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桌上的水果啃着。给子越发了条短信报了平安。等着爸爸回来。
妈妈在厨房张罗着,几次看着我欲言又止,神色有些犹豫。我好奇问着:“妈,你想说什么?”
“算了,我也说不好,等你爸回来说吧。”妈妈犹豫再三,没再张口。我看着妈妈的表情,忽然有些慌乱,此刻脑子才转过弯来,难道是她们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
心情变得忐忑,嘴里的水果也吃的食不甘味。不多久,爸爸骑着自行车回来了。好像比春节时瘦了些。
进屋看到我,表情有些凝重的说了句:“回来了。”
“嗯。”我答得有些心虚。“爸爸身体没事吧?”
爸爸没接我的茬儿,转头问妈妈:“她吃饭了吗?”妈妈往出摆着碗筷:“这就好。”
爸爸看着我道:“先吃饭吧。”
爸爸的表情,已经说明了有事,我心不在焉扒拉了几口,抹了抹嘴,怯怯的看着爸爸:“我吃完了。有事和我说吗?”
爸爸想了想,认真的问着我:“你在北京,到底在干什么?”
我的心开始狂跳,果然是这个问题。脸上不禁微微泛红,无力答着:“上班啊,能做什么。”
“哪家公司?做什么呢?”爸爸追问着。
我一时语塞,随口把我最后一次上班那个公司名字说了出来。
“春节回来那个小伙子呢?周亦?”爸爸又问着。
“分手了。”这个我答得坦然,面无惭色。
“那你现在,有男朋友吗?”爸爸问的直接。我愣了一下,一路心急如焚赶回来,根本没想到爸爸会问这些。一时不知道该说有还是没有。
我的脑子飞速转着,爸爸既然问这些,想必是听到了流言蜚语,我如果说没有,根本解释不了,反而欲盖弥彰。想了想咬牙道:“有一个。”
爸爸对我的回答有些惊讶:“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们啊?”
“就是,”我结结巴巴的说着,脑子里拼命想着理由,半天憋出句:“他年纪有点大。”
“大多少?”爸爸有些担心的神色。
“十几岁。”我看了眼爸爸的表情,看不出强烈的抵触,我松口气。
“做什么的?”
“做生意。”我答。
“当老板?”爸爸问着。
我点点头:“算是吧。”
爸爸又详细问了他的年纪和公司情况,我也只好如实回答。
“这么大岁数还不结婚?”爸爸很疑惑。
我该怎么答,这个年纪的成功人士不可能不结婚,我鼓鼓勇气:“他离婚了。”说完这句,我的脸忽然红的厉害。在至亲父母面前,说谎时内心的那种煎熬,更是如炼三伏。
爸爸认真看了看我,我越发脸红,低下了头。爸爸微微叹口气,讲着陈年的故事:“闺女,你还记不记得你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数学考了100分。全班唯一的一个100分,可你找到了老师,有道题错了,老师没注意,没扣分。100分成了99,那天放学老师专门找到我,满口赞扬你。你知道我和你妈有多开心吗?老师问我怎么教育出的这么诚实的孩子,我骄傲的跟老师说,不用教,她天生就实在,不做亏良心的事儿。”转而看着我的眼睛:“闺女,可你刚才跟我说的,是实话吗?”
我的脸瞬间涨的通红,面对我的至亲,素来不善于撒谎的我更是张不开嘴,眼泪却已经流了出来,我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妈妈有些着急,催促着我:“你倒是说话呀。”
爸爸一把抹上脸,把桌上的杯子用力磕了磕,冲妈妈吼着:“还说啥?她这个样子还看不出来?”
妈妈愣住了,呆呆说着:“这么说,那些嚼舌根子的,说的都是真的?”抓着我的胳膊,“你真的在北京给人家当二奶?”
“不是,不是——”我拼命晃着头,不是那样的。可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那是什么?你说!”爸爸看着我,眼睛有些发红。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来,我没法说最开始为了表弟60万的屈辱,也没法说为了修房子那20万的无奈,没法说他为了我可以豁出命去,更没法说我流了两个孩子,一桩桩,一件件,刻骨铭心,却最终无法启齿。
过了很久,看我还是沉默,爸爸问我:“你借的那20万,是不是他的?”
