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始能理解唐念,理解唐念说的,等了三天没有任何消息那种全然断了联络一直等着的感觉,也理解陆琛忽然有个老婆这是多离谱的事情,可现在,她又还是觉得,陆总对唐念明明就执着播。
……
陆琛下楼,站在车边,抬头,最后看一眼唐念的家,路边是深色的梧桐树,墙壁上似乎还有爬墙虎的痕迹,就在二楼的那个窗户,这么近,可却又万水千山一般的远。
慕北安!又是慕北安!陆琛眼底闪过一丝晦涩,手却在袖下捏紧,指节发白。
***
小时候,被母亲发现抄别人作业的那一次,其实她只抄了一半,另外一半,是段瑞锦帮她写的跫。
段瑞锦那时候学习成绩很好,考试都是第一名,写她的作业非常容易,她记得那个时候,段瑞锦好像一段小尾巴一样的追在她身后,纪千允很心疼段瑞锦的身世,总让她带段瑞锦回家吃饭。
对母亲来说,段瑞锦像是半个儿子。
“快点写啊!不然来不及了!”小小的唐念那时候语气骄横,其实没把段瑞锦这个主动跟在她身后的人放在眼里。
段瑞锦其实最有脾气,只是对她宽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对她千依百顺。
唐念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轻轻的叹息从口中溢出,也许是回到故地,在放下对母亲的担忧之后,很多时候容易想起过去的事情,而在她的过去里,一点一滴里面都有段瑞锦。
路过一个街心公园,并不大,可唐念记得,是她和段瑞锦来过的地方,那时候十四岁,情人节,段瑞锦带她到这个公园里,第一次送给她一支玫瑰花,她才恍然大悟,明白段瑞锦对她的心思究竟是什么。
那个时候,天很蓝,微风吹过,空气里有些潮湿的香气,不知道是哪里的花香,而面前的少年,眉目清俊,眼底都是期待和笃定,一切都很美好,太美好。
让人一不小心就相信了天长地久,地老天荒。
就相信了,应该是会到永远,两个人一定会一直在一起,对面这个少年,一定会永远陪着她,永远的对她好。
可实际呢?
唐念唇角有些苦笑,好处是再不会像过去那样心会发疼。
想到段瑞锦捧着红酒杯,眼底都是纸醉金迷,跟她说:“我最爱的人是你,等我离婚,我可以给你最好的生活。”
一切就变得这样可笑。
在金钱和时间面前,一切都会变质,这一刻内心里坚定的东西,下一秒,就会被无情的抛弃,只剩下记忆那样纯真而坦诚。
“想什么呢?怎么还笑,说出来让我也笑笑。”慕北安开车,抽空瞥过来一眼,就看见唐念唇角微微翘起的模样,她好像沉在记忆里,又像是沉浸在过去的时空。
唐念扭头看慕北安,缓声说:“也没什么,就是想起过去的人和事,觉得挺好笑的。”
“以后你想起我,不知道会不会也微笑。”慕北安似乎是对自己说,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唐念却是也淡淡笑着说:“当然会笑了,你这么好,段瑞锦那个渣男我都笑得出,你有什么笑不出的。”
前面正好红灯,慕北安扭头看过来,盯着唐念,眉心微微皱起:“你在想段瑞锦?”
