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河相公同那两个“双胞胎”绿袍胖官员在新安巡检司内坐了一会,简单聊了聊,便出来了。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杨河相公便命令大家整队,准备出发离开新安巡检司了。
张松涛在队伍中听闻在这黄河北岸有一处颇大的弃庄,极为完整,经那胖胖的新安巡检司官员引荐,杨相公准备带领大家在那处安居。
但不了解情况前,还没有完全决断,还是需要到那处地方实地看看才能做最后的决定。
此时整队准备出发,张松涛估计就是要去那处弃庄了。
也没用那巡检司的人领路,杨相公像是知道那处所在似的,直接派出韩大侠、陈仇傲等数人在前方探路。
他便与书童杨大臣骑马领着队伍在前,数人持鸟铳等武器跟随在后离开巡检司,往北走去。
队伍仍是紧要人员跟着杨相公,然后战兵队跟上,接着是妇孺老弱和那些后加入的挑夫们,伤员被担架抬着紧跟在妇孺后面,最后是辎重队,所有人都或挑、或背得满满当当的。
一条由难民组成的长龙,离开巡检司衙门,往北缓缓而去。
…………
他们真的是难民吗?
不。
不是。
难民有他们那么能打吗?难民有他们那么强的组织力吗?
他们就像一群没了窝的老虎一样,现在正是去找自己的窝,一旦他们找到了自己的窝,安定下来,再经过杨河相公的调教和训练,还有什么是可以让他们畏惧的?
张松涛趴在担架之上,就这样自己畅想着……
每个人都想着,这时走在回家的路上,各人脸上充满希望的笑容,队伍里满是欢声笑语和希望……
通往回家的道路没有官道那么宽,但大家都感觉这条大路是那么宽广无匹。
一路北去,道路两侧平坦的土地基本都撂荒了,地里长满一片片蒿草,随风波荡起伏着。
不过,这比黄河南岸强得多了,南岸几十里、甚至百里无人烟,这里竟可以偶尔看见远处有炊烟升起……
…………
一路行来,还算好走,毕竟不像南岸那么泥泞,道路上偶有杂草,地面却是干硬的。
大概走了六、七里路的样子,队伍在一处大庄子前约百多步的一条小道停了下来。
张松涛抬眼望去,前方百多步处有一个大庄子。
此庄依山势而建,庄的北面、东面、西面都有山,唯南面是一大片平原,形势可谓得天独厚,易守难攻。
看庄子规模确实不小,丈许高的夯土墙蜿蜒,特别是向着南面的庄墙,显得比他处更高更厚。
围着庄子周围还挖有深深的壕沟,在面向南面的庄墙东西两个角和南面庄门处,都建有原木搭起的箭楼,且此庄只有一个南门可以出入,并需要放下吊桥方可通行。
“这么好的一个大庄子,怎么说弃就弃了呢,莫不是……?”张松涛看着远处的庄子,心下不无疑惑。
“还是要仔细探查一番。”张松涛嘀咕着。
果不其然,远远就看见杨相公果真派出韩大侠等人先行进庄搜索探查。
…………
这时,担架也已放到地上,抬担架的人也需要歇息一下的。
张松涛便挣扎着从担架上站了起来,他勉强直起腰身,远远眺望着前面这处大庄子。
庄子地势依北面山势而建,北高南低,利于排水,且水势若大,还可从北面直接逃入山上,即使有敌人入侵,只需重点防御住南面就行,毕竟北、东、西三面有山,不适合队伍展开攻庄。
庄子里房屋连绵起伏,规模颇大,看样子可住上千口人,虽是弃庄,内中房屋却毁损不大,然此时庄内庄外却如死一般沉寂,显得很是诡异。
“管他娘的,天与弗取反受其咎。”张松涛看着眼前的庄子,虽心有疑窦,却着实爱上了这处好地方,眼中似乎含着希望的泪花。
两年多来,他虽偶有结伴同行之时,然终究都是一场场惨痛的梦。
可自官道大战张方誉后,在队伍中这几日却深深感受到了家一般的温暖,虽不是原来那个家,但他却感觉这更是一个不一般的大家。
所以他现在多么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在眼前这个大庄子里安顿下来啊。
此时,在张松涛身周的人们也对这眼前的大庄子指指点点,眼中都是满怀着希望。
“凭相公之能,我辈之力,张方誉尚且落荒而逃,还有何惧哉。”张松涛望着那大庄子,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且这庄子的东面、那面大片开阔的农田上,还有未收割的一片片高粱,并未毁去。
“这不正是上天赐予我辈的吗,还有什么顾忌的,大不了再打杀一场罢了。”张松涛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燃起熊熊烈火,满怀着希望。
…………
很快就看见韩大侠等人从那处庄子里出来,想是已探查完毕。
“进庄。”
随着杨河相公一声令下,满怀着希望的人们排着队列,依次朝着那充满希望的庄门吊桥走去。
杨河相公策马在前,杨大臣紧跟在后,余者众人依着队伍顺序从放落的吊桥鱼贯而入,张松涛仍旧趴伏在担架上,由两名壮汉抬着。
一进庄门,张松涛就闻到了一股子浓浓的血腥气味。
看那庄内街道上一样显得很是杂乱,各色沾染了血痕的细碎布料随处可见,上面的鲜血格外刺目,似乎显示着衣衫的主人生前所遭受的悲惨磨难。
各处街边、墙角、门旁到处可见暗红色的滩滩血迹的遗痕,还有一些门户已被毁去,个别屋舍也有焚烧过的痕迹。
一行众人此刻也停止了指点和议论,只静静的随在杨相公身后,走在这凄凉、甚至有些恐怖的街巷上。
“匪贼屠庄。”张松涛看着眼前这一切,眼中满是泪水。
他是想起的自己的张家寨,想起了罹难的爹娘和那怀了孕的妻子,触景生情,让张松涛止不住的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