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滁,只要是成年的男子,没有人不知道这赫赫有名的醉困脂。
其实这醉困脂原来也只是一般的歌楼酒馆,没什么独特之处。但约莫在半年前,醉胭脂却因着一个人而突然声名大噪。
这个人名唤玉如意。
如意姑娘初来江都便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传闻她美得慑人心神,夺人呼吸·迷人耳目,甚至有人打了个比喻,说这百花巷内所有的红牌姑娘统统加起来,和如意姑娘一比,如意姑娘就如同一头斑斓的花尾巴孔雀,而那些个如意姑娘则全成了秃尾巴鸡。
也就是如意姑娘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天姿国色,让醉困脂在短短半年之内成为江都城中上至主公贵族、豪门权贵,富贵人家的纨子弟,下至寻常贩夫走卒,市井小民人人梦寐以求的温柔乡。
这半年来,走访醉胭脂想见如意姑娘一面,妄想成为入幕之宝的男子多如过江之鲫,不知踏破了多少道门槛,洒了多少斤的银子。
只是这绝色佳人又岂是如此容易见着的?这如意姑娘才貌兼具、色艺双全,琴棋诗书画无不博晓精通,傲气自然也少下了了。
她只挑看得上眼的人进如意斋,与她对弈品茗,谈论诗文。
而慕云平便是少数如意姑娘看得上眼的人之一。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汹美且都。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玉如意素手殷殷抚琴,眼波流转,柔媚生姿,娇矫的唱着小曲。
坐在如意斋内的慕云平则意态优闲的端着精瓷、品着香茗,听着耳畔飘然仙乐,彷佛置身人间仙境。
片刻,一曲终了,玉如意由琴座上袅袅婷婷的站起身子,对着慕云平欠身行礼,睑上浅笑盈盈。
慕云平报以赞赏,「嗯!歌好,茶好、人更好,如意斋不傀是人人梦寐以求,闻名江都城的人间仙境。」
「慕大哥今日是来同我说这些浑话吗?我可要轰你出去了。」玉如意笑道。
「哎呀,不敢。」他再笑,随即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低声道:「此番上长安,我查到了一点消息,说是线索,却又似乎不足以构成线索,说不是线索,却又有那么一丁点端倪。」
玉如意闻言,神色黯淡了下来,她轻轻叹了口气,不发一语地转身走到雕花铜镜前,青葱玉指缓缓拉开了首饰盒的底层,颤颤的由其中拈出一枚袖扣。
袖扣上已蒙了一层岁月的痕迹,只是存在她脑中的记忆却鲜明如昨。
其实她并不是原本就叫玉如意,她该是唤作华琉璃。
二十年前,她一家十余口在天宽地阔的塞外,与世无争的生活着。
他的父亲原也是在中土江湖中打滚的血性英碓,因为厌倦了江湖的厮杀,遂携着温柔美丽的母亲避往塞外静土,希望从此远离是非圈,不再有腥风血雨的打打般杀,给温文的妻子一个安定的生活。
琉璃是在塞外出生的,此外,在她四岁那年更添了一个小妹妹,名唤笑梅。
这短短的四年对小小的华琉璃而言,是最快乐不过的了,她有父母、奶妈无微不至的呵护,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奔驰。
他们居住之地并非全然的塞外,因此无惧於凶狠的突厥侵扰,离了中原本土,更不受江湖恩怨的纠缠。
他们就彷佛在两处是非之地觅得了一寸净土,不起眼、被忽视,却也不受千扰,是自得其乐的世外桃源。
琉璃以为日子将会这么无忧无虑、快乐的延续下去。
熟料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群蒙面人袭击了她的家,掀起了一场血腥的杀戮。
