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跌落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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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空中无限地下坠,强大的离心力,几乎要把心肺都从嘴里压了出来,就在雾觉得她快要受不了的时候,一个人擅了过来,“砰”的一声,在下坠的雾耳中简直像整个世界都爆炸了,她被一股力量推向旁爆这力量居然还很轻柔,在高速下坠的时候能做到“力量轻柔”是非常困难的事,飞机若在飞行中擅上一只鸟,说不定鸟体会撞穿机体,一切原因都是因为速度太快了。

  什么东西推了她一把?除非是和她用相同的速度下坠的东西,而且方向相同。

  日之吗?是日之吗?雾听不见也看不见,满耳都是风声,耳膜快要破了。

  要下坠到什么时候?她快要疯掉了!

  后悔在他跳下去之前先跳下去吗?

  不后悔,真的不后悔,不是他要求她陪他,只是她不能容忍他到最后依然一个人也留不住。日之,不是的,我知道你爱人的同时也给人自由,但是如果你愿意给予

  一点点限制,你愿意要求别人为你做点什么,你会表现出有一点点在乎别人离开,你的情人们不会觉得失落,只会感觉到幸福。

  我不打算离开你,可是,如果在跳下来之前,你愿意开口说希望我留下来陪你,我会跳得更高兴,会痛苦得更幸福。为在乎的人牺牲,而且只有我能为你牺牲,会给在乎你的我,很大很大的满足。可惜你……从来……

  耳边陡然是一连串撕裂的声音,不断地撕裂,不断地撕裂。好痛!雾痛苦地皱眉,但是为什么,真的痛苦得很幸福,我和他在一起。

  “咚”的一声,她终于落到了实地上,强烈的撞击,让她一下子昏了过去。

  天空……湛蓝……

  一些鹅毛飘上去打个旋又静静地落下来。

  阳光普照。

  这里是伊贺颜大学发送学生枕头、棉被的广场,千万张棉被被挑开晒太阳,经过充足的日晒,请同学们挑选自己喜欢的图案,然后领回宿舍。伊贺颜大学的学生来自世界各地,各有不同的宗教信仰和习宫所以真秀管理学校管理得很具体,也不允许有劣质的商品流入学校影响声誉。

  九点钟开始认领整套床具。

  雾在八点三十七分坠落在广场,损失共计有:棉被七件、枕头两个,外加挑起的各色蚊帐和被套四件。

  鹅毛盘旋了之后静静地落在地上。

  阳光静静地普照。

  落下来的,只有雾、鹅毛和阳光。

  这里是哪里?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雾睁开眼睛。

  眼前是一张看起来很舒服的笑颜,令人想起流水曲桥上的茶室,白云秋色,叶子静静落下的感觉。

  “你是……谁?”雾微弱地开口。

  “藏血的同学,雾,我是伊贺颜真秀。”笑颜的主人弯着腰看她,双手插在口袋里,穿着一件背后拖着帽子的休闲衣,很学生气,不像藏血,藏血像个成熟的美貌贵族。

  “日……之……呢?”雾没看到藏血,“他……受伤了……吗?”

  真秀的眉毛挑得很脯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答非所问:“你知道你自己失踪了多少天吗?”

  雾蹙眉,“我爸爸……他很担心吧。”

  “不,”真秀斜倚过身去靠在病床边的墙壁上,“他以为你和藏血在一起,很放心,最近为庄园引进了白萧伟昂葡萄,可能过几年打算酿造新品种的葡萄酒。”

  “我失踪了多少天?”雾的目光四下,这里是个

  单人病房,除了真秀,病房里没有其他人,“日之……日之人呢?”

  “你失踪了十五天。”真秀微略低下头,眼睛没人头发的阴影,“可以告诉我你去了哪里吗?”

  雾的眼睛开始闪烁可怜的泪光,真秀迅速打断她,“不要说谎,说谎的是坏孩子。”

  雾有点笑了,“我可以信任你吗?”

  真秀侧了侧头,微微一笑,“可以。”

  和藏血不同的微笑,真秀笑得很自然,他是个自然的人;日之,是个安全的人。雾慢慢地,把从城堡里出现玛玛开始的故事说给真秀听,说到和藏血相遇,说到海边的婚礼,说到川穹和名檀,说到藏血不要她,说到最后她比藏血先跳了下去,最后说完了,她闭嘴。

  真秀一双乌黑深湛的眼睛澄澄地看她。

  对着真秀说话,感觉很舒服,想说什么都能很自然地说出口,他是个优秀的听众,但是听完了之后,他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阵子,真秀才说:“你不怀疑,藏血他没有跳下来吗?”

