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孔三成所部跟随王介山发起对保定的攻势之后,先前一直与他在一块儿的各国观察员便相继离他而去到了王璞的指挥部,跟在一个师级部队里,到底不如更高级的指挥机关对战场形势的把握与熟悉。
现在战场中呈现在他们望远镜里的,是相互间数万人混在一起展开血腥厮杀,之前四十三团攻破结合部战斗他们也看的清清楚楚,随即鲁军趁势突入大量预备队对直军侧翼形成威胁让其赞叹不已,就战场所表达出来的信息,至少能表明鲁军军官的指挥能力可圈可点,可以把握住瞬息即逝的机会。
而在缺口被鲁军巩固后,出现的两个坦克连在步兵伴随进攻下如一把尖刀狠狠的插在了防守方的中部位置,只有轻重机枪、迫击炮、少量山炮存在的直军对这些钢铁怪兽没有很好的应对方法,只能派出大量敢死队携带炸药包或集束手榴弹发起自杀性攻击—转眼便被伴随步兵消灭殆尽。
坦克的突击能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紧随其后的步兵又在穿插迂回中将守军分割包围,然后凭借优势快速歼灭。
“王将军,贵军只有连排军官、最多到营长带领士兵发动冲锋,可据我观察,贵国各派势力很多都喜欢用营长、团长带队,甚至还有旅长或者司令亲自发起冲锋的情况,对面吴佩孚将军便经常如此做法,这是为何?”英国的观察员回到指挥部对正在调派军队的王介山问道。
“长官亲自带队冲锋,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提升官兵士气,但如果带队者不幸战死,他手下官兵也会在短时间内溃败,原因是他们的军队士气本来就不靠谱,随时可能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崩溃。”王璞虽然甚为讨厌这些人不分地点、时间的乱问问题,可谁让他们是列强呢,在没有足够的体量之前,包括他在内的穿越者们都不想得罪人:
“而且他们的指挥能力也是堪忧,并不能很好的指挥军队进攻,但我的部队不同,指挥官作用就是指挥军队作战,不是跟士兵一起冲锋,带队的事情自有基层连排军官,至于营长一级,以前我们也经常这样干,可那会儿单位火力不足,通信能力落后,不就近指挥有很大可能出问题,如今条件不同,战术也要随之改变,我想欧美各国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的确不会,我只是好奇。”英国人尴尬的笑道。
“司令,第三集团军发来通报,他们已经夺取了于家庄镇并下属村庄,内里直军武郁庆部第二混成旅守军一部被歼,余者投降,武郁庆本人在指挥部自杀身亡;我第二十师三十九旅正在清苑县城同于学忠第十八混成旅展开激战并夺取将近半数地盘…”
“上帝…”军情参谋通报讲完,法国人虚划了几下以表示自己的震惊之情:“加上这个,我两天内最少听到了三个旅长、一个师长战败自杀,这些人为什么不投降,他们已经做到了最好。”
“自杀成仁,以留取身后名,东西方文化不同,所以对待战场俘虏的态度也不同,关于这一点,相信山本先生跟我有相同的想法。”不等日本人发表如何赞同战败自杀的言论,他又对参谋下命令道:“督促孔三成,以最快速度打下徐水县城,别跟对方墨迹起来没完,再给十二师提供一次210mm榴弹炮的火力支援,嘱其务必于今天下午六点之前截断直军西窜路线;另电告第三集团军,对于学忠争取以俘虏或劝降为主,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伤其性命。”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别看王子柱与他是亲戚关系,但两人间的竞争却一直都有存在,总不能第三集团军都推到了保定城下,他的嫡系部队还在跟平原上的壕沟、地堡较劲—虽然从战场局势来看,王子柱所遇到的守军要少于己方,但他俩出身也不同啊,一个混迹土匪窝多年,招安后才系统学习指挥知识、更多靠着自学成才的土豹子,另一个则是在从现代化军队走出,接受过良好教育的正规军。