她家中虽有十余口人,但通晓武艺的却只有父亲。那群蒙面人来势汹汹,尽管父亲再勇猛,终究难敌群起的攻击。
琉璃当时虽然只有四岁,但那残酷骇人的一幕却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中——一把弯刀向她迎面挥来,她害怕得发出尖叫。
父亲挺着多处受伤的身体,虽已摇摇欲坠,仍奋力的为她隔去那致命的一刀。
父亲的剑划过了敌人的手腕,这枚袖扣便是父亲从那人腕上划落,不偏不倚落在她挥舞的小手中的,她立刻紧紧的握住它。
当时耳畔传来父亲声嘶力竭的大喊:「快——快逃——琉璃,快逃——」
只是,琉璃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她被吓住了,因为她感到一滩嫣红的液体喷上了她的脸,她的身体,她的四肢百骸,夹杂着浓浓的,呛鼻的腥味。
那是父亲的血!她感觉到有人拚命的拉她、拖她,那是奶娘,浑身是血、披头散发的奶娘拚命拉着她要往外逃,但琉璃不愿意走。她不要一个人赚她要爹、娘、妹妹,大家一块儿走。
於是琉璃不断的哭喊、挣扎,就在同时,她看见了母亲。
母亲怀裹抱着妹妹笑梅,平素美丽的母亲已是处处伤痕、身形狼狈。
母亲纵使颠踬,也撑着要为襁褓中的笑梅辟出一条生路,只是一把森冶的寒刀突然而至,由身後刺入母亲羼弱的身躯。
琉璃的眼眸因惊骇而睁大了,几滴鲜血似乎也飞溅到她的脸上。
这血……是母亲的?还是妹妹的?琉璃顿时昏死了过去。
玉如意回想超那惨绝人寰的前尘往事,更紧紧的捏住了那枚袖扣。
二十年了。这袖扣沾带的血海深仇并未因岁月的流逝而冲淡,只有愈积愈深。
她并不清楚当年自己昏迷後还发生了什么事,而自己最终能死逃生,必定是奶娘拚死命所换来的。
当琉璃醒来时,自己已经置身在一处僻静的石窟内,眼前盘坐着一位清俊道姑。
接着,她瞧见洞内一隅躺着奶娘浑身浴血、已然冰冷的尸体。
琉璃的泪再也流不出来了。
她低头看见了自己手中的袖扣,即使陷入昏迷地也紧紧握住不放。
想超了家毁人亡的血海深仇,她立誓要报这不共戴天之恨。
道姑怜悯琉璃,收她为徒儿,并交给琉璃一把短刀,说是由奶娘身上取出来的。
这把刀名唤如意刀。
当时,师父叹了口气,「唉,如意刀与吉祥剑,想是这两件兵家奇器才让你家破人亡。」
「如意刀与吉祥剑这两样东西是我爹爹的吗?」琉璃问道,「我怎么从没听他说过呢?」
「这两样东西可是大大的祸害,你父亲为了武林安危,不得已才保有它们,这事怎么可以随便嚷嚷呢?」道姑笑道,吉祥如意十八式所向无敌,武林中的野心分子哪个不想练就这套刀剑?」
「什么所向无敌?」琉璃怨恨地叫道,「如果所向无敌,爹爹为什么会打不过那些坏人?」
「?孩子。」道姑慈祥的轻叹,「这吉祥如意十八式虽然厉害,却是杀戮太重,一旦出招非死即残,你爹是重仁义的真英雄,哪裹肯练这种残忍的功夫呢?」
「既然爹爹不练,何不乾脆将这套刀剑送给那些想要的坏人,那爹爹就不会死了!」
「不行的。」师父淡然一笑,「这套刀剑若交给了那些坏人,将导致道消魔长,武林将会掀起一场大浩劫,你爹爹是宁死也不可能交出这套刀剑的,唉!可怜一个英雄竞就如此遇害。」
琉璃望着如意刀沉吟了半晌,忽然神色坚定的抬起了螓首。
「师父,琉璃不要当英雄,琉璃要学这套刀剑,报血海深仇。」
「不行,我不能让你学这套刀剑。」
「可是-」
「琉璃,你爹之所以没有练这套刀剑,就是因为这套武功杀气太重,一旦出招非死即残,倘若你父亲泉下有知,知道你为了报仇而练就这套刀剑,他一定会很不高兴的。]琉璃闻言低头不语,但她神色间仍是不情愿就此放弃。
「何况你手中只有如意刀,吉祥剑下落不明,只怕要学,也是无能为力的。」
[吉祥剑呢?」琉璃问道。
「不知道,也许落入那帮恶人手中吧。」
「那……那琉璃是不是就报不了这血海深仇了?」她痛心地说道。
