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圈烟雾自任无檠的口中缓缓吐出,他身形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吞云吐雾,室内弥漫着淡淡的尼古丁味。他一向讨厌烟草的苦涩,只有在陷入深思时才会需要它。此刻他神情冷酷,一身的闲适与黑暗中的精光锐眸形成了对比,吐出的烟圈模糊了眼前的视犀但模糊不了那绝美动人的容颜。
昏睡的女子,那张美丽的睡颜安详得像是不知人世间的险恶,尽管她已落入了恶魔的手中,女子安稳的气息仍呈现出天使般的圣洁,一切来自于她的不知情。
是的,她仍不知道自己老早成了供奉恶魔的祭品;而他,就是游走地狱的恶魔使宅就不知这快门一按下去,她是否还能活着见到明日的太阳。
点燃的烟已烧到了指尖,他却无动于衷,捻熄烟头,他否认自己的犹豫,干这一行要赚大钱,就得够冷酷无情,迟迟没行动是因为时间绰绰有余。
再度点燃一根烟,凝视她的容颜,任无檠的思绪拉回接下这件生意的当天……
◇◇◇
「叮当顾问公司」的招牌并不明显,和其它气派辉煌并经过巧思设计的招牌相比,它看起来既无特色也很廉价,但在一些熟知门路的人们耳里,它可是赫赫有名。
它位于北市顶极的黄金地段之一,这儿是著名的商业区,林立的商业办公大楼在金色阳光下夸耀着各自的宏伟与气派,不下百家的顾问公司卧虎藏龙于此处。而叮当顾问公司和其它顾问公司不同之处,在于它专门承揽特殊业务,它卖的是为客户解决麻烦的专业能力,举凡到旅馆抓奸、甚至让一间前途看好的公司一夕之间倒闭,业务内容包罗万象、无所不能,就像小叮当的超能力一般,有鬼才任无檠出马,没有什么任务可以难倒他。
公司的性质亦正亦邪,如果交易的客户是正人君子,公司的所做所为便是正当的了,倘若客户要求以不法手段达到目的,那么公司可就邪得彻底,一切听命于金钱,只要委托人出得起价钱,什么都好办。
叮当顾问公司规模不大,除了一位助理外,就只有身为老板的任无檠自己了。
「这是她的照片。」接线人将放在桌上的照片推向另一头冷敛的男子。
任无檠拿起相片淡淡地瞥了一眼,微扬的剑眉显示对此女容颜的欣赏,但同时也感到几分似曾相识,他很快在记忆中搜寻到相关信息。
江心蕊?她不就是上个月才与绍东电子公司总裁的儿子订婚的女子?
新郎是身价十亿的年轻企业家林俊杰,曾笑说自己是个惧婚的男人,却终究过不了美人关而甘愿躺入婚姻的棺材里。台湾最有身价的男人娶了大地主的女儿,是当时喧嚣一时的新闻,这么个集幸运于一身的女子,居然也有跟他这种在求生存的猛兽扯上关系的一天?
「这女人就是我要对付的对象?」
「怎么,舍不得?」
「当然,这么美的女子如何下得了手?不过……我更舍不得白花花的钞票。」
俊目一瞇,任无檠笑得邪气而顽劣,言下之意,价码的吸引力可不能低于这女子的魅力。
「三百万。」接线人也不拐弯抹角。
任无檠为这令人心动的价码扯动了下俊扬的眉。「这么慷慨?话先说在前头,杀人的事我可不干。」
「放心,委托人也不想自找麻烦,之所以找上你,便是看上你整人的金字招牌,手腕高明,从不留下破绽、也绝不泄密。」
「想不到我的名声在外头如此响亮。」
「他们自己动手,怕不牢靠,会出纰漏;收买黑道嘛,又怕黑道食髓知味,万一故意留下把柄,将他们当成金主恐吓就惨了,你是他们最适当的人选。」
任无檠不带感情地抿出一抹笑意。这些有钱人,在面上表现得不可一世,私底下往往是最胆小懦弱的怕事宅也因此他这半黑不黑的事业才能蓬勃发展,毕竟他既非黑道、也非白道,可说是游走黑白两道的边缘人,正是那些不想和黑道扯上关系,但又不能求助警察的客户心中最理想的人选。
什么样的恩仇会让人愿意出三百万,找他来对付一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弱女子?这倒引起他的好奇。
「说来听听。」
「她是江大地主第七个姨太太所生的女儿,目前就读于大学一年级,有一个念小学的妹妹。」接线人将大致的资料递给他。
简单的背景、简单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和人结下深仇大恨的女子,不过,有关的恩怨他没兴趣过问,他疑惑的是,这么大笔金额,不会只是叫他整个女人这么简单吧?
