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军队的前方,弥漫的烟尘就像刮起了一场沙暴,沙暴中,一队钢铁洪流飞驰而出。
一千匹清一色黑毛龙马,皆壮如牦牛,迅若闪电;龙马与骑士都周身重铠,只露出黑洞洞的眼睛,碗口粗,丈许长长枪,血红色的倒钩槽摄人心魄。
“这儿怎么会有龙马重骑团!!”解官看清来敌,顿时嘶声。“撤退!所有骑兵,也全往山上撤退!”
龙马重骑团,既如重骑般无坚不摧,又有远超普通重骑的速度,素来都有‘战场屠夫’的美誉。军队前部,解官手下的百余轻骑,只需一个照面,就必将死伤殆尽。所以,此刻解官放弃了丝毫正面抵抗的心思,只求山坡的地利可以挽回一些优势。可是,那些新兵且不提,单论如此平缓的山坡,可以挡得住翻山越岭如旅平地的龙马重骑吗?一丝苦笑浮现,解官心中暗暗叹口气,已经基本猜到了结局。
也亏得解官反应迅速,在龙马重骑团冲近前,新兵团已经沿山坡向上奔行了百余米。之后伍长们齐齐止住军团,令所有人掉转枪头,依托地势,组成阶梯型防守战列,严正以待。
要说众人为何不继续向上爬?却是因为龙马耐力极为持久,哪怕一口气奔驰到坡顶,照旧是杀伤力十足;而这些新兵,恐怕就快给活活累死了。
鹫隆**队虽已有所防备,但圣凰国的龙马重骑团却是速度丝毫不减,当中兵分两路,两道铁流径直冲上两侧山坡。
龙马重骑团,终于露出了那锋利的獠牙。
三四十度的坡度对龙马几乎有影响,奔腾的四蹄下,沙石翻飞,草秸灌木全部化作烂泥,一匹匹重骑,就像一支支激射而出的庞然重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疾速冲向鹫隆**团的阵列!
重骑那滔天的威势几欲压破众人的心理防线,握着刀枪的手禁不住开始颤抖,转身逃跑的怨念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新兵脆弱的心灵。
一切都来的太快。心中的天人交战才刚刚开始,龙马重骑那如山的身影就已经扑入眼帘!
思考,在这一刻变得多余,只听所有伍长暴喝:“刺腿和眼睛!”
刹那间,刀兵交接,血肉飞溅。重骑兵长枪轻而易举地洞穿一个个身躯,带着巨大的惯性,不可阻挡的冲入阵列。
轻柔的风拂过大地,晚霞鲜红如血。
马嘶声、呐喊声、惨嚎声,纷繁混杂;**被刺破的噗哧声、血滴溅落的滴哒声,清晰可闻。生命轻轻地走了,正如它轻轻的来,留下浑浊的目光,带走鲜红的云彩。
黑色铁骑沙暴不紧不慢地掠过,就像一台巨型收割机,无情地放倒成片的幼苗。只一个冲锋,五千余新兵便死伤近半!
这也还是鹫隆**队率先占据了高地,且分山谷两侧拉开战线,使得龙马重骑团兵力有所分散,无法充分发挥集结冲锋的优势,才得以保存了一部分战斗力。
重铠铁骑防御强大,但也不是无敌。一千重骑对阵五千,在密集的刀枪下,几十骑不可避免地被刺瞎了眼,或被砍伤了腿;带着背上骑士,重重地扑倒在地,被紧随其后的重骑踩得骨断身离。
看得如此单方面的杀戮,解官心脏抽搐。不管内中有什么暗幕,这些新兵毕竟是自己一路带出来的。‘战场上,士兵就是自己的兄弟’——这是一名军官必须拥有的觉悟。现在这些兄弟被砍瓜切菜一样成片放倒,解官不禁脸色凄然,胸中一股狠厉之气爆发,疾声喝道:“所有亲卫、骑兵,随我冲锋!所有伍队,哪怕用人肉填,也要把敌人拦下来!随我,杀!”
“杀!!”不屈的意志疾风暴雨般扩散,两侧山坡上,各有百余轻骑组成锥形,裹携着凛厉的威势,疾速冲向龙马重骑团。
所有步兵这一刻也杀红了眼,晓得如果让重骑团冲上山坡,再掉头直下,那众人绝无半分生理;方是时,思维已经停止,几千把刀枪完全是被主人本能地挥舞着,一窝蜂砍向身边的重骑。蚂蚁尚且能咬死大象,况且龙马重骑的重铠并不是无缝无隙;当下,又有几十重骑阵亡,龙马重骑团的攻势竟为之一缓。
紧接着,解官率领的轻骑大队与重骑团轰然相撞。
却说那解官体内脱凡期的元力奔涌,手中长刀刀芒一闪而逝,侧身而过的一重骑士自腰部直接被斩成了两段,那寸许厚的重铠竟形如薄纸,不堪一击。
解官的神勇看得众士兵热血沸腾,轻骑大队更是斗志迸发,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进了重骑团。
形势似乎有所改观,不过也仅仅是‘似乎’罢了。重骑团冲势虽减,但仍旧在执着地前进。更多的士兵倒在了铁骑之下,便连那些伍长也阵亡过半。
这一刻,解官能做的,只有不断的杀戮,努力去削减重骑的数量。
再次一刀洞穿一个重骑士,突然,一股不可遏制的幽寒袭来,解官只觉脊骨发冷,抬头前视,便见一黑铠重骑士挺枪迎面冲来,那黑洞洞的目光暗如九幽之泉。
生死间的明悟,令解官嘴角浮现一丝苦笑。经脉被体内全部激发的元力撑裂,一生中,唯有此刻的刀芒,最为灿烂!
刀锋划过重骑士,重骑士似乎被斩断了;银色长枪留下一片虚影,解官似乎躲过了……
“离体期……”解官喃喃自语,眼中一黑,栽下了马背……
大势已去,结局已经注定。伍长们无法阻止新兵的溃散,或者说,是不愿阻止;轻骑大队已被黑色铁流淹没,留下来又能如何?每个人都有求生的权利,溃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解官马革裹尸,做到了所有他该做的。多年后重念‘被暗害投入军队’之事时,不论是石头,还是归海松,都刻意地回避了解官。
毕竟,人无完人,这位名为重凌贤的解官,值得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