「那也未必。」道姑笑道,站超身子,牵超了琉璃小小的手。
「算来你我真是有缘,你名唤琉璃,而我惯用的武器便是琉璃子,我就将她传授给你,你用心学,日後找到了仇家,报仇也不是不可能。」
「是,琉璃一定会尽心学习·」
时光一晃眼匆匆过去了。
三年前,师父仙逝,琉璃葬了恩师,便由塞外入,一心一意要寻那不共戴天的仇家她唯一的线索虽然只有一枚袖扣,但她绝不轻言放弃。
也许事过境迁,仇家或已改了身分形貌,但琉璃仍然坚持等待。
上天必会怜悯她的无辜,她的遭遇,会赐予她运气机缘,让她得以手刀仇人。
她换去了华琉璃本名,化名玉如意,利用天生的绝丽容颜,隐身青楼。
青楼是个消息最灵通、而又最不会被注意的地方,她隐身在此可以听到许多的消息,或许可以由其中查到线索端倪也说不定。
何况她玉如意艳名远播,慕名而来的多如过江之鲫,形形色色的人当中也许有见过,或听过这枚袖扣的人。
她会故意将这枚袖扣放在显而易见的妆台上,无非是希望有人能认出它来。
然而,她却失望了。
三年裹,她换了无数的栖身之所,由北国到江南,没有人知道这枚袖扣的来处,甚至大多数的人根本连正眼都不瞧它一下。
这也难怪了。一个活生生的大美人就在眼前,谁还会分心去看什么捞什子袖扣呢?但慕云平却不同。
他虽说是慕如意姑娘之名而来,而玉姑娘也因为慕云平身处江湖的缘故,想他有可能知道或见过这枚袖扣才同意见他,但慕云平却对这袖扣兴趣浓厚,远胜她这名闻遐迩的大美人。
更重要的,她事後才得知,原来慕云平压根不是为着玉如意而来醉胭脂,他是为了那枚袖扣。
他无意间听人提起醉胭脂的如意姑娘有枚十分特殊的袖扣,它通体火红,当中更精心镂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袖扣中不知为何透着一股邪气,一种不该会是像玉如意这般美丽无瑕的佳人所该持有的东西。
慕云平听着旁人对这袖扣的描述,心下着实震惊。
他听师父说过这枚袖扣,不过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师父不破老人犹置身江湖时,道上便有一个黑暗的组织。
这个组织专门搜取天下着名的兵器秘笈,不论偷,抢,劫·掠……
总之下择手段,往往灭人家门只为一本武学秘笈。
而这个组织成员的特色便是个个蒙面,身分极为隐密,衣袖上别有这枚凤凰袖扣。也许在褪下了蒙面衣罩後,他便是你素来走近交好的友朋。
由於组成人员的神秘黑暗,造成江湖中人人自危,正派人士眼见组织如此嚣张残暴,遂立下盟约,共同围剿。
只是这个组织神出鬼没、飘不定,在多次的围剿下,却也只能使它稍加收敛,终究无法直捣黄龙,彻底消灭它·之後,这个邪恶组织沉寂了一段时间,数十年下来,那些江湖前辈多数都淡出江湖,难得再提起这个组织了。
慕云平也是听师父在无意间谈超,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的。
只是一个应该是散了的组织,却在二十年前的塞外又施出了魔爪。
凤凰是传说中的不死心鸟,是否意味着这个邪恶的组织随时都可以重生、卷土重来呢?玉如意见到了慕云平,有戚於他浑身散发的浩然正气。言行举止的彬彬有礼,和她以往所见的武林人士大不相同,达和慕云平成了知交,把身世遭遇的秘密全说与他听。
慕云平也告知了她关於这袖扣所代表的组织。玉如意听罢,更加笃定这个组织便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她立誓要寻根究柢,报这个血海深仇。
慕云平也承诺要肋她一臂之力,这次定要彻底瓦解这个黑暗的恶势力。
只是,数十年来除了二十年前的塞外惨剧,并不普听说这个组织再度现身,因此组织笼头、根据地、成员的身分都毫无线索可循。