巨炮的字眼让日本人眼皮不由一跳,虽知道鲁军手里有几门大口径的榴弹炮跟臼炮,可他们在战场上毫无顾忌的使用则说明鲁军并没将其拿着当宝贝,估计是有来源渠道或者自制能力,否则不会不考虑炮管寿命—若真能自制麻烦可就大了,不在于满足多少部队的使用,而是他们瞒过了己方情报组织的盯梢,在某个不知情的地方开设有巨炮工厂,且获得过未知的大吨位水压机,仔细想想,定要将情报尽快送出,以获取最详实的资料。
……
四月二十九日下午,徐水县城被鲁军拿下,守城的直军第十五混成旅旅长孙岳见大势已去,官兵在巨炮轰击下损失惨重,无力应对鲁军进攻,叮嘱团长徐永昌、参谋长何遂跟被炮火炸伤一条腿的骑兵营庞炳勋率部投降,自己于指挥部内举枪自戮,以表愧对曹锟栽培之意,幸被卫兵阻拦未击中要害,随即送往第二集团军战地医院—将官的福利,小兵子俘虏则没这好运气,鲁军自个的伤员都处于救助不及的地步了。
孙岳出身保定武备学堂,前清时就在曹锟的第三镇厮混,辛亥年与何遂密谋革命,事败遭到通缉,幸赖曹三爷掩护得脱,去往南方投靠黄兴,后来被曹锟召回任军官教导团团长,直皖战争期间任直隶义勇军总司令,战后升任中央第十五混成旅旅长,现在的他对曹三傻子一心报恩,也没给吴佩孚排挤,不会再出现跟冯玉祥合伙坑掉恩人的事情了。至此,日后出现在北中国的国民军系统已经缺了个国民三军。
受到第二集团军攻取徐水县城的刺激,第三集团军第二十师加大了对清苑县城的进攻力度,并挑灯夜战,在晚上八点左右占下县城四分之三的区域,并最终于凌晨两点攻取全城,守军少将旅长于学忠不知所踪—他的指挥部被炮火击中,所以并不能确定逃走还是身亡。
亟待到了三十日,南北对进的鲁军十二师与二十二师各一部攻到满城城下,经过一天战斗,全歼城内守军并击毙直军大将王承斌,此人号称直系战将第二人,仅处于吴佩孚之下,而在同一天,鲁军也有一位旅长被流弹重伤、一位团长误踩地雷不治身亡,打到现在,直军是没了胜利的念头,曹吴二人亦丢下争取列强调停的念头,所为只是一口气。
而保定攻防战还未打完,其惨烈程度便已被各路记者通过电波发往全国,民国肇建十来年,大家伙可从没见过打仗打到高级军官接连战死的程度,之前的内战伤亡最多有两三成便打不下去,而闻名于世的民国四大守城战此时尚没发生,众人还不习惯伤亡惨烈的战斗—杨虎城遭刘镇华围攻西安八个月,刘玉春武昌死顶北伐军,傅作义涿州城使张学良无功而返,孙殿英中原大战坚守亳州城(抑或蒋世杰守信阳)。
为此要求两方即刻罢兵、停止无谓伤亡的舆论甚嚣其上,并有多位士绅名流、文人政客联名请求停战,总统府与国务院也接连派出使者代为疏通,更有张作霖甚至都派人劝说曹吴投降,可惜全都无功而返。
保定外围的三大县城接连失守,给直军官兵士气带来极大影响,又累又饿还胜利无望的他们心中已经没了能坚守的东西,虽然部分将领还想着垂死一搏,可士兵却失去陪下去的**,从五月一号开始,先前只有小股官兵跑到鲁军一方的事情变成大规模溃逃,督战队亦阻挡不住官兵的接连逃跑。
五月二号,纵深被极度压缩的直军遭到自开战以来最大规模、最长时间的炮击,鲁军集合下属部队的七生五山野炮、一零五加榴炮、一五零榴弹炮等对保定城外围的南齐、漕河、石桥、江城等地进行打击,而先前最多以团为单位的航空队这次更是出动了百机编队实施轰炸,就连轻易不会出动的四发重轰都从机库里拉出来尽数参战,硬生生在一天之内把上述地区拿下。
到了五月三号,直军溃逃的官兵越来越多,几成雪崩之势,更有高级将领陷入到绝望中向鲁军投降,截至当天下午,加上从先前防线溃退至此的官兵在内,城内守军已不足万人,粮食弹药更是紧缺到极限,官兵手中子弹甚至不足一个基数—仗是彻底没法打了。
虽然兵力被压缩带来的另一作用是防守密度大大增强,但在鲁军官兵的高昂斗志与优势炮火面前,直军并没有挡住一时三刻,而退入城内后他们更加不是拥有丰富攻城经验的鲁军对手,短时间内便把阵地丢了个一干二净—也与他们丧失信心有关。
当全城的枪炮声逐渐停歇,攻至巡阅使署的部队停止了前进步伐,对其进行喊话,要求对方放下武器出来投降,最终,一声不太真切的枪响过后,曹锟面色死灰的在护卫护持下出得门来,确认自个已是输了个底朝天—骄傲的吴子玉自戮身亡。
至此,从二月下旬开打的直鲁战争经过双方两个多月的拼搏厮杀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