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在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弄堂内,突然窜起了几股火苗,与一般的火苗不同之处在于,这些火苗燃烧的速度十分迅猛,短短的几分钟内,火势迅速漫延,火苗中似乎掺和了某些易燃物品,很快将小弄堂内紧密联结的木房子点着了。
小火苗迅速变成了滔天烈焰,雄雄烈火迅速沿着木屋的走向,顺着风势,逼进小弄堂内的一所四合院,民国时期的杭州老城区,大都是紧密相连的木质结构小屋,在这些密集的小木屋的空隙处,就会形成一块小空地,类似于北方地区的四合院子。
大火迅速临近四合院,可四合院中的人们,显然还没有意识到,一场大祸已经降临在他们头上。
四合院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三十几个人聚在院子内,正兴高采烈的排练一段婺剧,这些人是戏班成员,在清末年间,戏子的地位虽然不高,但戏子卖唱所赚的收入却很可观,江南地区较流行婺剧,黄梅戏等,在那种没有电视电影的年代中,看戏是一个不错的消遣愉乐活动。
四合院就是戏班的总部,残破四合院周围的居民,早就人去楼空,在这儿排戏既不会被人烧扰,也不会烧扰到别人,是一个理想的排练场所。大伙儿晚上在四合院内排练,白天出外演出,这就是他们的工作。
十三岁的孔亮,坐在四合院墙脚边上的一张小凳子上,兴趣昂然的看着戏子们出色的表演,婺剧是浙江地区独创的一种戏曲流派,因长期流动演出于农村的草台和庙会,长期在广场演出,以农民为主要观众对象,故语言较通俗,追求情节曲折,唱腔也不拘泥于四声格腔,形成夸张、粗犷、强烈、明快的特点。
如武将出场,以迅速后退一步,并亮一高架子来突出人物,与其他剧种的站定后前跨一步不同。又如其他剧种一招一式都讲究圆,动作呈连续变化的曲线,而婺剧却往往圆中带直,曲线中出现折线和直线来显示动作的力量和感情的强烈。
大师级的戏班戏子们将一段传统经典婺剧《青蛇》演译得可圈可点,入木三分,形神俱备,看得孔亮也不知不觉的哼起小调来。
婺剧好听,故事情节动人,戏子演得又好,但更重要的是,演许仙的戏子,戏班的台柱,正是孔亮的父亲,而演白娘子的戏班当家花旦,正是孔亮的母亲。父母们出色的表现让孔亮佩服不己。
孔亮的父亲高大英俊,母亲貌美如花,才子佳人,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两人从事婺剧表演多年,功底精湛,表演出色。
戏班正是因为有自己父亲母亲这两位强将,戏班的名声才能远播千里,上门预订戏场的老板接踵不断,戏班的收入也是源源不断。
这本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孔亮的父母既有名气,又有实质性收入,生活在这样的家庭,本来是很幸福的。
但可惜,命运的发展,并不是人的意志所能掌控的。
从小幸福生活的孔亮,从十三岁这一年起,从这个不寻常的晚上起,开始发生了转变,是福是祸,实在难以预料。
戏子们配合孔亮父母表演着,演奏着,所有人员都很投入,戏剧逐渐趋于高,潮。
突然,一股浓烈的烟云冲进了四合院。
既而有人大叫道:“火,火,火……”
大伙儿还没有完全从《青蛇》的故事情节中醒悟过来,大火,就已经像几十条巨型火龙一般,牢牢的将整个四合院团团包围住。
排戏人员被突然而至的烈焰惊呆了。
戏剧中经常会出现的故事情节,竟然突然在这一刻来到了现实。
“救火,快救火。”有人大叫道。
四合院的内的温度陡然升高,所有人意识到,自己的周围发生了什么,可在他们意识到这一点时,四合院一周的木屋,已经全都着起了火,温度不断攀升。
大火悄然而至,毫无征兆。无名烈火来得太突然了,让所有人完全没有防备,四合院周围的残破房屋内早就没有了居民,因此也没有人能提前告知他们。
当他们意识到火灾的凶险时,灾难,已经降临了。
“救火,快去拿水救火。”戏班班主大叫道,吓呆惊呆的戏子们,这才从惚恍中惊醒过来。
水克火,对付火灾,自然非水莫属了。
“糟了,水井在后院,这儿没有水。”有人应了一句。
“班主,所有的出路全被大火堵死了,我们好像,已经无路可逃了。”一名戏子爬到了树上,向远处观望了一眼。
四合院周围两三百米内,已经是一片火海,即使跑得出四合院,也不见得可以跑到安全地带。方圆几百米内,已经是一片火海,或许,没有一个人可以逃离火海,逃出生天。
“火太大了,救不了,大家快逃吧。”戏班的班主见烈火来势汹汹,已经意识到即将有可能会产生的后果,也不想再做无谓抵抗。
巨大的恐惧,突然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大难临头各自飞。
面对突然而至的大火,所有人都乱了方阵,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唱戏的慌乱的脱掉了身上的戏袍,吹笛的把笛子也扔了,敲鼓连鼓架也推翻了。
现场顿时乱做一团。
身边的温度陡然升到了七八十度,所有人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该往哪儿钻。
整个四合院被雄雄烈火死死的包围住,有可能,所有人都会在这场灾难中死去。
恐怖的死神,已经在四合院的上空,看着这群可怜的戏子,它随时会现身取走他们的性命,这对它而言,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孔亮惊呆了,突然而现的灾难让孔亮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
“亮亮,亮亮。”已经被烈火吓得有些呆滞的孔亮,突然听到了自己父亲的呼叫声。
宛若一根救命稻草,孔亮突然醒悟过来。
“爹,,娘……”孔亮惊恐的叫道。
父亲母亲,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可是,一家人能逃出火海吗??