本欲寻问一些武林前辈,但如此一来玉如意的身分将会曝光,一旦曝光,便会为她带来杀机,毕竟没有人敢肯定那邪恶组织的成员不会褪罩,混杂在公认正派的江湖人士当中。
因此慕云平决定凭着自己的能耐,一步一步地抽丝剥茧,暗中调查。
首先,最容易的便是弄清楚这枚袖扣是何人所制。
订制袖扣之人必然有地缘关系,也不失为一条线索。
虽然最早制作袖扣的师父或许已经作古,但总有学徒传承,凭着耐心和运气,一定可以查出端倪。
慕云平便自告奋勇的着手这项调查。
一来,自己有出镖之便,可以行遍大江南北,调查起来也不困难。
二来,不愿玉如意再以袖扣为饵,否则一朝若碰巧来了个普是组织成员的客人,那玉如意将因此而惹上麻烦。
而慕云平在每番出镖归来後,都会来醉胭脂向如意姑娘报告他所调查的结果,无论有眉目或没有他都会一五一十地告知,让佳人宽心。
这也就是为什么每回出镖後,慕云平都会上一趟醉胭脂找如意姑娘的缘故。
「我不仅你的话。」玉如意秀眉徽蹙。「何谓说是线索,却又似乎不足以构成线索,说不是线索,却又有那么一丁点端倪』?慕云平淡淡一笑,「我此番上长安,照例明查暗访了一番,无意间竞教我闲着了略知这枚袖扣的人。]「喔?」
「他的父亲是制造这枚袖扣匠人的徒儿,他则是再传弟子。」
「那他说了些什么?」玉如意着急地间道。
「唉!」慕云平叹了口气,「他是无意间听父亲提起这枚袖扣的,他父亲对这种袖扣记忆犹深,普经描述过一番,所以他有印象。」
「那他父亲呢?或者制造这枚袖扣的师父还活着吗?」
「制造这枚袖扣的师父在作品完成後的第二天便离奇死亡了,小店也被人一把火给烧了。
「啊?」玉如意愣住了。「我觉得其中必然大有文章。」
「哈,分明是杀人灭口,不留任何蛛丝马迹让人得知这款袖扣是何人所订。」慕云平冶笑道,「当时他父亲是名小学徒,那些天凑巧外出不在家才逃过了一劫,之後他也不再从事制袖扣的行业,转而经商去了。」
「那他也不知道袖扣是何人所订制了?」
「他没看见·」慕云平叹道,「况且店内一切东西都烧毁了,根本没有任何残存的顾客名册。」
「唉!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线索,竟然查不出端倪。」玉如意感到十分沮丧。
「你先别丧气,不知道订制者是何人也无妨,只要知道这枚袖扣是出自何地不也相同?订制者和袖扣定然有地缘关系。」慕云平淡淡一笑。
「袖扣出自何地?」玉如意间道·「江都。」慕云平又笑,「数十年前江都名号最盛的平成老铺,难怪有这样细致的功夫。」
「江都?!」玉如意睁大了明眸。「居然是江都!」
「人总要落叶归根的,袖扣出於江都,这组织的召集人必也是江都人士,就算他今日淡出江湖,化作平凡百姓,终究是不愿离开这块故土的。」慕云平分析道。
「话虽如此,但单就一个江都却也如此广大,人海茫茫,又如何能找得到呢?」玉如意轻叹一声。
「如此丧气可不像我认识的玉如意了。」慕云平淡淡一笑,「你曾说过踏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出这枚袖扣的主人,怎么如今范围已然缩小到一个江都城,你却反而失去斗志呢?」
玉如意无言以对,一阵沉默。
「苍天总是有眼的,相信总有一天你可以手刀仇人,报那不共戴天之恨。」慕云平安慰她。
「但愿如此。」玉如意凄然一笑。
「慕云平绝对倾力相肋。」
玉如意朝他漾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忽然她想起了一件事,达抿嘴轻笑道:「慕大哥,你此番上长安可真是收获不少,嗯?」
甜甜的笑容别有所指,而她所指的自是皇上赐婚这件事了。
唉!一提起那个泼涑贷,那个皇上赐婚的娇妻,慕云平心中真是又甜又苦,又爱又恨。
思及她新婚之夜便对他动刀动剑,出言不逊,他便有想好好教训她一顿的冲动,让她明白为人妻子柔顺才是本分。