「要做到什么程度?」
「身败名裂。」
「物质上还是名誉上的?」
「全部,让她失去一切,不论是身分地位还是物质享受,做得越绝越好,打个比喻,让高高在上的公主变成一无所有的乞丐女,这就是客户的要求。」
「这么狠?」他挑眉。
「整人绝不手软、过程要求尽善尽美、结果要求完美无缺的你,正是他们所要的,这也是他们找上你的原因,如何?这可是一门好生意。」
任无檠邪魅的眸子闪着生意人的诡谲之光,这种简简单单便可完成的生意,哪有拒绝的道理?
「这生意我接了。」
「我会转告对方。」
「叫他们先付一半的酬劳,事成之后两天内付清剩下的。」
「没问题,那么我的部分……」
「钱一到手,我会立刻通知你,至于金额嘛……二十万如何?」
接线人满心欢喜地点头。「好的、好的,任先生果然慷慨大方,找你做生意真是找对了。」
「你如此尽心尽力地在中间接犀我理当不会亏待你。」
「那么我走了,有事再连络我。」
接线人兴冲冲地告别,任无檠再次看着照片中的美人儿。黛眉湛眸、樱唇粉颊,典型的古典美人胚子,美人的小嘴虽然微微地笑出漂亮的上弦月,不过那眉宇间似乎添了抹忧愁。
江心蕊任无檠细细重复着美人的名字。要让她身败名裂简直是易如反掌……
当时的他如此自信地想着。
直到见到本尊,发现她着实比相片更美了七分,他自嘲着,怜香惜玉不符合他果决无情的个性,既然赚的是黑心钱,他的心当然要黑得彻底。
任无檠的思绪拉回到眼前。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人弄到了手,顺道把她的暗恋者也一并带来这旅馆,被迷昏的一男一女仍在昏睡中,因为药物的作用,一时半刻是醒不来的。
该办事了。他站起身,捻熄最后一根烟。
拿起单眼相机对准的人儿,镜头下的焦距正对着一双同床相拥的男女。要制造这种出轨的证据再简单不过了,然而当镜头对准了她的美颜时,他忍不住稍微停顿了下。她弹指可破的肌肤展现着无瑕的滑嫩,泛着十九岁少女特有的色,宛若朝露下柔柔绽放的花儿。
而他,将摧残这朵娇美的花朵。
任无檠心一凛,嘴角不带感情的魑笑嘲讽着无端升起的犹豫,果断地按下快门,一张一张暧昧的图片被摄入镜头。
名称该怎么取呢?
「名企业巨子的未婚妻私通管家儿子」这头条够耸动了吧!
