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应过来的瞬间,亏得教练耳提面命要“刹车”,我下意识狠狠的一脚刹车踩了下去,同时伸出右手使劲护着子越不让他由于惯性向前冲上去。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停住,不要让他打向右边去撞墙。至于我自己是不是会被飞扑过来的汽车撞飞,我根本没有时间去想。
汽车尖厉的刹车声在安静的路上划出了巨大的回响,这一切不过是电光火石两三秒钟的事情。却像一个世纪在我的心头狠狠的划过。
像经历了巅峰云端一样,车画了个弧线停下来。子越那边的车头蹭到了一点墙,我这边的后座的门被那辆车狠狠撞了进去。我和他先是一愣,焦急的打量过对方后,我还在发呆,他双手扶上我的肩,脸色惨白,第一次看到他的眼里只有一种神色,就是担心的疯狂,声音颤抖着:“你还好吗?”
我才缓过劲来,一身冷汗溢出,微微动了动四肢,除了胳膊磕的有点疼之外,没什么大事,点头:“我没事,你呢?”他松了口气摇摇头,这才扭头向后看去,那辆车的车头已经撞得稀巴烂了。
子越推门下去,我也跟着摇晃着下了车,却已经全身麻木酥倒,瘫软的根本站不直,只无力的靠着车。那辆车的司机也够命大,什么事没有,摇晃着下来,脸很红,一股浓浓的酒气随着风就扑了过来。
子越一个拳头就冲着那人挥了上去,狠狠骂道:“你他妈的是要杀人?”
我愣在了那儿,我看到过子越生气板着脸,摔东西,还从没见过他对一个男人动手,平日里的冷酷沉稳全都不见了,像一只原野上的狼一样红眼发着兽性。
那人被一拳打得向后趔趄了一下,笨拙着想要还手,子越又是狠狠的一拳上去,速度快,用力猛。直打得那人跌靠在车上,开始认怂,舌头僵硬着:“大哥,已经这样了,打,打电话,叫警察—”看来喝的真不轻,都醉驾了还敢叫警察来。
我反应过来,忙扑上去把子越拉开,哀求着看他:“不要打了,待会警察该来了。”
子越被我拽了回来,又细细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抚抚我的头发,摸摸我的胳膊,确定我没事。才彻底松了口气。刚才惨白的像张纸的脸,渐渐泛上了丝血色。像劫后余生般一把把我紧紧搂在了怀里,几乎箍的我喘不上气,声音颤着低低说着:“你吓死我了。”
“我没事。”眼泪瞬间决堤。脑子里一片空白,生怕他倏地消失一般,紧紧抱住了他。
半晌缓过劲,给交警打了电话。处理完事故,车也要去大修。一直折腾到晚上,我和子越才回到家。我早已三魂丢了七魄,回去也吃不下饭,喝了点粥,就拉着子越冲回卧室,一进门,我就拼命的扯着他的衣服往下拽。
“小薇。”子越有些心疼的制止着我,“我没事。”
我倔强的掰开他的手,不顾一切继续着我的动作,直把他全都检查一遍,除了左手因为护着我的头,撞到玻璃上有些青紫,其他地方还好。
我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全身像被抽空一样,跌坐在床上,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我真的怕了,我真怕万一我刹车不及时,他因为我出了什么事,让我怎么活下去?原来生命有时候好脆弱,一个瞬间,就在天堂和人间徘徊游走。
子越紧紧的抱着我,用力揉着我的头发,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怎么那么傻。”
“你比我还傻。”我大哭着环住他的腰,生平第一次骂了句脏话:“混蛋,你他妈的出了事让我怎么活。”
他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复紧紧的搂着我,直到我大哭变小哭,小哭便抽噎,抽噎到无声。
那晚我和他都没有睡着,我猫在他怀里一会儿就狠狠打个冷战。他只拥着我,偶尔拍着我的背。手心传来的温度,暖着我的身,也慰着我的心。
人生也许如白驹过隙的短暂,而我的生命,因着子越,变得有些惊心动魄的不同。多少次梦回泪眼,我不知魂归何依。子越,让我如何忘得了你?我的一辈子,还能去哪找到在生命的丁字路口,为我向右猛打方向盘的男人?这辈子挫骨扬灰,下辈子轮回三世,我都舍不得把你忘了啊。
那场不大不小的车祸,后果就是我平日里再也不敢碰车了。子越安慰我,学车没有不出事故的,剐蹭也是常事。但我还是十年怕井绳,即使在教练场,速度再没敢上过40,任凭教练骂的头破血流,我再不动弹。如此的折腾了一个多月,居然我都考过了。不论是杆,还是路,我都过了。拿着驾照,我有种想烧了的冲动。为了这个破东西,我差点搭上命。
教练最后是笑着对我送别的:“没想到你也一次就过了。”我送了一条很好的烟给教练,含着眼泪说:“谢谢你。”如果不是他的骂,我只怕救不了我爱的人,我自己也无法再独活着。
去找了一次艾云,有些失神的把这些讲给她听,她长叹了口气拉着我的手:“小薇,如果真的有这么生死相许的爱情,我再也不说什么了。去他妈的世俗,这个男人要是一辈子守着你,就这么过了,怎么地,碍着谁了。”我哭的泣不成声。
月白如练的夜里,我静静抚上子越的身体。那次车祸,每次想来都陡然害怕。我第一次面临生命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恒久,也许一个转瞬就天人永隔。如果他哪天有个三长两短,我竟然什么都没有。我忽然迫切的想要个孩子。想用林方式,留下他的生命。更何况,和他,彼此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孩子还算什么障碍?
