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乌云致命的一掌紧接着而来,电光火石间却仍还不见夭华与明郁到来,无力再抵抗的夏侯赢忽地快速开口,一时间几乎飞快喊出来的,“你以为我的计划就真的只是这样?”
霎时,乌云动作微微停滞,双眼一眯。
夏侯赢趁机急忙后退数步,刚才那一刹那几乎已经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不得不承认,乌云的武功厉害得简直让人感觉到“可怕”两个字,即便已经伤得这么重,竟还是能撑着对付别人。
乌云随即就要再动手,刚才被夏侯赢突然这么一喊,现在一想绝对是他想拖延时间。
夏侯赢不等乌云再动手,抢在乌云动手之前已经飞速地再开口,好像在生与死之间争分夺秒,“乌云,我说的是真的,你以为我的计划就真的只是这样?引夭华前来,再引明郁前来,然后借明郁的口,让她听到我们之间的对话,从而知道你面具下的真面目?不,这次你可真的是失算了,或许她这个时候已经在另一个地方亲耳听明郁说了。你难道就没发现,我引明郁到来的的那颗棋子——明敏,她并不再这里?”
乌云的面色霎时前所未有的猛然一变。
夏侯赢再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以自己为诱饵,引你来这里,确实很冒险,刚才的一切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你真的差点就已经杀了我。但不这么冒险,你又怎么可能会轻易上当?乌云,你现在这个时候赶去,绝对已经来不及了。”
一股猛烈的,令人窒息的强烈杀气,刹时从乌云的周身迸发出来,本就已经阴云笼罩的天刹那间似乎随着乌云周身的气息变化而变,黑云蔽日。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红光”从黑沉沉的前方瞬间而来。
夏侯赢看着,终忍不住笑了,可算是让他等到她了,幸好他再拖延了这么会时间,“是与不是,乌云,你不妨马上转身回头,亲自问她好了。”
话音未落,乌云已经猛然转身回头,即使双眼仍旧还看不到,但心里再肯定不过,来人是她。
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千算万算,竟也有算漏与被人算计的时候。以为夏侯赢抓了明敏,引明郁到来,又引他到来,完全是为了借明郁的口,让夭华亲耳听到一切。所以他先是命葛钦在半路拦截明郁,赶在所有人到来之前先亲手杀了夏侯赢,夏侯赢的整盘计划也就不攻自破了。但不想他竟设了两处地方,并且明明一向那么怕死的人竟不惜用自己为诱饵,将他引来这,在这里拖延住他的时间。她现在,真的已经知道了?从明郁口中?
到来的夭华转瞬即至,又瞬间停下。
黑云蔽日,天地间已经黑沉沉一片。
夭华脸上一如刚才,没有任何温度与表情可言。对面之人,真的是当年的纭帧?这么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下面,是一张更熟悉的面孔?他耍她还真惨,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觉得自己是个傻瓜,被人玩得团团转的傻瓜。而可笑的是,她竟然还从来没有怀疑过。这演技,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可是,如果说他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得到魔宫,在当时的情况下直接对她说就好了,反正魔宫老宫主本来就是想将整个魔宫留给她的,让她拱手送给他也不过只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还是说,他的目的从头到尾就是为了耍她?九年前带着孩子消声灭迹,丢下她一个人自生自灭,然后转个头换副面孔进入魔宫,又出现在她面前。
“原因!本宫现在只想知道原因!”
“……”乌云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
明郁紧接着到来,也是瞬间而至,又瞬间停下。
夏侯赢在这时继续趁机往后退,这个时候不走,还更待何时!
明郁已经留意到夏侯赢,事情到这里终彻底明了,一切都是被他给算计了。之前说知道当年的真相,以及知道乌云就是当年的纭帧这件事的人,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这夏侯赢绝对是在一只手里面的其中一个。他先是告诉明敏,然后利用明敏的嘴让他相信是乌云对明敏说的,于是后面的话自然而然说了下去,最终都落入夭华耳内。
但眼下最重要的已经不是杀夏侯赢,而是关于当年的真相。他刚才虽然已亲口承认了乌云就是当年的纭帧,但只字未说乌云当年离开的原因,不希望乌云将这原因说破,当即抢在乌云回答之前开口,“乌云,你不必再掩饰了,也可以摘下脸上的面具了,华儿她已经知道是你。事到如今,关于当年的事,你也是时候给华儿个解释了。”
一整句话下来,没有任何破绽可言,明显站在夭华这边,但那丝弦外之音却是在清楚告诉乌云,夭华现在还只是知道他面具下的身份而已,当年的事还丝毫不知。
乌云自然听出来了,衣袖下的手越发握紧,指尖深深扣入掌心亦毫无所觉。九年了,除却在雪山的那一年,也已经有整整八年了,一直没办法以真面目再见她,也一直掩饰得很好,大到武功方面,小到各种细节,可没想到如今就这样被揭开了,毫无预兆的,猝不及防的。
夏侯赢继续后退,他要做的事情到这里已经可以算完成了,最后就是让自己全身而退。
这个时候哪还有人理会夏侯赢,夭华根本看都没看,目光始终一寸不移地落在乌云脸上,似乎想硬生生穿过这张脸一直看到最里面去,“本宫再问你一遍,原因,说!”