抱歉了美人儿,陷害妳不是我的本意,要恨就恨那个怨妳的人吧……
◇◇◇
一个重重的巴掌打上了那张芙蓉花颜,江国钧气得,全靠左手那根拐杖平衡他已呈老态的身子,才不至于因太过用力而重心不稳。
被甩了一巴掌的江心蕊,抚着红肿的左脸颊跌坐于地,披散的长发更增添了她的狼狈。面对这种状况,一般人早放声大哭,但江心蕊仅是不发一语,即使脸庞的火辣让她疼出了眼角的泪,但她仍是忍了下来,哭也是枉然,她清楚的知道。
此时此刻,没人敢违逆向来脾气火爆的江国钧,就连她的母亲李丹艳为了保护自己,也只能在一旁噤声地干著急,却不敢吭一声。
「妳竟敢和管家的儿子私下勾搭,存心丢我的脸!才和林总裁的儿子订婚,就给我搞出这种事来!说!这篇报导上的事是不是真的?」
江国钧气得抓住她的头发,将杂志报导摊在她面前,一张张男女幽会的照片尽现眼前,里头的男女主角正是她和从小一块长大的管家儿子。
猛烈的拉扯弄痛了她,江心蕊咬着牙,不叫也不求饶,一贯地淡淡响应。「我和他只有见面,并没做什么踰矩的事。」
「那么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妳以为说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敷衍了事?我的脸都被妳丢光了!」
发根的拉扯再度让她红了眼眶,只能紧闭双眼默默承受父亲施予的暴行。
江国钧发了一顿脾气。他的孩子多得数不清,这第七个老婆生的女儿,既不会谄媚讨好、也不会逢迎拍马,老是冷着一张脸,唯一可取之处便是那张花容月貌。
重男轻女的他,偏爱能为江家赚进大把钞票的儿子,谁赚得多,分的田产自然多,女儿再如何有能力,嫁了不过就是泼出去的水。
这江心蕊不懂经营、不会察言观色,好不容易发挥她唯一的功用,钓上了执电子业之牛耳的绍东企业继承人,答应以股份做为聘金,这下乐坏了视财如命的他。
想不到才订婚不到一个月,她便给他捅出这么大的楼子,不但上了杂志秘辛头条,还丢尽他颜面,眼看大笔的财富就要飞了。
厅堂上,从大老婆到六姨太皆按照顺序一一列席,姨太太们有的叹口气聊表遗憾、有的表面皱眉,一转头则和女儿交换窃笑的眼神、有的则连做个样都懒,摆明了视而不见。虚伪是她们的共通点,有人被责罚就代表自己在江家的势力攀升了一些,因此个个都乐得看好戏。
「心蕊,妳实在太不应该了,什么人不挑、居然挑了个仆人的儿子,把江家的脸丢光不说,那林总裁的股份可是好几千万哪,被妳这一搞,聘金全没了。」
三姨太假情假意地数落着,其实心底可是开心得不得了。而她的女儿江伶萱在她的示意下,也装出忧愁的假态劝着父亲。「爸爸,心蕊不孝,但还有我哪,您不能太激动,会气坏身子的。」
「是呀爸爸,江家又不只心蕊一个女儿,如果是我,绝不会让您生一丁点儿气,看您气成这样,我是疼在心底呢!」四姨太的女儿江翠华也连声斥责。要做表面功夫她可不输人,绝不让江伶萱专美于前。她俩彼此横了对方一眼。
「我真恨不得没生妳!」
江国钧气得又踹了江心蕊一脚,身子几乎失去了平衡,其它女儿乘机上前扶住父亲,生怕自己的孝心表现得不够淋漓尽致。
「国钧在外边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自己的女儿订了婚却不守妇道,传出去会被别人笑话的。」
大老婆也说了话,她生的是儿子,自然稳坐当家主母的位子,其它小老婆生的孩子是死是活不关她的事,不过要是行为有损江家的面子,她也不会不闻不问。