他吻的动情,低语着:“小薇,要个孩子吧。”我呢喃应着,如果孩子是爱的结晶,就让他在爱中诞生吧。
子越回家的日子渐渐多起来,最多时一周能回来五六天。我有些惊讶问他:“公司这么闲?”
他笑得自如:“我才发现人活着有意思的事儿多了,那些事儿交给别人也一样。”心里融融的一阵轻快。
初夏的午后,他在书房,我去给他送水果,看到他已经靠在椅子上,眉头紧蹙,眼睛闭着。似乎睡着了。不觉有些好笑,站在他对面,盯着他看了许久,自顾的吐舌头对他做着鬼脸,他的眼睛也没有睁开。暗暗懊恼着真是心无灵犀。
忽然又玩心大起,拿起果篮里的一颗樱桃,在他唇边轻轻晃着,晃着,心里突突像揣着小兔子一样。在樱桃快挨上他嘴唇的时候,忽然他一张嘴,把樱桃咬了下去,睁开眼狡黠的看着我。
什么人,居然一直在偷看。我嘟着嘴:“不好玩儿。”看他面前的书桌上摆着一堆文件资料,我噼里啪啦的一顿收拾,放到他旁边。轻轻坐到他腿上,嘀咕着:“有什么好看的。”
他顺势揽着我的腰,吻上我的耳垂,低声吹着气:“你说什么好玩?”吹得我脖子痒痒的。他的吻又顺势滑到我的脖子。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开,看他那堆文件最上面有张白纸,百无聊赖的拿下来,冲他道:“写字呗。写字好玩儿。我的印象中,你是不是只会写:同意,冯子越啊?”说完掩嘴哧哧笑着。
他手里抓起一支笔,哼一声:“写什么?”
“嗯,就写赵小薇最可爱。”我低下头,使劲憋着笑。
他扯扯嘴角,揪了揪我的脸蛋:“这有多厚?”
我想想,鼓了鼓勇气道:“君心我心,不负相思。好不好?”说完了自己都觉得酸溜溜的,生怕被他笑话。
他没有吭声,笔锋有力的在纸上写了八个字“君心我心,不负相思。”又加了三个字“冯子越。”这是签名的惯性么?只是没想到他的字除了签名,写的也不错。苍劲有力的风骨。
我忙当着宝贝似的拿起来:“送我的,不许赖。”
“用不用写本书送给你?”他朗声笑着,把笔扔下。很少听他的笑声能这么清悦。
忽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着,眉头蹙起,放在桌上没有接。我瞥了一眼,“令宜。”心突然就揪了起来。这个名字,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提。却是看到一次,就锥心刺痛一次。
我从他的腿上下来,若是以前,也许默默的低头走了。可现在,脚在往出迈的时候,忽然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接?”
他看着我,声音泛沉:“没必要。”
我看着他的手机,很眼馋,恨不得自己扑上去接了那个电话。问问她到底想做什么。铃声停了,换了短信的声音。子越整理着文件没去看。我忍不住凑过去,试探着问道:“我帮你看看?”
看他没置可否,我打开看着,不觉低声念出来:“子越,明天要去韩国了,今晚能不能最后见一面?”心忽然像被什么堵上了似的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