我点点头,爸爸的头低了下来,无力的扶着额:“怨我没本事,让孩子走了这条路。可是小薇啊,我和你妈,一直都没想到,那钱的事儿,你会骗我们啊。”我看到爸爸太阳穴突突跳着,似乎有些头晕的歪在椅子上。
我心下慌乱,蹲在了爸爸面前哭道:“爸爸,不怨你,不怨你。”咬咬牙说着,“借钱以前,我和他就有些瓜葛,我不是为了钱委屈自己,我是心甘情愿的。”
爸爸把手放下来,看着我,表情沉重道:“不为了钱?心甘情愿?一个比我小不了几岁的中年男人,不是钱,有什么让你心甘情愿的?”
我又一次无话可说,不是钱,是他的爱?可那份爱,我无法启齿。只喃喃的说着:“他对我很好。”
“你糊涂。”爸爸痛心疾首,“周亦对你不好吗?子清对你不好吗?来过咱家的,哪个对你不好?你怎么就挑上他?不说年纪那么大,他有家庭,电视里都看了多少了,他能给你什么?连个家都给不了你,配说好吗?”
我噤声了,爸爸的话,我都无力反驳。爸爸的声音满是痛苦:“从小,你比别人懂事,看我看铺子辛苦,那么小,”爸爸拿手比划着,“才半大高,就拎着一罐凉茶水,颠颠的跑着给我送到铺子里。上学了,从来不用我和你妈催,学习自己上心。考上大学那年,我祭祖的时候,一个劲的感谢祖宗积德,让我有个这么省心,这么懂事的闺女。我从来不羡慕那些有儿子的,儿子又能咋样,像你表弟那么淘气惹事的,哪能比的上我女儿?可怎么在这个事上,你这么不懂事?我一直引以为骄傲的女儿,怎么能做出这么丢脸的事儿?”
丢脸,我愣住了,这件事在父母眼里是极尽丢脸的?我懵懂的看着爸爸,低声说着:“我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我不是为了他的钱,我真的不是。”
“不是为了钱?那你是想让人家离婚娶你?”爸爸的声音更严厉,“咱们赵家,几辈子没出过这种事儿,你年纪轻轻,什么样的好小伙子找不见?非得去挖人家的墙角?你这更让我和你妈的老脸放哪儿?”
妈妈忍不住插嘴道:“那个周亦不是挺好吗,为什么非要跟这个人呢?人家又是个大老板,怎么可能离婚娶你呢?他就是看你年轻玩几年,你咋就死活不明白呢?”
我哭着跌坐在地上,心里百般苦涩。妈妈把我揪起来:“别在地上,地上凉。”眼圈也泛红:“整个县城都传着,我和你爸大概是最后知道的。你爸一个礼拜了,天天晚上睡不着,说啥也不相信你能干这种事。这两天天天晕头晕脑,喝着降压药。我说这也放假了,正好把你叫回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造谣,我们就是豁出老脸老皮,也跟那些人讲讲明白。谁知道——唉——”
看着爸爸妈妈痛苦的表情,我好惭愧,好内疚。人活着,不是给自己活,子越有他的妻女家庭,我有我的父母,我们都不是给自己活着啊。和子越的生死相许,面对父母的老泪纵横,忽然变得有些虚无缥缈。
“你在北京的工作,也是骗我们的吧?”爸爸问着。
我摇头:“以前在那上过班,后来辞职了。”
“既然班也不上了,这回回来,就踏踏实实在家呆着吧,”爸爸对我说着,“我看你现在脑子发热,比以前那些练**的还脑子不清楚。”
我一惊:“我还得回去啊。”
“你还回去做什么?工作也没有,就是瞎混!”爸爸有些生气,脸涨得通红,“你现在是翅膀硬了,彻底不听话了?”
我看爸爸动了肝火,又怕把他的病惹出来,低头不语。爸爸长长叹口气回了屋,我转回自己的房间,全身微微抖着,父母的话让我的心波云翻滚。我给子越发了条短信:“我要在家呆一阵子。”关上了手机。也许,我真该听爸爸的话,好好想一想。
躺在床上,我有些恍惚,昨天还在子越那里的大床上,今天晚上,就回到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小木床。可这张小木床,竟带给了我前所未有的真实。
我是谁?我问着自己,我是那个小时懂事听话,被爸爸举过头顶的乖女儿,我是那个考试优异,被邻里羡慕的好孩子;我是个领着周亦回家,被众人认可的贤良淑德的女子。而不是人人都能口诛笔伐的小三,让父母唉声叹气抬不起头的二奶,让同学背后热议蜚短的话题女王。我和我的家庭,都承受不来这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