  雾奇怪地看着真秀,“你是他朋友吗?”

  真秀微微一笑,“是。”他和藏血的交情,算得上是生死之交。

  “那么你不该这样问。”雾柔声说,眼腈里浮起丝丝妖魅的神色,只有她想要防备的时候,她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真秀笑了,“你很了解藏血。”

  “他是个安全的人。”雾慢慢地说,“他不会离弃我。”

  “藏血是个好人,你懂他的心吗?”真秀凝视着雾,“他其实是很不懂得处理感情的,他也很害怕受伤,所以不敢对情人有所要求,他害怕和他在一起的人不快乐。”

  “我懂的。”雾轻声说,“真的。”

  真秀又凝视了她一阵,“你懂,并且坚信不移,对不对?”

  “是的。”雾慢慢撑起身,与真秀对视,“现在,你想要说什么,可以说了吧?日之……他死了?摔成了白痴?他不要我了?你说。”

  好一个妖魁的女孩。真秀慢慢地说:“藏血没有和你在一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雾睁大了眼睛。

  “如果他跳了下来的话,有两种可能。”真秀举起两根手指,“第一,他落在了别的地方;第二,他在半空中消失了。你明白吗?藏血没有和你一起落到地上,他不见了。”

  雾的脸色一刹那变得苍白。

  “还有——”真秀慢慢地说,“你故事里的另一个人要找你。你想见他吗?

  “谁?”

  真秀背后的门缓缓推开,一个很高的男人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了,门开了,静止了,他才大步走了进来。

  “川穹……”雾呆呆地看着进来的人,来人五官冷酷,一进来便是二阵狂风,甚至他衣服的下摆打到了雾的脸上。

  真秀退开,他走出去带上了门。

  川穹用近乎恶毒的眼光看着她,如果不是她已经跌断了腿虚弱地躺在,他大约会一把把她从拧起来,“他在哪里?”

  雾挫败地用手捋掉脸前乱七八糟的头发,“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我比谁都想知道他在哪里,我想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很危险是不是很孤单,我很想陪他。”

  川穹奇异地看着她,“你以为我说的是谁?日之藏血把名檀弄到哪里去了?说!”

  雾陡然抬起头来,愤怒地瞪着川穹,“日之把名檀藏起来?你疯了吗?莫名其妙!他是你的人,你问你自己,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问我?问日之?他又不是你家保姆,管得到名檀去哪里了?神经病!”

  川穹被雾骂得呆了一呆,这女孩自从认识他到分手,永远都是一幅高贵而妩媚的样子,连分手她也没有说过一句什么。她现在奄奄一息躺在,居然就这么一连串地骂了出来,就是因为他侮辱了她现在的那个男人吗?“你不要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名檀说回来拿东西,到了日之家之后就失踪了,不是被日之藏血藏起来了,难道他还会凭空消失了?”

  “你不要发疯好不好?藏血一直和我在一起,他什么时候把名檀藏起来了?”雾双手抱着头,“他一直和我在一起,他早就从名檀那里毕业了。”

  川穹恶狠狠地瞪着她,“他没有忘记名檀。”

  雾呆了一呆,“是的,是我不要他忘记名檀,那样他会很痛苦,我不要他痛苦。”

  “名檀失踪了。”川穹终于一个跨步,紧紧地抓住了雾,“你告诉我,藏血呢?”

  雾双手抱着头,她在发抖,“你不要逼我,你爱人会爱到发疯,我不要发疯……”

  “你告诉我,日之藏血,他现在在哪里?”川穹手上用力,“啪”的一声拗断了雾的手骨。

  “啊——”雾痛极地抬起头来,“日之不见了,可是他不会这样不要我的,他即使不爱我也不会遗弃我。”她没哭,大声叫了起来,“他永远不会突然遗弃我!永远不会!”

  “砰”的一声,真秀推门进来,“川穹,你在干什么?”他没想到川穹会这样疯狂,“榛子!”

  外面一个女孩的声音答应了一声,闪了进来。雾几乎没看见她怎么动作,她已经把川穹从床边拉开了,一把拉到门外去,干净利落地反扣上了门。

  真秀迅速按铃叫医生上来,“雾,怎么样?”