唐念点点头,大方承认:“是啊,回来了,总会想到他,毕竟我跟他一起在这里生活了好多年,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他经常到我家蹭饭,不然我怎么会追到b市去呢,当时还是很刻骨铭心的,年少时光,地老天荒什么的都想过了。”
慕北安将唐念脸上的每一点表情全都看在眼里,确信她是淡然而平静的。
“跟我一起,你想的是段瑞锦,我是多没存在感?”慕北安的语气不悦。
唐念听了也只是笑了笑:“可都过去了,就是看到一起走过的地方想起来。等以后,我看任何一辆rangerover就会想起你。”
这样的话,让慕北安眼底也温柔起来,为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声,唇角上扬。
唐念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以后看到所有土豪都会想到你,再看到这个路口,不光想起段瑞锦,还能想到我沾光做你的豪车路过这里,我还是你的秘书,每次去机场看到那个洗手间都会记得你忽然冒出来抢过我
的行李,每次看到markrothko的画就记得……”
话却戛然而止,唐念想到什么,转头看窗外没再说话。
她脑子混乱了,脱口而出,那幅画从来不是慕北安的,而是陆琛。
想到那两个字,心里似乎还是不好受,唐念脸上微笑,身体却微微紧绷,扭头看窗外。
还不是陆琛,是白珍珍的,那是白珍珍拍下来的画作,大约是送给了喜欢画的陆琛。
慕北安扭头看过来一眼,匆匆的一瞥,问:“markrothko的画?你喜欢?”
唐念摇摇头:“其实我哪里懂,我就是喜欢价钱后面那一大串零,哪个贵我喜欢哪个,我是最俗气的人啊。”
又有多少人真的懂一幅画的价值,无非就是看价码,越贵就越是喜欢,唐念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这几天来,她都没想过陆琛。
只要不去想,就不会那么难受,慢慢的,总会忘记。
慕北安打方向盘在路口向右拐,似乎是整个人都心情不错,声音听着也愉悦,飞快的一句:“那你该喜欢我们晚上去的地方了,最俗气不过。”
唐念微微诧异,她来给慕北安当秘书,按她想象的,无非是陪着慕北安左右出席一切商业场合,都是冰冷和客套的商场礼仪,哪里有什么俗气的地方。
慕北安的车开进酒店里,停在车位上,又下车过来给她打开车门,才说:“待会儿会有人来给你做妆发,还有挑礼服,晚上有个活动,你和我一起去参加。”
***
晚上的宴会尽善尽美,慕北安说是一家有合作的公司的宴会,很多人都会参加,唐念推了想说不去,可显然慕北安没打算给她这个机会,慕北安没有女伴,出席这样的场合一个人很失礼。
唐念也不是第一次参加宴会,可这次的确郑重其事,设计师给她搭了一身闪耀的晚礼服,唐念有些不适。
“真要这样吗?我觉得灰色或者那件不那么闪的都不错。”唐念试图想慕北安求助。
可慕北安笑笑,只说:“我慕北安的女伴,闪耀一点也是应该的。”
真正进了门,唐念也同意慕北安的看法,真的是一个比俗气还要更俗气的地方,真正的纸醉金迷,从下车踏上红毯,到进门处门廊上的镀金天使。
慕北安看了也凑在她耳边低声:“就是这样了,微笑,当个好花瓶就可以。”
开始是跟着慕北安,见一些商业上的合作伙伴,对外介绍说是慕北安的秘书,等到中场气氛渐渐松散,慕北安那边几个商业伙伴一起谈天,都是男人,唐念借口说是喝点东西,拿了杯香槟就去找了个角落的沙发坐下。
其他人三三两两,似乎都是交际圈的常客,多少都认识,只她一个人是异类,于是自己拿着香槟杯子坐着,乐得清闲。
衣香鬓影,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可都是应酬,唐念觉得最累不过如此,一晚上都微笑,笑的唇角都有些抽筋。
偶尔看一眼慕北安那边,慕北安坐在一众人中依然出挑,远远的一眼就看得到,长得太过好看的人,很容易就对比的周围的人都暗淡。
上一次出席这种宴会,她还是陆琛的秘书,被陆琛带着去的,可惜同样是不擅长应酬,大多都是需要黛米去打点,看黛米谈笑风生……也不知道黛米怎么样了?应该还是一如既往的能喝酒,大概也再看着邮件骂她吧?
