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人不注意,乔木跳下栏杆,刚要闪身钻入花木丛中,便被一只小手一把捂住了嘴。
乔木大惊,刚要使出过肩摔将身后之人撂倒,便听一道童女稚嫩的声嗓传来。
“姐姐你莫要出声,跟我来,我带你出去。”
“呃?”乔木点点头,锁住女童的手腕转过身去看,黛眉一舒,轻声道:“怎么是你?”
“在窗子外头的果然是姐姐。”女童怯怯的道。
“嗯?”乔木惊讶,神色一凝,直射女童的眼睛。
这女童身子一抖,怯弱道:“惩罚福儿时,福儿疼,就躲,然后就、就看见窗子上有人影,后来,撵福儿远远的哭去,不让福儿丢人现眼,福儿只好走了,找一个无人的地方哭了一场,后来,福儿想着还是要人伺候的,怕晚了又要被惩罚,就又回来,然后、然后……”
女童握在一起的双手哆嗦起来,说话声音都打颤,显然是极害怕的。
乔木收敛了目光,道:“然后你就看见我在折磨你的是吗。”
“……嗯。”福儿想了想,点点头应了。
她二人边走边说话,穿过一个月洞门,乔木便轻笑道:“瞧着你服侍的仙子也有吓得眼泪鼻涕一把,状如泼妇的时候,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福儿是吗,我就叫你福儿吧,福气的福字吗?”
“嗯,是福字的福。”女童低着头道。
待问及自己心里的感受,女童面上虽有惊慌,眼睛却熠熠生光,隐隐激动夹杂着喜悦,“福儿就觉得心里好舒坦,好舒坦,姐姐,福儿是不是很坏,看见受难,福儿却觉得高兴。”
乔木看她一副为难又纠结的小模样,扯了扯她垂在两肩的乌黑小辫子,笑道:“你若跳出来为你家抓我回去才是真的没救了。”
“可、可是福儿是的奴婢,有难,福儿应该拼命去救的,可是福儿没有,福儿只会躲在一边看着。”她紧张的扭着手指头,声音都带着哭腔,哽咽着解释道:“可是福儿知道姐姐不会真的伤害的,姐姐只是吓唬吓唬的,要是姐姐真的要毁的容貌,福儿一定会跳出来,拼命护着的,姐姐,你相信,你要相信我,福儿没有那么狠毒的,真的,真的。”
乔木静静听着,并没有打断的意思,仔细看着这福儿的模样,但见,她生得黛眉秀目小唇,肌肤白如雪,细腻光滑,约摸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此时她双眼含着惊慌失措的泪,楚楚堪怜,毫无意外的,再过两三年之后,这福儿定然能够超越那仙子花魁。
也无怪乎,鸨母会让这小丫头随身伺候花魁,瞧来该是打着让她接替那位流云花魁的主意,呆在花魁身爆好尽早的熟悉花魁的所有业务,这是提早的培训上岗吧,呵。
“福儿不想和院子里面的姐姐们一样的,她们总是爱看人笑话,福儿被惩罚,哭的越厉害,她们越是大声的笑,仙儿姐姐生病了,快要死了,花娘不让君若哥哥给仙儿姐姐看病,说她是吃白饭的,养着也没用,可是仙儿姐姐曾经也和一样啊,每个到我们招的公子都要点仙儿姐姐作陪,可是,仙儿姐姐病了,公子们不要姐姐了,花娘也不要了,所有的姐姐们都要到仙儿姐姐的门上去笑骂她,呜呜,福儿不要和她们一样坏。”
乔木摸摸她的头,算是安慰。
十一二岁的年纪,是是非非,对对错错在她的心里还没有明确的定义,可生来赤子心,人性本善,自己做了什么,对的便觉得高兴,心里舒坦;错的便觉得愧疚、难过,如此简单而已。
瞧这小丫头脸上,旧的扎痕未去,新的扎痕又添,伤口不深,红红星星的,一两日便好。当时被扎时却痛,那金钗,她拿去重伤凤王了,她看过,很尖锐,又不似银针的细,较粗,扎在脸上,那是比针扎要疼上千万倍的,这小丫头该是经常被如此调教,积怨在心,才有今日的幸灾乐祸,她做了,又觉得愧疚,这才哭哭啼啼的一个劲的说。
说什么呢,说自己不狠毒,就是胆子小才会反抗,才会见死不救,才会看见自己这个欺负了她家的人,不呼喊人来抓,却要帮助自己逃走。
唠唠叨叨那许许多多,皆是废话。一切皆是因为,她小小的心里单纯的是粉念被外来的欺压疼痛冲撞了,纯善之心要歪了,小丫头要长大了,如此而已。
“没有路了。”乔木面对着一堵长满碧绿青苔的墙道。
“姐姐。”福儿扒开一丛草,现出一个狗洞,不好意思道:“这是福儿躲着人哭的时候看见的,姐姐若是不嫌弃,你瞧这个洞的大小,和姐姐的身段。”
“绝处逢生,管它什么狗洞狐狸洞。”乔木喜道。
“那姐姐走吧。是福儿对不忠,福儿要赶紧去服侍去,往后福儿在背地里再也不怨恨了,福儿今天很坏。”她羞愧道。
正要趴下钻狗洞的乔木顿了顿,转过身,面对面看着眼前的小丫头,笑道:“福儿是不是,你没有错知道吗,你也不是她的丫头,你只是暂时的被派去伺候她,你不需要愧疚,你更没有对不起她,在你的心里觉得是自己亏欠了你的是不是?”