  雾播了,浑然不觉手臂的痛,过了一会儿,她问:“他不会这样不要我的,是不是?”她拉着真秀的衣袖,像乞怜的狗儿一样,“他就算不肯爱我,也不会这样不要我的对不对?他说过要保护我的,不能保护我很伤他的自尊,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真秀叹了口气,她在自言自语。

  又过了一阵子,一颗眼泪,两颗眼泪,三颗眼泪……掉在床单上,雾轻轻地说:“他……不可以不要我……我已经……已经不爱川穹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藏血记得自己在半空推了雾一把,让她对着伊贺颜大学的被褥广场掉了下去,他以为自己也会跟着摔进真秀的校园让他大吃一惊。却突然之间,他迅速下坠的身体停了下来,停在了半空中,白云之间,蓝天之间,就如同踏云的神仙。

  天啊!他有恐高症。藏血坐在白云上面,毛骨悚然地东张西望,怎么会这样?这里是哪里?不是人间吗?

  —个人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背影笔挺,站得像冰川永不融化的棱角,一头长发,被高空的风拉得飘飞得很厉害。但是他的人没动,一动不动。

  “名檀。”藏血倒抽一口凉气,他和妖魔真是越来越有缘了,难道他在做梦?难道连名檀也是妖魔?

  名檀背对着他拍起手,空中飞来一群鸽子,有一只停在名檀的手背上。“是我。”

  “认识你也好多年了,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藏血伸手要去摸眼镜,但眼镜在落下来的半空就不见,了,他只能摸着眉毛苦笑。

  “天堂有善恶使宅我是名檀犀泽·善。”名檀放开那只鸽子,“你可以叫我善,也可以叫我名檀。”

  “天使?”藏血眨了眨眼睛,喃喃自语,“妖也遇到了。魔也遇到了,居然连天使都认识,我真是越来越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善?名檀看起来并不善良,但也许是他完全不了解名檀,他现在谁也不了解,也许下一秒钟,真秀变成了玉皇大帝,仲海是二郎神。他想到好笑的地方,就笑了起来。

  名檀似乎并不觉得什么变化,淡淡地说:“你这样跌下去会死的。”

  哦,他就是因为“这样跌下去会死的”,所以接了他一把?藏血笑了,“现在我不会摔死了,可以让我下去吗?我恐脯坐在这里,说实话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可以。”名檀冰封的脸没有什么表情。

  藏血开始东张西望,“和我一起跌来的女孩呢?她在哪里?”

  “她跌下去了。”名檀冷冷地说。

  藏血猛地一怔,抬起头看名檀,“你没有接住她?”

  “没有。”名檀回答完了,闭嘴。

  雾不是名檀想留住的人,所以他就让她掉下去了。藏血皱起了眉头,整理着心里乱七八糟的感觉,过了一会儿,说:“名檀……”

  名檀打断他的话:“下去之后,替我说对不起。”

  什么?藏血看着这个号称“善”的男人,这个天使……他喃喃自语:“对——川穹说吗?你们不是结婚了吗?”

  名檀嘴边似乎泛起了一点笑,冷冷地说:“他说要婚礼,我给了他婚礼。”

  名檀啊,藏血苦笑,这样的人,这世上,本没有人能够留住。“名檀,你是天使……”他喃喃自语,“对不起,名檀,我现在很不安,没有心情听你的事,如果她出事了,我会恨你的。对不起,我不想恨你,可是我好像做不到。”他双手拢住了头发,“我的心乱得很。”

  他拢住头发,唇色和脸色都很苍白,目光望着云下的世界,掉下去的话,是会死的吧。“你这样跌下去会死的。”刚才名檀这样说,而她就这样掉下去了。“我会恨你的。”藏血怔怔地看着云下的世界,低声说:“我会恨你的。”

  当初名檀离开的时候,藏血还会微笑,藏血他从来没有为谁的离开而恨过谁,看不出名檀有什么感觉,他淡淡地说:“她没死。”

  “是吗?”藏血喃喃地说,陡然惊醒,“她没死,她现在在哪里?”

  “和川穹在一起。”名檀回答。

  “川穹?”藏血苦笑,喃喃自语,“为什么大家都爱他?他有什么好?”

  名檀唇边泛起气抹奇异的笑,居然笑得有些残酷,“他是个直接的野兽,从不会保留他的想法,他想要的会直接牢牢抓住。”他终于转过身来,藏血看着他的长发披拂过半身,看着他说:“如果你仍然不会把人留住,你永远都要输给他。”

  “输给川穹吗?”藏血闭上眼睛,“她不会跟他走的,地已经陪我跳下来了,不是吗?”