「七妹,妳是怎么管教妳的孩子的,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婚事配给她,不但不珍惜,还搞出这么丢尽颜面的新闻,少了林家那几千万的股票不说,叫国钧以后怎么面对朋友,恐怕别人还以为我们江家的儿女都爱男女关系呢!」
七姨太李丹艳惨白着脸色,原本还以为凭着这次的嫁女儿可以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地位和宠爱,毕竟成为大企业家的岳母,地位可是三级跳,将来就算不靠江家,得到林俊杰这位金龟婿也够她享用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了。
谁知会出这种岔子,别说以后抬不起头来,恐怕连丈夫看到她都嫌碍眼。
「林家还没退聘,而且心蕊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那臭小子拐骗心蕊的。」李丹艳慌忙地解释,茍延残喘地希望再找出一线生机。
「妳还妄想林家会要她啊?订了婚的女人居然不知羞耻地在外头和男人搞七捻三,还登上了头条,赔钱都没男人要哪!」
「不不不,心蕊只是被迷昏了,并没和那男人发生什么──」
「别笑死人好不好!编这么夸张的谎言,把大伙儿都当成白痴吗?」
众人同声指责,恨不得就此将这对母女打入地狱永不翻身,如此便少了一个分财产的敌人。
江国钧共有七个老婆、十三个女儿及五个儿子。生了儿子的姨太太,地位远比只生女儿的姨太太稳固得多,而且儿子们也各自争气,不仅在学业上争锋、也在事业上别苗头,以作为将来分财产的筹码。
如此一来,只生女儿的姨太太可就紧张了,莫不积极训练女儿,希望女儿成为一个有头脑、又能干的女强人,力展不让须眉的商业长才;除此之外,还教导女儿要多学点伺候男人的技巧,千方百计想争个豪门女婿来壮大自己的声势,藉此也能博得丈夫的关爱。
十三个女儿之中,唯独江心蕊最不开窍,既读不来商业经营、生性又不爱谄媚逢迎,当其它同父异母的兄姊在父亲面前努力表现自己时,她却宁愿躲得远远的,不管母亲如何骂她、逼她,她就是做不来巴结这一套。
别人当她事僻,其实她只是喜欢一个人安静地独处,这种性格使她自小就不受父亲宠爱,但无妨,她本就不打算讨好势利眼的暴躁父亲,总是尽可能地让自己远离斗争的暴风圈。
然而,天不从人愿,即使她没有可供人夸耀的才华,偏偏她是所有姊妹中最美丽的一个。淡泊且不喜爱争宠的个性,加上令人嫉妒的美貌,她成为众姊姊闲暇之余欺负的对象,加上自己的母亲是没念过什么书而被父亲买来做姨太太的小老婆,生了两个女儿,大的性格孤僻,小的又还在念小学,跟其它小老婆相比,筹码实在薄弱得可怜。
本来大伙儿根本不把她们母女放在眼里,想想也成不了气候,谁知在一次江国钧的寿宴上,拥有十亿身价的青年才俊林俊杰,无意中见着了躲在角落的江心蕊,立刻一见钟情,无视于江家其它费尽心思打扮的十二个女儿,提出要和江心蕊交往的要求。
江国钧这才发现这女儿原来还有点用处,对她们母女的态度立即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到一个月,林家便来提亲了,想那林俊杰可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子弟,对方家长又慷慨地以赠股方式做为聘礼,江国钧不只欣然答应,就算把女儿送去给人做小也愿意。
但这下可好了,发生了这种不名誉的事,到手的钱财飞了,还丢尽了脸,怎不叫他气煞也!
「养女儿有什么用?什么都不会,不但赔钱还赔光老子的面子,我今天非打死妳不可!」
江国钧举起拐杖,两边人马立刻闪避一旁,免得不长眼,伤了自己的美貌,那可就太不值了啊!