但却又想起她偎在自己怀中沉睡的姝容,淡淡的恼怒,淡淡的倔,一点点的屈服,却又有一点点的不甘心。这样可爱又可恨,骄蛮又惹人疼惜的女人教他於心不忍。
如何「好好的教训她一顿」呢?慕云平可还没想出一个既能达到目的,又能让自己不心疼的法子。
老婆是娶来疼的,让她三尺何妨?男子汉大丈夫,对佳人自然是只能怜惜,谈什么教训呢?喔!对了!想到高呈祥,慕云平想起了自己上如意斋还有另外一件要事。
「如意姑娘,你那把如意刀可否借在下一瞧?」慕云平笑问。
「有何不可?」玉如意大方一笑,轻盈款摆的入了内室,取出向来暗藏於枕头底下的如意刀,走出来交给慕云平。「你为什么会忽然想看如意刀呢?」她感到不解的笑问。
慕云平却不答话,只是按过了如意刀,仟仔细细的端详着。
这把如意刀和自己怀中藏的那柄短剑简直是如出一辙。
如意刀身和短剑一般,同样是削薄的,所不同的,一把为刀形,一把为剑形。刀柄上的和阗宝玉撰了个「意」字,而剑柄上的宝玉则刻了个「祥」字。
这分明就是一套刀剑。
如意刀与吉祥剑!高呈祥为什么会握有吉祥剑呢?慕云平心下沉吟。
「怎么了?」玉如意见慕云平陷入沉思,面色凝重,愈发不解了。
「如意姑娘可瞥见过吉祥剑?」他问道。
「当然。」玉如意颔首。
[吉祥剑和如意刀有什么不同?」
「除了剑形和刀形的不同外,只有握柄上的那块和阗宝玉了。」
玉如意笑着解说道,「如意刀上撰了个[意』字,而吉祥剑则刻了个[祥』字·除此之外,这套刀剑可说是一模一样。你为什么忽然提起吉祥剑呢?」玉如意好奇的问。
「如果……如果有一朝吉祥剑再度出现,你将会如何?]慕云平小心翼翼的探问。
玉如意闻言,神色倏的笼上一层寒霜。
[吉祥剑早已落入仇人之手,持吉祥剑者便是舆我血海深仇有关系之人,只有死路一条。」玉如意的语气冷绝且不留情。
「我认为你的看法有所偏差。」慕云平就事论事的分析道,「持有吉祥剑的人未必就是你玉如意的仇人。」
「喔?」她轻淡的一挑秀眉,「此话从何说起?」
「我以为持有吉祥剑之人,极有可能是你的妹妹笑梅。」慕云平沉静的道出。
「不可能!」玉如意笃定的否认。「母亲和妹妹不可能逃得过那场浩劫,我是亲眼看见母亲抱着妹妹倒在血泊之中的。」玉如意痛苦的陈述。
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往事街击着,着她的心。
「你确切见着尸首了吗?」
「事後那些人一把火烧了家园,我认不出来……」
「那便是了。」慕云平淡淡地笑道,「眼见为凭,你既然可以大难不死,又怎么能肯定你的妹妹不行呢?」
玉如意深深的叹了口气,「唉!生还的机会微乎其微。」
如果妹妹笑梅街在人世,那她将是最高兴的人了。
如果世上真还有蓍一个与自己流着同样血液的亲妹妹,哪怕是相见不相识,都足以令人欣慰。
「纵然是微乎其微,你也不能不正视这个可能性。」慕云平提醒她。
玉如意再度轻声叹息,「那又如何呢?重要的是,吉祥剑是否重新出现。」她审慎的双眸投向慕云平。「你突然说超这些话实在很不寻常,难道……你见着了吉祥剑?」
「非也。」慕云平当下决定隐瞒玉如意关於高呈祥拥有吉祥剑的事。
他目前必须向高呈祥间明吉祥剑是由何处得来,才能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心下同时也胆战的估量着,如果高呈祥这把吉祥剑的来源是高士廉,那将代表着什么?高士廉便是昔日那冶血灭门夺宝的凶手?高士廉可是当朝重臣,皇后的亲舅父,如此一来,二十年前塞外的灭门血案岂不牵扯上了整个李唐皇室?後果将不堪设想!换个角度,倘若高呈祥是当年的华笑梅,那她如何会成了高家的?高呈祥是不是高士廉的亲生女儿?若高呈祥不是高士廉的亲生女儿,那高士廉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将高呈祥认作女儿呢?恩来想去,慕云平始终无法做出一个确实的假设。