  “只要你开口要求她留下,她就会为你留下的。”名

  檀冷冷地说,“只是你不肯,不是你不能。”

  藏血微微—‘震,低声说:“名檀……”

  “我要走了,他在召唤我休班。”名檀打断他的话,“这一年的轮值到期,下一年,是恶使者管辖的世界,”他往前赚逐渐消失在白云深处,最后一句语音淡淡地说:“你们要小心了。”

  “名檀!以后别玩了,人类比你想象的要脆弱,以后别再玩了,你终有一天要玩火自焚的!”藏血看着他的背影大叫一声,名檀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云间隐约传来一声冷笑,就再也没有声音。

  片刻之后,藏血已经不知不觉降到了地上,满目翠绿的大树,发了半天呆,他才认出那是榛树,这里是伊贺颜大学。

  雾在哪里?她应该也是掉进了这里。

  “怎么样?”在雾的病房里,真秀看着医生给雾的手上石膏,问。

  “休息两个月就会好。”医生摇着头,这拗人手的人也太野蛮了。但是他不敢说,那人就坐在角落里,一米九几的个头,一张脸阴沉得像人人都欠了他五百万。

  “还没有日之的稍息吗?”雾轻声问。

  真秀,“如果有个人像你一样从天上掉下来,那一定是很轰动的消息,但至少目前还没有这样的消息。”

  “那名檀呢?”川穹问。

  真秀轻咳了一声,“目前还没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资料。连他的过去都没有,我只知道他是从五年前冬天开始出现的,和藏血有过交往,居然没有住址也没有职业。”他转过身来,“川穹,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要准备什么?”川穹冷笑,“难道你要告诉我,名檀死了?”

  “不,”真秀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要有心理准备,名檀,他本来就是个失踪的人。”

  真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川穹狠狠咬了自己一下,“你是说……”

  “不错,我说,也许他本来就是个不存在的人。”真秀说。

  藏血在校园里赚如果雾从天上掉下来了,并且没死。这是个惊人的消息,真秀会第一个得到消息,并且封锁消息,第一时间处理雾。

  按道理来说,雾现在应该在伊贺颜大学校内医院的特殊病房里。

  藏血眯起眼睛看着大约五百米外的校内医院,第十五楼的一个窗口。

  突然,他看到了川穹的背影。

  川穹和雾在一起。藏血的心起了些微的波澜,像被

  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你掉进火葬场了?”身边一个声音嘲笑,“玫瑰花般的藏血,居然弄成这种模样,还是今年特别流行这种又是灰又是土、破破烂烂的打扮?”

  “银冢。”藏血回头,身边是那个红衣的占卜师,还未走近,一阵香风扑鼻,那大概是世界上最贵的香水,叫做“火”。

  银冢鲜红的指甲印着鲜艳的图案,指甲点在她自己的嘴唇上,“是我是我,别惊讶,你今天需要帮助。”她笑着抖开一件银色的斗蓬,“这是魔术师的斗蓬,进来了可以躲避一些不吉利的事情,你想试试看吗?”

  藏血上下看了她一眼,“你究竟是占卜师,还是魔术师?”

  银冢笑得花枝乱颤,“我是占卜魔术师。”

  “原谅我。”藏血漂亮地一手插进焦黑的口袋里,“我临时有事,不能陪你玩了。”他指了指校内医院的楼上,“有人在等我。”

  “今天的等待会有不寻常的结果,银冢姐姐奉劝你,别去。”银冢亮出手指间一张黑牌,“月亮消失了,今天有生命在这里消失。”

  “不是我不信你,”藏血笑了,“只是,她在等我,我就不会离弃她。”

  他走了。

  银家鲜红印彩的指甲握着黑色的纸牌,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不听话的孩子啊。”她双指夹着黑牌,一翻,纸牌消失在她的手指和衣袖间,“后悔了,可千万不要哭啊。”

  真秀撩开窗帘,看见了地面上擦肩而过的两个人,红色的银冢,和一身焦黑的藏血。他设立即说藏血回来了,而是凝神在银冢的手势和口形上。

  她说:“月亮消失了,今天有生命在这里消失。”

  银冢是久负盛名的占卜师,她不会轻易胡说的,难道今天……在场的,有谁会死去吗?她为什么要特地拦住藏血?真秀挂起了窗帘,让日光照射进来。

  雾睁大着眼睛,疲倦地靠在病床的墙壁上。她受了不少伤,已经很疲倦了。

  川穹眼睛看着窗外枝头跳来跳去的大山雀,那淡淡的阳光照在山雀身上,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咚咚咚”,有人在。

  真秀站直了身体,走过去开门。

  “咿呀”一声轻响,门开了,一个人一身破破烂烂,却带着一脸微笑走进病房来。

  “日之。”雾坐起来,怔怔看着他,伸出手分开手指,像要笼罩住眼前这个虚幻的影子,也似如此伸手的

  空间更多—些,接触他的面积更多一些,她这么对着藏血遥遥伸出手,眼里全是迷幻不信的神色。

  眼见她软软分开的手指想要抓住一些什么似的举在半空,满眼自欺欺人的迷幻,藏血的微笑慢慢地消失。真秀轻咳了一声看了川穹一眼,先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傻瓜。”藏血低声说。

