丽安娜“嘿咻”一下坐倒在绒软的椅背之中,动作俏丽而又富有活力,这才令人忽地想起她原来还只是个17岁的少女。
一同而来的,还有一张配套样式的小圆桌,上面摆放着一套上好的骨瓷茶具和一些各色小甜点。
茶杯翻转落下,茶壶轻轻浮起倾斜,一绺晶莹的红线垂下,却是适合不列颠人口味的西式红茶。
玛丽安娜探出手指,穿在杯耳朵中,提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醇香丝滑,应是印度地区的大吉岭红茶。
而李尤,则随手拿起了身旁圆桌上的一盏铁观音,轻轻吹拂,细细咽下。
“李丞相,”半杯茶尽,玛丽安娜才说道,“您认为,现在的这个世界怎么样?”
“指的是‘世界’本身怎么样吗?”面无表情,李尤反问道。
“是的。”
于是——
“无所谓。”李尤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很明显,这个答案超乎了玛丽安娜的预料,这从她的微表情变化就能看得出来。
正面性质、负面性质、中立性质,一般来说,也就是这三种范围内的答案,“这个世界还好”、“这个世界挺糟”、“这个世界还行”之类的答复都在玛丽安娜的预料中。
但是,李尤却给出了一个“无所谓”的答复。
老实说,这个答复可谓是在回避正面作答,但也可以解释为已经做出了答复。
那么,是不关心世界吗?
还是说,无论世界好坏与否,对于他而言,都是无意义的?
玛丽安娜按下心中思绪,继续问道:“那么李丞相,您所期待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李尤一口饮尽余茶,道:“推动世界的发展。”连原本低沉的声音都仿佛被茶水滋润了,透露着一股淳绵清澈的质感,引人入耳。
“原来如此,”玛丽安娜恍然道,“该说您果然不愧是**员吗?”顿了顿,她又接着问道:“还有,李丞相,您所追求的,又是什么呢?”
李尤未有丝毫犹豫的脱口道:“无尽的未知。”
“无尽的未知?”玛丽安娜略有惊讶,“难道您想要征服‘无穷’吗?那只会是徒劳的永劫罢了,要么被那无限量的未知撑死,要么溺死其间。”
“真是悲观的论调。”李尤嗤之以鼻,“玛丽安娜小姐,难道您是不可知论者吗?”
拾起搅拌棒,搅动着杯中的的红液,红宝石般的平面映出了玛丽安娜摇头的动作,“总好过无意义的徒劳……须知,这世上有些区域,可是人类不可涉足的禁区,人类是不可能全知的,因为那是神之领域,非人力所能及。”
想了想,她又道:“毕竟,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也就越多。这条路是走不到头的,既然到不了目的地,达成不了目标,那么这自然也就是一条无意义的道路。”
“那么你们呢?”李尤反问道,“你们对于世界的看法、你们期望的世界、你们的追求,又都是些什么呢?”
“叮”的一下,细腻的声音回荡不绝,却是搅拌棒磕上了骨瓷的杯壁上。
“这是一个愚蠢的世界。”玛丽安娜低声沉吟,“翻看历史就知道,就那么点蠢事,偏偏人类总是一犯再犯,不知悔改,身陷自己所铸造的牢房桎梏中沉【和谐】沦永劫……”
“权力、财富、地位、名望、美色……一直以来所追逐的也就是那点目标;杀戮、傲慢、嫉妒、贪婪、谎言……一直以来所犯下的也就是那些罪孽……”说到这里,玛丽安娜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搅拌棒无聊的捅着茶水,“偏偏就是这点东西,全人类一直以来,竟然一犯再犯、一错再错,代代如此,前仆后继,无有尽时……人类啊,真是愚蠢透顶,蠢到家了,也无聊到家了!”
“哦……”李尤不置可否的曲起了嘴唇,“那么,你们所期望的世界,又是什么样的呢?”
“一个幸福的世界。”玛丽安娜毫不犹豫的说道,“让人类彻底远离那些愚蠢与无聊,让人们能够真正的互相理解、互相支持——我想,那样的话,人类也就能幸福了吧?”
李尤似乎是笑了起来,“你等——追求何物?”
“那还用说吗?”玛丽安娜放下了搅拌棒,静静地看着那片逐渐清澈的茶面,轻启嘴唇:
“世界的真实。”
李尤咧起了嘴角,“玛丽安娜小姐,您——听说过‘豪猪取暖’的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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