然而拐杖还没击下,一名仆人的通报及时拦截了一顿挨打,江国钧被突来的消息给怔住了动作。
「你说什么?」他惊讶地看向通报的仆人。
「林总裁夫妇及林公子亲自来访,他们人已到了门口。」
「混帐!怎么不早说?」
江国钧立即转身前去迎接,连带其它六个老婆和十二个女儿也欣喜万分地跟着拥到前门,霎时,厅内徒留江心蕊母女和一室的凄凉。
人一赚李丹艳忙过来扶着女儿。
「让我看看,妳的脸有没有怎么样?」
「妈……」江心蕊为这迟来的母爱关怀感到一阵激动。
「幸好、幸好!只是有点红肿,没破相,妳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这张脸了,要是破了相,往后哪有机会钓到有钱的少爷?」
与其说李丹艳担心女儿受委屈,不如说她担心自身的利益受损,年轻时还可以凭着貌美得宠,如今年华老去,她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
江心蕊的眸子黯淡了下来,脸上的疼怎比得上心痛,母亲只关心自己,在这个家,她江心蕊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
李丹艳完全没注意到女儿心碎的神情,只是一径儿地检视她的脸,口中不停地叨念。「妳也真是的,叫妳别再和那穷小子见面,怎么会被他给骗去了呢?当了林家少奶奶,要多少男人还不简单?妳这死丫头,妈被妳害死了!」说着边哭边气得拍打她。
江心蕊不语,眼中的绝望使得原本璀璨的星眸黯淡失色。连母亲也不相信她,她还能说什么?
三天前,她之所以和管家的儿子偷偷在外头见面,只是想告别这些年来两人青梅竹马的纯纯爱恋,因为她订婚了,不能再作着自由恋爱的美梦。
只是她不懂,她是如何昏迷的?又为何会在旅馆里?
当她醒来后,发现两人躺在旅馆,起初是震惊的,由于太害怕,所以先逃了回来,她无助地向母亲求援,期望从她那儿得到安慰。
然而,她还是错了,母亲竟异想天开地要带她去做处女膜手术,妄想隐瞒这事实,只是经过检查后医生却告诉她并未失去贞洁,她脑袋一片混乱,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而令她伤心的是母亲只担心自己的地位,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感受,即使在这当口,母亲担心的终究只有自己。
如今在眼前哭泣的母亲,那泪水也是为自己而流的,不是为她。
「都是那穷小子害的,对!我要去跟林家解释,是那禽兽贪图我女儿的美色,不是我女儿去他的,反正妳也没失身,也许还有希望。对,我这就找林公子说去!」陷入歇斯底里状态的李丹艳急忙站起身,不顾女儿的阻止,粗鲁地推开她朝门口奔去。
江心蕊失神地望着母亲的背影。母亲就是不死心,一辈子都活在父亲的权威之下,一心只想讨得他的欢心。这样的生活,她嫁不嫁又有何差别?
她并不爱林俊杰,答应和他订婚只不过是顺从父母的要求罢了,别人妒羡她攀上了富家子弟,其实侯门深似海,嫁过去,只不过是从这个森林迷路到另一个森林罢了,永远都走不出迷雾。
失神的她瞥见门后一个娇小的身影,江心蕊怔了下,随后绽出和善的笑容。「心媛,过来这边。」她柔声道。
十岁的小女孩,苍白了一张小脸,三步并作两步地投向她怀里。
「姊姊……」小女孩抽噎地哭着。
江心蕊心疼地抱着她唯一的亲妹妹,怀中的小身子微微着,适才的火爆场面把她给吓到了,好可怜。
「别怕,没事了。」心蕊揪心地安抚着。
「脸痛不痛?」心媛虽小,却很懂事,盯着姊姊红肿的左脸,眼中溢满了委屈的泪水。
「没什么大不了,看,姊姊还笑得出来就是不痛了,乖,别哭。」
「我恨爸爸。」小女孩坚定地说,眼中有着绝情。
心蕊怔愣了下,紧紧搂着妹妹无言以对,这才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妹妹的眼中竟然有着超出同龄小孩的世故和愤世,她说出「恨」字,才十岁的小女孩便懂得恨了,怎不叫她忧心。
这样不行,如果再不想办法,长期在这种环境下,妹妹的纯真将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多疑而善嫉,看看其它同父异母的姊姊就知道了,大家为了私利,性情变得刻薄而现实,她不要乖巧纯朴的妹妹变成这样,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连自己都自身难保啊!