  “傻瓜?”雾抓住了他的衣服,藏血的体温从衣服上传递到她的手指间,这一刻开始她才对藏血回来了这件事产生了少许真实感。这个虚幻的男人,闪烁不定的真心,也许当真要她头破血流哭掉所有的眼泪才能抓住他的衣角,可是她无可救药地迷恋着他那些无缘无故的体贴,迷恋着他的温柔,他不留人的无情,还有他永远留不住情人的空幻,让她怜惜,让她心痛,从而不自量力地想要去安慰,想要去慰藉,结果却是连自己的心一起跌碎。

  愿意和我一起死的都是傻瓜。”藏血五指与她对合,交握,微微苦笑了一下,“真是败给你这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的。”他侧过头不说下去,只是那样苦笑,无奈也无力。

  “什么都不懂?”雾慢慢伸出手抓住她自己的头发,“也许真的我什么都不懂,我以前只以为爱情像川穹和名檀那样,只要相遇了,默认了,无论他是男是女,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想要在一起,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并且两个人就好像一个人,不是说,有‘两心如一’,有‘心心相映’,可是为什么,我说爱你,你说爱我,我们既然是相爱的,我……”她挫败地放开藏血的手,“你不肯要我的,不说了。”

  “傻女孩。”藏血无可奈何地叹息,“别哭。”他双手顺着雾的脸滑下,“是我的错,别哭,我不知道什么叫‘爱情’;也不知道,真的和正确的爱情应该是什么样的。川穹和名檀之间也许是另一种爱,你说名檀为什么会离开我,因为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想要的那个样子,就好像,你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川穹所爱的那种摸样。你喜欢川穹,你向往那种激烈得会起火燃烧的感情,可是我不是的。”他无奈地耸了耸肩摊开手,“我是一潭死水,如果你期望说过相爱就可以天荒地老、地久天长,就会有很多的满足,很多快乐,那么你爱我,就是爱错了,你明白吗?”他凝视着雾,”我说爱,就是我做承诺,我会保护你的人、你的心,让你快乐,除非你决定要离开我,否则我绝不会离弃你。”他慢慢地说,“你懂了吗?我不愿意说爱,因为我不确定我能不能保护你,我是一个要强的人,如果我不能保护你,宁愿——”他转过头去,“放你走。”他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我不会留你,我从不主动开口要求什么,即使说爱,即使是要求一份同样回报的感情,也是一样。

  雾呆呆地看着他,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他负责任,他想得深沉,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爱”很沉重,不是那一种年轻莽撞、嬉皮笑脸的所谓爱情。“日之……对不起。”她慢慢,“我好幼稚,你不必……不必这么认真地对待我,你让我害怕,我觉得我不值得你这样。”

  藏血只是笑笑,“你知道吗?”他想了想,“即使对名檀,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他。”他一笑,“你爸爸说,你需要人逼,却不知道你逗人的能耐。”

  雾破涕为笑,“是你逼我,你好不耐烦好冷漠,让我心寒,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爱我。”她自己擦掉眼泪,嫣然一笑,“我有什么好?”

  “你没有什么好。”藏血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笑,“也许,就因为一句话。”

  “什么?”雾诧异。

  “去参加川穹与名檀的婚礼的那天,”藏血推了推眼镜,微微一笑,“重新见到名檀的时候,我真的很不舒服。你说……”

  “别——让我看不起你。”雾低声说。

  “是的,‘别让我看不起你’。”藏血凝视着雾,“从那时候我开始觉得,你是个温柔的女孩。”

  温柔?雾呆呆地看着他,“我不温柔的。”

  藏血只是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所以说你是傻瓜。”

  雾无端脸红了一下,“我真的很傻?”她低声问。

  “你太单纯,不懂得人世间许多复杂的事情。”藏血凝视着她,“你只谈过一次恋爱,对不对?”

  “嗯。”

  “我交往过的人不计其数,名檀只是……也许只是我付出过真心的一个。”藏血的手轻轻放在她头上,“他们都带着怨恨或者悲哀离开,都责怪我是个无情的男人,我从来不留人,你却拼命地留了下来,不是你傻,是什么?”他微笑,“我并不是个好情人。”

  “你说得那些我不懂,”雾低声说,她或者真的太大真了,从来没有想过要知道这个男人的过去,本能地以为他必和自己一样活得简单,“我只知道你不该只有一个人,名檀不该不要你,我想要陪你。”

  藏血放在她头顶的手托到了她的后颈,托起她的头轻轻落下—个吻,“败给你这么简单的心,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他的眼神微笑,“如果你要赚我不会留你;如果你要来,我冒着大雨也会去接你。”

  雾困惑懵懂地看着他,“日之?”