他隐瞒玉如意高呈祥拥有吉祥剑的事实,目的在避免玉如意一时冲动,心绪大乱而找上高呈祥求证。
如此一来,即使两人不发生冲突,高呈祥也会因此而怀疑自己的身世来历有所问题。
高呈祥是个倔傲的女子,怕将因此而受到伤害。
慕云平是无论如何都得保护她,不让她感受到一丝痛苦的。
吉祥剑的主人是高呈祥这个不争的事实,只会牵扯出一连串的疑问和麻烦。
就待他将一切纠结不解之结先疏通厘清後,再作打算吧!「那你为何会没来由约谈论起吉祥剑?」玉如意仍旧不死心,她眸中闪烁着敏锐的光芒。
「是因为不久前,我偶然翻阅了本[古今奇器要览』,其中便谈论到了吉祥剑和如意刀,我才一时兴起罢了。」慕云平轻松带过。
「原来如此。」玉如意淡然一笑,收回了如意刀。
此时,一名小丫鬟掀帘而入。
「姑娘。上官公子正在门外候见呢。」
「请他稍待一会儿吧。」玉如意漾出了一个若有深意的微笑。
「上宫公子?」慕云平沉吟了一下,「莫非……是上官逸平?」
「正是。」玉如意颔首。
上官逸平是江都首富上官磊的公子,说起上官磊,整个江都城没有人不知道的。
传闻上官磊富可敌国,他的居所颐园之中收藏有足以媲美皇宫内院的奇珍异宝。
上官磊本身可是一个见多识广的长宅江都城中人人对他乡所敬重。
「我都不知道原来上官逸平竟也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慕云平有些讶异。
这上官逸平呆楞木讷,本就不是那种沾染酒色财气之人,何以竟也踏上醉胭脂,为玉如意倾心呢?况且上官逸平也不可能是能教玉如意看得上眼的人,何以玉如意竟会邀他如意斋?「你……莫非别有用意?」慕云平敏锐的对玉如意的举动下了一个假设。
玉如意轻笑一声,「慕云平果然了解我。」
「为什么这么做?上官逸平能给你什么帮助?」
「上官逸平不能给我直接的帮助,但透过上官逸平,我却可以得到上官磊的帮助。」
「啊?」慕云平低头思索,霎时明白了。「你认为上官磊会知道这枚袖扣的事?」
「上官磊见多识广,年轻时也曾经是江湖道上的一分子,我认为他极有可能知道。』玉如意又笑道,「况且传说上官磊收藏无数,玉器古玩,兵器秘笈,各式奇珍异宝应有尽有,这种酷爱收藏珍品的嗜好和那火凤凰的组织岂不相似?」
「所以你特意牵上上官逸平这条犀希望藉着他颐园一探究竟?」慕云平点出她的用心。
「正是这个打算。」玉如意嫣然一笑·「如意,这样太冒险了·」他正色且严肃的阻止道。「万一上官磊真是火凤凰组织的一员,他得知你在追查那枚袖扣的来源,必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
「我自然不会摆明了说我在追查袖扣的主人啊。」玉如意以为他乡虑了。「我不过随口向上官逸平提起,我在无意间拾到了这枚袖扣,因它特殊的外表,感到好奇罢了。
「我还是觉得不妥。上官磊不似上官逸平那般单纯的。」慕云平皱眉。「何况我说过,我会尽最大的力量来帮助你,你又何必冒这个险呢?」
「上天既然留下我这个活口,便是要我来报这个血海深仇,玉如意自然尽一切力量,才对得起死去的亲人。」她坚决不让步。
「唉!你如此固执,一朝遇上危险,连性命都没了,又如何去报那血海深仇呢?」
「不会有危险的。」玉如意巧笑道,「我做事自有分寸,你不必担心。」
慕云平瞧玉如意似乎成竹在胸,知道再如何说也无法劝退她一探颐园。一探上官磊的心愿。
玉如意一向侍执的,也是倔强的,她坚持的事向来不会为他人所左右。
倔强且固执,呈祥又何尝不是如此呢?难道说两人之间当真有着血缘的牵连?否则为什么天南地北的两个人,内心深处都是同等执着?「唉!」轻叹口气,慕云平不再言语,步出了如意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