“嗯。”福儿伤心的点点头。
“傻丫头。你要记得,你退一步,别人就进一超有些时候,明明不是你的错,可你自己若先傻傻的以为自己错了,自己愧对别人,别人就更会得寸进超拿着她们自己的错误来驭使你,利用你。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懂吗?”
福儿似懂非懂,两眼茫然。
乔木从不认为自己是知心姐姐,她也没有那闲工夫去指点一个美少女成长的烦恼,她只不过是不想欠人情。
红唇微抿,转而笑开,弯腰在花坛里抹了一把湿泥巴,坏坏的抹在福儿天生的美丽脸蛋上,惹得小丫头呀呀乱跺脚,却又不敢反抗这个敢欺负的姐姐,只得从了她的恶作剧。
“不懂啊,没关系,你只要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就好了。自己照过镜子吗,你这一身雪肤是招祸根,自己想法子吧。”乔木色色的摸了一把,果真细腻如绸。
推开她,自己不顾形象的趴下便往狗洞里钻。
福儿愣了愣,把脏泥巴在自己脸上胡乱抹开,一溜烟就跑了,坏姐姐太可怕了,她说的话让她惊慌。
不管别人,乔木钻出头往外一看,黄土路,榆钱树,高高低低,精致粗陋不均匀的屋宇,果真是府外,心里高兴,慢慢蠕动着往外拔自己的下半身,不想,她娇臀丰腴了点,卡住了。
乔木泪奔,此时真恨这原本令她极为满意的丰臀,有刀没,有刀没,为了自由,她要学灰姑娘的恶毒姐姐们,为了能穿上水晶鞋,勇敢的割掉身上多余的肉肉!
“哎呦!瞧瞧这是谁。”
“哈?!”乔木抬头望去,见一美貌郎君正吊儿郎当倚在一棵榆钱树上,她当即大喜过望,双手招呼他道:“刘三郎快来帮忙,我被卡住了。”
刘临风本是已经随他父亲走了的,只是越想越不甘心,又气恼的跑回来,他要等她出来,问清楚,若她真是个贪慕富贵的女人,他就认了是自己眼睛瞎!
在王府外头转了一圈又一圈,心里就跟火烧似的,这刚在心腹刘安的劝说下安稳住,就瞧着了墙根下长出了一颗美人头。
再瞧她那一张几乎被脂粉糊成了花戏子的小脸,狼狈的惊慌四顾,他心里滔天的火气一下子就熄灭了。
真是来得莫名其妙,去的无影无踪,最后只剩下爆笑。
“你这没良心的,还笑,我后头被狗追啊,你快点拉我出去,哎呦,咬住我的腿了。”乔木随口扯谎道。
刘临风暂时止了笑,忙上去一把抱住她使劲往外头拽。
“轻点、轻点,我的屁股。”
“不是被狗咬了,不快一点,我怕你的一双脚都被吃了。”
此时,乔木便听到墙里传来军汉们吼出命令的爆喝,心知是已经发现自己,忙道:“是啊,是啊,你快使劲!”
刘临风憋了一口气,双脚驻地,腰杆抬起,狠狠往外一拔,惯性使然,他两个搂抱成一团滚出去老远。
刘安忙上前来搀扶,大惊小怪一通。
“快,我们快赚莫要被发现。”乔木道。
“刘安,我的马呢,快牵来!”
被抱上马背,心知安全了一半,乔木猛的捂住胸口,呼吸急促,脸蛋缺血,苍白如纸,一把抓住刘临风的手腕,刚要说些什么,出口便是一声咳嗽,血丝被一口喷出,乔木脑袋一歪便晕厥了过去,吓的刘临风手忙脚乱,赶紧打马带她去找大夫。
却说,凤王搜查了全府,只得了一只贼人遗失的鞋子,把他气的够呛。
他本就是个霸道狂傲性子,曾经叱咤西北,那绝对是个有实权的王,金口断人生死,逮人犹如抓鸡,自己引以为傲的军士却逮不住一个女人,好,很好,这个女人,第一次就咬掉自己一口肉,第二次又来刺杀,好啊,他绝对找到她老窝里去,把她揪出来,然后!
然后怎样?说一千道一万,是他先对不住人家,想到此,凤王只能发狠把自己带来的军士练了一遍,累的他们气喘如牛,哭爹喊娘。
可对于那个女人,他除了恨恼,至今没想出个合适的对策来,这让自出了皇宫之后,活的如鱼得水,逍遥快活的凤王如何不将她“想念”到骨髓血肉里!
他从小到大就没这么犯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