  “我接你来了。”藏血斯文地微笑,“至于玛玛——”他吁出—口大气,“就算不得不仰赖他的庇护,我想我丢不开你这个丫头,人总不该和妖魔比。”

  “日之!”雾的眼睛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

  “我爱的人是你,忘记了吗?”藏血低笑。

  “日之!”雾笑靥如花,他终于肯要她了,终于肯要她了。

  “满身都是伤,要不要紧?”他抱着她,她满身是伤,幸好都不太重,一时间,感动的情绪从心头蔓延到指尖,雾的温暖,也如潮水般,扑满了全身。

  不能失去的东西啊。嘴里虽然不说,但是急剧的心跳,虽然他不说,但是扑在他怀里的雾怎么会听不见。她抬起头嫣然一笑,“我没事,我很好很好。”

  “你跑到哪里去了?”雾紧紧抓住藏血的手,“从那么高跌下来,你没受伤吗?”

  “没有,别怕。”藏血拍拍她的头,微笑。

  “他在哪里?”一边的川穹阴沉地开口。

  藏血一边哄着雾,顺便看了川穹-一眼。这个男人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了吧?饱尝了这么多天突然失去他的痛苦,何况他是那种充满侵略性的野兽?川穹已经要疯了,藏血判断。

  “我知道你遇到了他。”藏血一时没有回答,川穹冷冷地说,“我闻得到他的味道,你不必欺骗我。”

  味道?藏血习惯地要去推眼镜,没有眼镜就顺便点了点眉角,这人越来越像野兽,狗一般的嗅觉。

  雾轻轻地推开藏血,低声问:“日之,你真的和名檀在一起吗?”她也闻到了藏血身上一股淡淡的味道,并不是香,闻着却很舒服,这个味道在名檀身上很明显,而且她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闻到过。

  藏血点头,“我遇到了他。”

  “他为什么不回来?”川穹冷酷得接近凄厉,“他为什么要找你?”

  藏血在一刹那觉得川穹的眼睛在发绿光,像一头背负着狂风的狼,但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他说——”

  “他说什么?”川穹打断他,缓缓从那边的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向藏血走来。

  “他说,对不起。”藏血回答。

  川穹陡然发出一声冷笑,“他什么时候也学会道歉了?对不起?他对不起什么?他凭什么要你替他告诉我对不起?”

  因为我是他半路捡到的工粳藏血苦笑,这句话却不能说,怎么能告诉川穹,你爱上一个天使,而天使不玩了,他要回去休假了?“川穹,名檀他……”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他?”川穹冷冷地说,“你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你把他……”

  “不,川穹,他不是我藏起来的。”藏血深吸一口气,反而走过去,搭住川穹的肩,“你其实很明白,名檀从不

  打算留在任何人身爆清醒一点,饶过自己吧。”他正视川穹的眼睛,“他留给你一句话,留给我一句话,你要听吗?”

  川穹凶狠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彩。

  “他说,你要婚礼,他给你婚礼。”藏血慢慢地说,“你懂吗?他给你的只是婚礼,不是永远。”

  川穹脸色变得苍白。

  “他又说,如果我学不会把人留住,我永远都要输给你。”藏血抬头看着身高一米九几的川穹,“不要怀疑我把他藏起来,名檀不会为任何人留下,他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川穹犹如困兽。

  “他不要你了,这样说你明白吗?”藏血笑了笑,笑得有点苦,“就像当初他不要我一样,他不要你了。”

  川穹脸色苍白地看着藏血,似乎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

  雾有点不忍。轻轻地从藏血的身后抱住藏血,被自己爱的人遗弃,在寻觅了这许久之后才发现自己早已被遗弃,就如遗弃一块破布,连一点眷恋都不曾留下,这是多么大的打击。何况,川穹是那么骄傲的人。藏血不得不打碎他那分骄傲,不让他清醒,川穹永远无法面对失去名檀的日子。

  藏血反手抱住雾,看着呆若木鸡的川穹,越发感觉到手下雾的温暖,她不会离开他,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突然之间,觉得她是如此值得珍惜,如果她不曾选择和他在一起,不曾和他一起跳下来,那么被遗弃的人就是他自己,因为他……不会留人。