乌云依旧没有说话。
夭华彻底怒极,刹那间周身亦猛然涌出一股杀气,阴翳得让人胆颤。
东泽在这时赶到,看了看夭华后,也看向对面的乌云,还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有些一头雾水。
下一刻,软绵绵的小奶娃被一把塞入到怀中来,东泽本能地急忙抱住,就见夭华倏然对对面的乌云动手,第一次感觉到夭华身上如此迫人的杀气。
明郁现在什么都不想想,就只希望乌云不说出当年离开的真相。至于他引夏侯渊晋与夏侯赢来一事,只要乌云敢说,就等于是千里河堤决开了一个口,等于和说出真相没有什么两样,两者之间一直都紧密连在一起。
乌云瞬间后退,又刹那间被夭华迫近到跟前,终被迫迎上夭华的杀戮。
眨眼间,两人在山坡上大打起来,轰隆隆的雷声自层层黑云后面传来。
后面跟在东泽身后到来的明敏,远远看着这一幕。
不久,暴雨倾盆而至。
东泽一边继续担忧地看着打斗中的夭华,一边连忙护着怀中的小奶娃,并快速脱下自己的外衣罩到小奶娃头上,但雨实在太大了,一下子就淋湿了衣袍,一滴滴往下渗透下去。
小奶娃身上的衣服渐渐的也开始湿透,在又一记响亮的雷声下,猛然惊醒过来。
醒过来后,感觉到自己头上被罩着衣服,又是湿衣服,实在很难受,尽管有一只手一直撑着,始终有留着一块空隙,小奶娃就忍不住挣扎起来,小手努力想将罩在自己头上的衣服给推开,并想要找乌云,在害怕中本能寻找能保护自己的人。
忽地,已经被夭华逼到绝境的乌云,不得不反击,一掌对上夭华,但第二掌并没有衔接上去。
就在这瞬间,夭华的另一只手猛然一掌打在乌云身上,将乌云打飞。
小奶娃的小手恰在这时一把扯下了盖在头上的衣服,正好一眼看到这一幕。同时猛然劈下的闪电,刹那间照亮夭华出手时的脸,霎时清晰映入小奶娃眼中。
小奶娃顿时猛然大哭起来,哭声一下子划破黑沉沉的雨幕,不知道是突然被面前这一幕吓到了,还是闪电照亮夭华脸的瞬间,那脸映入眼中,瞬间想起来之前在临山上发生的一切。
乌云重重落地,在雨水四溅中,一口血猛地就喷了出来,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夭华没有理会身后的哭声,阴翳的脸在闪电雷鸣中恍若从地狱中一步步上来,“本宫现在,只想知道原因。”
“咳咳……没……没有原因。”
“真的不说?”
“没有……没有什么好说的……”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红色的身影已瞬间迫近跟前,并伴随着一道银白色的冷光一闪而过,锋利至极的利剑就一下子架在了乌云的颈脖上。
利剑是夏侯赢的,不久前才用来抵抗乌云,趁机只顾着逃的夏侯赢哪还顾得了剑。
“真的别考验本宫的耐心。乌云,纭帧,你耍也耍了,本宫自当年开始就已经被你耍的团团转,你已经赢了,还赢得很精彩,这个原因就真的到现在还不肯说?你还想怎么耍本宫?”
“咳咳……我已经说了……”
银白色的冷光再度一闪而过,瞬间划破乌云的脸,点点鲜血顺着剑端滴落,打断乌云的重复与抵死不说。
被划破的脸,在大雨倾盆浇盖下,很快被冲刷出痕迹,伤口两侧渐渐浮起一层白色的好像皮一样的东西。
夭华居高临下看在眼里,再反手一把扯下乌云脸上的那一层所谓“人皮面具”的东西。
电闪雷鸣中,昔日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终再度出现在眼前,比那日在冰岛更真切,也距离更近,中间不再隔着任何东西。
小奶娃的哭声已经更加厉害,哭得声嘶力竭,小脸更是苍白如纸。
东泽很想哄,但一时实在束手无策。
明郁没有动,依旧看着前方。倒在地上的那一个人,那一张脸,终再次出现在眼前。
乌云继续咳嗽,几乎每咳一声,都咳出血来,不断顺着唇角滑落,又被暴雨清洗,即便是被夭华折磨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狼狈过。面具下面的这张脸,他几乎以为再不会出现在任何人眼前,尤其是她面前,可现在却被这样扯下。脸上的这点痛算什么,与多年来心里的那股痛比起来,几乎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还是不说?宁死也不说?”
“没……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真以为本宫不会杀你?纭帧,这世上敢这么耍本宫的人,只有你。”第一次这么想杀一个人,远胜之前任何一次,也远胜过之前任何时候,可是握着剑的手却忍不住颤抖,真的怎么杀他都觉得不够。
乌云不觉缓缓笑了笑,一边笑一边仍旧咳嗽,他怎么可能会认为她下不去手,可是这个原因,他就算是死也绝不能说。兄妹,真的是太可笑了,他们之间竟然会是兄妹。
经过暴雨不断冲洗的双眼,在之前就已经暗暗医治的双眼,在暴雨的继续冲洗下,在又一道闪光中,刺眼的白光瞬间穿透瞳孔,进入眼内。
依旧倒在地上,并被架着剑的乌云,看着面前一身杀气的夭华,刹那间几乎自己都没有意识过来自己已经看得见了。过往的一幕幕在这时再度涌上脑海,衔接上之前进入木屋后闪现在脑海中的一幕幕。
明郁衣袖下的手,在这时也已然紧握成拳,说紧张也好,说忐忑也罢,只希望夭华手中的那一剑能够下去,当真杀了剑下的乌云。不过随即猛然意识过来,夭华在临山的时候已经知道孩子是她的,留着乌云是为了医治小奶娃。可如果这个小奶娃死了呢?那就没有什么能阻拦要夭华杀乌云的了。
想到这,明郁的眸中霎时依稀闪过丝杀气,余光看向东泽怀中哭得声嘶力竭的小奶娃。
东泽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