感觉到怀中的妹妹身子突地变得,心蕊顺着她的眼光望向背后,父亲一行人正走进来,而跟在后头的正是林俊杰。
她站起身,妹妹则躲在她身后,父亲的脸色不如先前严厉,口气也缓和了些许,这不像父亲的作风,她正纳闷着,江国钧便开口了。「林公子已经买通了杂志社,他们愿意更正报导,说明那照片是经由别人计算机合成,藉此消弭这个风波,林公子愿意给妳一个机会,就看妳怎么表现了。」
父亲话中的警告意味很浓,强调她不能砸了这个机会,否则就要她好看。说完后,他命大伙儿离开,留给小俩口一个谈话的空间。
妹妹心媛被母亲拉赚如今室内只剩下心蕊和林俊杰两个。
「我听说了,对方是妳青梅竹马的恋人。」林俊杰语气力持平稳,看得出来他隐忍着妒恨交加的怒意。
「我和他是清白的。」虽不指望有谁会相信,但她仍要解释。
「别跟我提那个人。」他烦乱地挥手,并来回踱步。
心蕊突地感到好笑。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来早认定她红杏出墙,既然不相信她,又为何要来呢?
「我有钱,可以提供妳优渥的生活,我哪一点比不上他?妳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的语气越来越不稳,绅士的表相下其实有着大男人的脾气。
老实说,江心蕊有些怕他,别人以为斯文俊秀的林俊杰是个温柔的绅士,但经过这一个月来的相处,她发现他和父亲一样有着强硬的大男人脾气,喜欢掌控别人,不管她要不要,他总是霸道地为她决定穿的、吃的、甚至是用的。
今天他不听她解释,和其它人一样未审先定罪,想到将来要和这样的男人共度一生,令她忧心。
「说话呀,妳为什么不说话?」
「我说了你会信吗?」她很清楚,不管他如何责备,她只有默默承受的分,就算再解释,也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杂志社那边我已经用一千万搞定了,也将市面上的杂志全买回销毁,我绝不允许我的女人污名在外!」
到头来,他真正在意的是自己的名誉,对他而言,她不过是高价买来的精美装饰品,是他的所有物,他不准任何人动。
他终于正视她。「妳……还是清白的吧?」
她的美眸也对上了他,随后低垂着头,轻轻点了点。想必是母亲把她到医院检查的结果告诉他了。
林俊杰像是松了口气,语气平稳了些。
「别再发生这种事了,我是有头有脸的人,媒体盯得紧,妳的一举一动关系着我的面子,知道吗?」
「是……」
显然她过于简短的回答不能令他满意,他想要的不只是她的顺从。
「妳有什么话说?」
「谢谢你。」
「就这样?」
「不然你指望我说什么?」
他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厉声吼道:「妳是我的,不准背叛我,我可以给妳想要的一切,我有钱有势,还是十亿财产的继承人,妳可知道有多少女人巴望我的垂青,我随便挑都有!」
「既然如此,何不放我自由?」
一个巴掌无情地打在她脸上,挨父亲打的疼痛已教她噙泪,加上他的一巴掌,更是疼得让她说不出话来,男人只能用暴力来让女人就范吗?
「疼吗?对不起,我不适意的。」
他搂紧她,一手抬起她的脸仔细审视,语气又气又急,但又深怕这张迷人的脸蛋有一丝损伤,凝望她的美丽,忍不住强行侵犯那唇瓣。
她感觉想吐,如此粗鲁的吻只让她觉得自己是个任人摆布的物品,但她不能反抗,反抗会激怒他,其后果不是她和妹妹及母亲所能承受的。
贪婪的吻暂时消解了林俊杰的妒意和怒气。
「这次的事情我不和妳计较,但别再让我听到任何让我不高兴的事,只要妳乖乖安分地做我的新娘,我不会亏待妳,明白吗?」
她轻轻点头,任他搂入怀中,她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只能等着别人安排命运,过这没有自主权的一生。
不轻易就范的泪水,终于在此时悄悄滑下,她的心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