可是,一家人能逃离火海吗??
十几丈高的火焰迅速席卷了小巷,几十股火龙盘踞在四合院周围的木屋顶上,贪婪的看着它们即将吞噬的食物。
温度越来越高,浓浓的黑烟不断涌入院内,呼吸十分困难,视线也变得十分模糊。
一双大手,突然伸到了孔亮的身上。
“爹,,”孔亮叫了一声,这是父亲的手,孔亮十分熟悉。
“怎么办?”孔亮的母亲也来到了孔亮的身边,焦急的问道。
“四合院被大火包围了,方园几百米内全都着了火,即使我们能够逃出四合院,也不见得能够逃出火海。”孔亮的父亲孔大年说道。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沉稳,但眼前突发的恐怖事件,让孔大年有一种极其不安的预感。
一家三口人,极有可能葬身火海。
“无论如何,也要将亮亮救出去。”孔亮的母亲林子清坚定的说道。
母亲的脸上还留着彩妆,看起来特别漂亮,母亲长得很美,是戏班著名的花旦,有很多老板都是因母亲而来,母亲有很多的追求者,甚至还有不少老板公开放话说,只要母亲能做他的小妾,一切条件都好谈。
可母亲坚定的拒绝了所有的诱惑力,有一个有才华又帅气的老公,有一个乖巧的儿子,一家人靠着自己的才艺赚饭吃,收入也还不错,一家人其乐融融,其它条件对母亲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本来很幸福的一家人,在突然而至的火灾面前,彻底的划上了句号。
“所有出路口已被大火包围,恐怕,已无路可逃了。”孔大年叹了一口气。
四合院周围的木屋发出了恐怖的吱吱声,摇摇欲坠。
戏班成员在四合院内东逃西窜的,但没有一个人走出院子,所有的路口,全被大火堵死了。
四合院内的温度疾速上升,即使不逃出四合院,也会被活活的烤死。
巨大的不安,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看,这,这儿。”孔亮的母亲林子清突然指着墙脚的一块石板说道。孔大年顿时震了一下,明白了老婆的意思。
这块石板下面,是一条小通道,很小的一条通道,是老城区老式地下下水道,有时候杂物堵住了通道,就可以打开这些盖子,清理一下。
通道很小,成年人是钻不进去的,但十三岁的孔亮,,或许还有机会。
孔大年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一家人,已经深陷火海之中,自己与自己的老婆,有可能会死,但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救出去。
孔大年一把抓起来了石板,露出了通道。
“快,来,,快进去。”孔大年对孔亮说道。
孔亮被父亲硬塞进了小通道内,对十三岁的孔亮来说,通道还是挺宽敞的,自己在里面爬出去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父亲母亲呢??
“爹,娘,你们呢?”孔亮紧张的问道,孔亮也有种不详的预感,如果三人不能一同逃出去,那么,三人以后,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了。
“不要担心我们,你快点从下水道内钻出去,穿过两条街之后,就安全了,你快走,不要担心我们,我们会从前门冲出来的。”孔大年焦急的叫道。
大火,已经逼到了三人身边。
孔亮不得己,只好钻进了下水道中,头顶上的石板忽然盖了下来。
眼前一片漆黑,孔亮只好沿着通道的方向,继续前进。
孔亮不知道,他刚刚进入下水道之后,四合院周围一圈的木屋就在大火的焚烧之下,彻底坍塌了,一幢两层木屋子,带着巨大的火焰,直接砸在了孔亮父母的头上……
通道内很黑,头上的石板很厚实,孔亮完全失去了方向,只是顺着大致的方向不断向前攀爬着,孔亮希望自己可以快点离开通道,在火焰包围的外围的一个出口处,等着父母冲出来。
一连爬了十几分钟,孔亮明显感觉到,自己头上的石板,明显没有刚才那些石板那么发烫了,自己应该已经爬出了大火覆盖的区域,也就是说,自己已经安全了。
孔亮焦急的寻找着出口,这儿是下水道,一定有其它的盖子之类的出口。
就在这时,突然,孔亮听到了两个声音。
“哈哈哈哈,太好了,大火已经成功的包围了戏班。”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尖细。
“好,好,干得好,这五十元大洋,是你的了。”另一个声音是一名中年男人的声音。
孔亮顿时愣了一下,他们提到了戏班??
孔亮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今天晚上突然而至的大火,或许,并不是无名火,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