  川穹看了藏血很久,慢慢地退回椅子坐下,双手抱住了头。

  他也许在想,以后他该怎么办。

  看着这样的川穹,藏血突然明白,原来以前他都是一直这样的被人遗弃着,交往过一次,最后终是别人离开他,再交往过一次,依然是被舍下。只是他麻木了。不曾像川穹这样付出真心,他麻木地被遗弃着,一直到成为了习宫知道身边的人无论多么美丽都数客,直到不会为别人痛苦而感动,直到遇见了名檀,说分手之后也不曾很伤心。

  身边的人如流水灯那样转换,不同的美丽的面容,都数客。他用同样美丽优雅的唇微笑着,身边的美丽都是虚幻,或许连他自己也是……

  如果没有这个奇怪的女孩来揭他的疮疤,来了解连他自己都不了解的心,或许他的悲哀和川穹一样重,而他居然丝毫不曾明白。

  “雾。”在病房里一片寂静的时候,川穹抱着头,真秀

  站在门爆斜倚着门,寂静无声地看这一切,藏血开口:“谢谢你。”

  雾缓缓抬起头来,也许是为了川穹的悲哀,她眼里泪珠莹然,低声说:“你不会留人,不要紧,我会为你留下来。你没有了名檀也好,其他人也好,总是有我,会陪着你,永远不会让你找不到我。”她竟然知道他的感受,那一时间,他们想的是同一件事——如果我没有了你,我将和他一样。

  藏血深吸一口气,用力握住了她的手。幸好,这一次终于有人不曾离开他。如果你要赚我不会留你;如果你要来,再大的风雪,我去迎接你;如果你永远都不赚我……倾尽一生的心,珍惜着爱你。

  “他不会再回来了,是吗?”川穹哑声问,他似乎想通了一些什么,平静了下来。

  “他也许会再回来,但也许是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藏血心情复杂地看着川穹,名檀不该这样对他,可是如果不会说走就赚那就不是名檀,川穹也就不会爱他。

  “他曾经说过,有一天,如果我找不到他,那么请我从这里跳下去。”川穹淡淡地说,眼光看着窗口,这是第十五楼的窗口,”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正在阿尔卑斯山顶滑雪……那个山顶看下去,有几千米那么高。”

  雾倒抽一口冷气。“川穹,你想干什么?”她大声说“你忘记了吗?我第一次看见你,你在智利海爆你冲浪,你是海上的风!我曾经那么疯狂地追过你,你忘记了吗?你爬山,漂流信天翁从你头顶掠过去,那情景像一幅画,是一幅画,孤傲流亡者的画!你不该这样想,你该甩了他,去找第二个你想要的人!”

  川穹似乎不屑地笑了笑,“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雾张开双手,“你是风,是海风!”

  “我是疯子。”川穹说,他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

  藏血和真秀对望了一眼,都有些不详的预感,他难道当真想从这里跳下去?

  藏血掠开了额前的散发,慢慢地走到川穹身后,“放手吧。”

  川穹,冷笑:“我在想,如果我们两个一起死了,他会不会为我们掉一滴眼泪?”

  “你?”藏血完全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偏激,刹那之间,川穹一把把他大半个人推出了窗口,藏血人不矮,高过窗口大半个人,川穹这一推,真的几乎把他整个人推出了窗口。接着川穹迅速跳出了窗口,踩在十四楼的挡雨板上。

  真秀大吃一惊,纵然他聪明绝顶,也完全猜不出川穹会来这么—下。人人都以为他要跳楼,人人都防着他

  跳楼,他竟然一把把藏血拉下水,川穹果真是个疯子!

  川穹的头在窗口,他已经把藏血从窗口推了半个人出来又整个拉了出来,他身强力壮,藏血错愕之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身在半空,脚下是十四层的高楼。

  “川穹,把手递给我,你要找名檀,我整个世界地给你我,你千万别松手,把另一只手递给我,你如果死了,就再也见不到名檀,是不是?”真秀几乎是事件发生的同时就到了窗户爆伸出手,却又不敢碰触摇摇晃晃站在十四楼窗户顶上的川穹,他一只手抓住藏血的衣领,藏血双手都攀在十四层的窗沿上,否则两个人都跌下去了。

  “日之!”雾叮叮当当拖着满身吊针和石膏,扑到了另一个窗口,“日之,别松手,千万别松手,你如果掉下去了,我一定陪你,你记住了,你在哪里,我也在哪里。”她颤巍巍地半个人扑出了窗口,拼命挥手,“你看我在这里,千万别松手,千万别松手!”

  “你叫十四楼的人打开窗户。”藏血扬声说。只要十四楼的人打开窗户,他就可以顺势翻进去了。

  “该死!”真秀猛一跺脚,十四楼是空调房,窗户根本就不能开,“我去!”他去砸窗,“雾,稳住,如果连你也跳下去,你想会有多少人又从这里跳下去?”