想到黛米发脾气时候的样子,唐念唇角有些上翘。
面前的阴影忽的一重,她沉浸在过去里完全没听到脚步声,抬头,就看见一个陌生的白人男子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微笑。
这个人她记得,进场的时候她跟着慕北安身边一开始就跟这个人敬了酒,是一个财团的代表西蒙先生,唐念还记得自己是慕北安的秘书,也礼貌的微笑回看对方。
“刚才跟你碰过杯的,美丽的小姐,你是跟着慕先生过来的?你是她的秘书,我记得。”西蒙先生热络的在唐念身侧坐下,目光扫过唐念的身上的礼服:“这件礼服很漂亮,更衬托出你的美。”
唐念其实很习惯这样夸张的客套话,刚才她跟在慕北安身边就收获了很多,夸大了无数倍,基本也没什么真实成分,更像是一种礼仪。
“谢谢。”唐念晃了晃手中的香槟杯子,从沙发上站
起身来,微笑着看着沙发上的男人:“我的香槟没了,我去再拿一杯香槟,失陪。”
趁着对方还来不及开口挽留,唐念已经先一步逃了出去,尽量做到礼貌和克制的溜走,不给慕北安添麻烦,一边往香槟塔那边走,一边目光瞥向身后,索性没人跟来。
应该是已经放弃了,唐念松一口气,过去拿了香槟,也不走回去,只站在香槟塔旁边,靠着窗户的地方。
目光瞥回到慕北安那边,却看见慕北安正盯着刚才的西蒙先生。
慕北安从西蒙坐下的那一刻就已经看到那那边的动静,正要起身过来,就看见微笑着起身离开,可那个该死的西蒙竟然还是盯着唐念看,那目光似乎都粘着在唐念身上,眼底满满的都是欣赏和爱慕,惹的他十分不快。
西蒙等不到唐念回来,想了一下,向着慕北安的方向过来,笑着跟在场几个人打了招呼,到慕北安身侧的位置坐下,他跟慕北安早有过交往,合作一直愉快。
既然是慕北安的秘书,那不如就让慕北安来安排一下,好说明自己不是一个登徒子,无意惊扰佳人,而是认真在试图追求。
慕北安面上还是一派的和平,可眉目之中已露出轻慢,西蒙手里也握着香槟杯子,轻轻的碰在慕北安的酒杯上面,笑着说:“慕先生,为了我们过去和未来的合作都愉快。”
慕北安捏着香槟杯子,轻啜一口。
西蒙目光又盯着到远处站着的唐念身上去,似乎是看着唐念就忘记了身边的人。
慕北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生不悦,咳了一声,西蒙才恍然想起自己过来的原因,转而看向慕北安,微笑说一句:“慕先生的秘书,真是不同凡响。”
“嗯。”慕北安无意跟他多说,只点头算是肯定。
“实在是很美丽,以前记得你带的不是这个秘书。”西蒙一边说着,一边目光又落到唐念身上。
唐念站在香槟塔旁边的窗户旁,安宁的看着窗外,好像根本不在这个浮华的世界,这样侧过来,又显得她的腰身纤细,这件流光溢彩镶嵌无数水晶的礼服璀璨不可方物,好像一道流淌的月光,礼服的上半身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
慕北安第一次感觉到这件礼服真应该撕掉,根本不该给唐念挑这一件礼服,换任何一件也比这件好,他不介意将她打扮的像个女神,可他很介意西蒙盯着她的目光。
她窈窕好看的腰身,漂亮光、裸的肩膀,和玲珑饱满白皙的前胸。
她似乎根本没察觉有人看她,轻轻啜一口香槟。
慕北安简直想立刻就起身,拉着她立刻就离开这个该死的宴会,也恨不能立刻将眼前这个盯着唐念的西蒙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湮灭掉。
可他才正要起身,就看见那边又有人向唐念靠近过去。
唐念喝着香槟,看见有人走过来,本来以为是来拿香槟的,没有当做一回事,对方却忽然在她面前伸出手来,微笑问她:“美丽的小姐,可否赏光跟我跳一支舞。”
宴会厅里就有个舞池,此刻正有不少人在里面跳舞。
已经提出了正式的邀请,是不能轻易回绝的,而且只是一支舞,唐念想了一下,这个人她也知道,达官显贵中的一员。
她现在是慕北安的秘书,如果她生硬回绝,会对慕北安造成不好的影响。
对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等她一个答案,看她似乎无意,有些失望。
唐念脑海中想了一下黛米是怎么做的,学着黛米的样子,笑了笑:“谢谢您的邀请,非常乐意,可,我并不大会,您能教我一下吗?”