  “日之,千万别松手,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会想办法,你别怕,我会想办法!”雾大叫,一个东西甩到了藏血脸前,是雾的点滴管,上面还有雾的血迹,“拉住它,有也比没有好,我把它绑在钩子上了。”

  “没用的,别傻了,站在那里别动,再探出来你也会掉下来的!”藏血看着颤巍巍趴在窗口的雾,委实惊心动魄,她满身都是伤,“我不会松手,这点高度我不怕的,别担心。”他甚至笑了,“那么高我们都摔了下来,这点高度不算什么,别怕。”

  雾看着藏血攀在窗沿的十指一点一点地磨出了血痕,她如果不是腿骨折了,一早也跳了下去,现在只能趴在窗口看着,惊心动魄地看着他的手一点点地从窗沿上脱开。“不要……日之……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

  “当”的一声大响,是真秀砸开了十四楼的窗户,不过挡风玻璃坚固异常,只这一下,是不能完全打破的。

  川穹冷笑,奇异地看了雾一眼,“他死了,你会哭吗?”

  雾被一个人拉开了,在她要掉下去的一刹那,那个人并不比雾高多少,却轻捷有力,拉开雾之后,窗口霹出一张小女生苍白清秀的脸,幽幽异异,她出手极快,一把抓住了川穹的衣领。

  “我死了,他连一滴眼泪都不会给我。”川穹说,突然大喝一声:“放手!”

  一声衣服撕裂的声音,女孩虽然抓住了他,却只留下川穹的一块衣服。

  川穹落下,藏血也被他一把拖了下去,就在这时,一阵玻璃落地声,十四楼的玻璃彻底被砸开了。真秀完全来不及让他们翻进十四楼,情急之下,他反应快极,顺着砸玻璃的势,一把推了出去。

  川穹和藏血刚刚落下来的身体,速度还不是很快,被真秀通过十四楼的窗户一把推向背后齐楼高的树枝,“快抓住!”真秀大叫。

  藏血一把抓住了距离地面十多层楼高的树枝,树枝断裂,他再抓,一下子树枝连连断裂,直到约莫十楼的高度,他才停了下来,一手抓住了一条比较结实的树枝,另一只手,却抓住了川穹,川穹一头撞到了树权,昏了过去,被藏血一手抓住在半空中,静静的不知是死是活。

  十四楼的真秀转身往下奔走。

  十五楼有人悠悠地叹了口气,是那个脸色苍白眼睛很黑的女孩,“藏血,雾被我打昏了,你别介意。”

  藏血一只手承担两个人的体重,几分钟之内就要支持不住了,到时候他从十楼的高度掉下去,不成肉饼才奇怪,除非又有名檀来接他,闻言只能苦笑。

  “她被我打昏之前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女孩幽异地说,“她说,请你为了她留下来。”

  请我——为了她留下来——

  藏血从来没有想过,他自己是否要为一个人留下来,只是注意着,身边又有谁离他而去,他谁也留不住,但如果一个人终究是要为了另一个人留下来的,他会为一个人留下来吗?他要为一个人留下来吗?他喜欢为了一个人留下来吗?

  从来没有人这样要求过他,人人只是说,藏血,你应该留下我,藏血,你应该学会留住人。可是从来没有人说,藏血,请为了我留下来。

  从来不向人提任何要求,从不勉强任何人,以为纯然自由的生活,才是不会拘束的快乐。可是原来,被一个人要求为了自己而留下来,居然是这样幸福的感觉。

  对雾来说,我是最重要的。藏血闭上眼睛,终于明白,为什么情人们总是哭着说他无情,为什么他们都带着怨恨或者悲哀离开。原来我始终不曾觉得,他们是最重要的,我到现在才明白,原来被要求留下,对情人来说,是这样幸福的感觉,是这样重要的事情。

  我……喜欢被人这样要求。

  不知不觉之间,藏血浑然不觉手指的负重,他呆呆地在树上多挂了十分钟,一直到真秀迅速找来的消防员的云梯升到了藏血身爆用防护索绑他的腰他才清醒,原来他已经留下来了,谁也不会死。

  银冢洗着牌,从中间抽出了一张。

  和早晨一模一样的抽法。

  本该抽出那张全黑的代表死亡的牌。

  但在银冢鲜红的指甲之间的,是一张星星升起的图案。

  “咦?命运的丝弦重来了。”银冢若有所思,拿着纸牌对着太阳照着,像照着钞票一般,看看它是否是真的,“真的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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