那人笑了笑,一口答应:“美丽的小姐肯点头,我当然责无旁贷。”
两个人一前一后滑入舞池,唐念小心翼翼的被带着起舞,好在并不太困难,有人带着,只要跟上节奏,偶尔转一个圈就好。
那一身华贵的礼服,每一次转圈,都流光溢彩,无数细碎的光亮一起闪烁,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慕北安很后悔,非常后悔。
现在的唐念,太过闪耀,在场不少人都看过去,她还在别人的怀里跳舞,还时不时的还贴的那样近,手交握着,简直另他恼火。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是他要带唐念来这里,是他把唐念打扮的
这样出挑,唐念事实上根本不喜欢这里,而且也不想穿这件礼服,是他坚持。
身侧的西蒙目光完全盯着唐念身上,似乎是在后悔,怎么就晚了一步。
“慕先生,你的这个新秘书,很多人都在看啊。”西蒙喟叹一声,没察觉身侧慕北安的情绪,自顾自的说:“她当一个秘书太可惜了,不知道慕先生你肯不肯割爱,我们公司愿意聘请她,这不是挖角,而是……一个朋友的嘱托,您过两天回国,而我想时常见到这位小姐。”
慕北安眉目有些沉,声音也冷淡下来:“那恐怕不行了,西蒙先生要是有兴趣,大可以到b市去。”
西蒙只当他是不肯割爱一个秘书,也深知自己唐突,慕北安的秘书应该是机要秘书,怎么可能随意的就被人挖走,哪怕是觊觎,也不应该。
慕北安看见唐念冲着面前的舞伴笑了一下,看起来无限娇羞。
慕北安整个人立刻十分不好,情绪极差。
“我无意要从贵公司挖人,我只是私人性质的,想跟慕先生您的女秘书试着交往,我们两家公司之间不存在竞争关系,我也不会触及到任何商业秘密,我只是……您知道,您的女秘书很诱人,在场美女很多,可她不太一样,在此之前,我还真不知道我有东方情节,我希望您相信,我没有商业上的意思,我是单纯的欣赏。”西蒙盯着唐念,显然也看到了那个笑容,一边跟慕北安解释,一边又盯着在唐念身上,禁不住的夸赞了几句。
慕北安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他从来都随意而恣肆,现在到了这里,却忽然要他学会忍耐。
只能等唐念跳完这支舞才能从舞池上带走唐念,明着去抢太失风度,又显得自己小气,他无数次都想干脆就过去抢人得了,可是一想到唐念对他的看法一定又觉得他是个小气鬼和不成熟的男孩,就只能忍着。
唐念喜欢成熟,像章东远,像陆琛那样的男人,最好是不动声色。
可忍着,就要听身边这位叫西蒙的先生喋喋不休的讲着让他发火的话题,听他不停的讲唐念的种种优点。
真是刺耳极了。
西蒙看着唐念,目光似乎都不肯收回来,牢牢的黏在唐念身上,唇角还带了笑容:“我觉得我这次很认真,她是我喜欢的类型,是有一点唐突,可如果我好好解释,她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也许送花比较妥当,现在你们下榻在哪家酒店?”
竟然还问是哪家酒店,知道了又怎么样?送花?还是到酒店堵人?
还是想入住?
慕北安如坐针毡,极力的按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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