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阵,瞅着时辰不早,于婉怡就领着顾安年和苏荷回到前厅去,厅里,季成辉几人的谈话也告一段落。
管事的上来禀告午膳已经备好,一行人便移步到饭厅里,热热闹闹用膳。
饭后,顾安年和宋祁没有急着离开,而后在镇南王府中游玩。
游玩不过是借口,叙旧闲谈才是正经。
一行七人,宋祁走在最前,季成辉父子与楚倾在一旁作陪,四人一边赏景,一边闲谈,多是说些舞刀弄剑,或是喝酒品茶的事儿,不是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
顾安年,于婉怡,苏荷三人则是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四人身后,说些家常趣事,也是笑声不断。
苏荷耳朵尖,还隐隐听到前面的楚倾提起紫珀来,看来是想打算从逸亲王这里入手,准备宣传了。
她看到逸亲王露出了兴致勃勃的神色,心里不由有点小骄傲。
其实不止她一个人听到了,顾安年和于婉怡也听到了,见她得意洋洋的,顾安年还扬声对前面四人道了声:“如此好酒,大家定要一起尝尝才是。”
“是啊,有福同享嘛!”于婉怡也大声附和。一边还促黠地对着苏荷挤眉弄眼,把小姑娘脸都挤兑红了。
顾安年和于婉怡都知道紫珀就是现代的红酒,心里并没有多好奇,只是想借着机会调侃一下苏荷罢了,见小丫头红了脸,两人是笑地前俯后仰。
前面的几个男人听到后面自己女人欢快的笑声,也会心地露出笑容。
七人一拨在前一拨在后,向着王府的观景台方向走,一路欢声笑语,然而在路经后花园时,一个青衣的丫鬟却忽地从侧面冲了出来,扑到宋祁面前。磕头大喊:“奴婢有冤,恳请逸亲王殿下为奴婢伸冤!”
听得这声音,苏荷与季子瑞都是一惊,楚倾也皱起了眉头。
原来他们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苏兰。
苏荷担心苏兰胡说八道冲撞皇爷爷。跨步就要上前,顾安年却抬手拦住她,摇了摇头笑道:“且看看再说。”
见顾安年一脸镇定,苏荷点了点头,乖巧退开。
季成辉与于婉怡也变了脸色,两人远远对视一眼,眼中并无担忧,只有惊怒。他们并没有立即喝退苏兰,而是冷眼望着她,想看看她又要玩什么花样。
没有遭到呵斥。苏兰暗暗松了口气,她这一招拼对了,王爷王妃果然顾忌面子,不敢在这个贵人面前对自己如何。
宋祁倒是镇定自若,连脸上的笑意都未曾变一下。他打量了面前的丫鬟一番,问:“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喊冤?”问得还颇有几分官差的架势。
闻言,苏兰心底涌起一阵欣喜,又重重磕了个头,道:“奴婢原名唤作苏兰,是这王府新进不久的丫鬟,奴婢是为家中亲人喊冤。”
说来。她是赌上了一切,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才敢跑出来喊冤的。
这位贵人不是第一次到镇南王府来,她从其他下人口中听说了王爷王妃对这位贵人的礼遇,猜想这位贵人的权势应该比镇南王还要大,是以今日一听到这位贵人上门的消息。她就一直在等待机会,皇天不负有心人,她终是等来了机会。
她不是没有想过恳求王爷王妃帮忙,但是自那日和王妃谈话后,她就再也没有机会接近王爷和王妃。她便猜想应该是王妃没有听明白自己话中的暗示,才会对自己如此冷淡。于是她在心里把王妃臭骂一顿,纡尊降贵去求苏荷,只是没想到苏荷竟然一口便回绝了她,不得已,她只好另想办法。
其实她之所以敢冲出来求这位贵人帮忙,还有另一个心思。她打听过了,这位贵人不仅地位尊贵,样貌也极为英俊出众,比之世子爷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她能得到这位贵人的青睐,苏家不仅能挽回以往丢失的颜面,把大伯从牢里救出来,甚至还可以比以往繁荣千百倍。
虽然这个贵人已经三十好几,年岁足够做她的父亲,但为了苏家,她愿意牺牲一切。
如此想着,苏兰升腾起一股慷慨赴义,舍身成仁的豪状之情,下意识把腰给直了直。
宋祁望着跪倒在地,突然散发出一股悲壮之气的小丫鬟,配合地摆出一副严肃凝重的神色,问:“你家人有何冤屈?细细说来。”心里其实已经笑得打跌了。
见状,其他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逸亲王真的要给苏兰伸冤?
唯有最了解宋祁的顾安年,无奈叹了一声,掩着嘴笑得肩膀抖个不停。
季子瑞是一群人中最为焦急的,他可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苏勇强给送进牢里的,要是逸亲王真的出手帮苏兰,他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他下意识回头悄悄望向苏荷,却见逸亲王妃附在苏荷耳边,正一边低声说着什么,一边笑看向这边。也不知亲王妃说了什么,苏荷掩嘴笑起来。再然后苏荷又与他母亲耳语一番,她母亲也忍俊不禁捂嘴憋笑。
季子瑞满头大雾,她们到底在笑什么?
好在季子瑞还不算太蠢,脑子稍微一转,便猜到了大半,不由也眼带戏谑地笑望向苏兰。
苏兰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听闻贵人让她细说冤情,当即喜不自胜,一股脑把打好的腹稿倒了出来。
“奴婢的爷爷乃是鞍头村的村长,近日,因大伯被冤下狱,奴婢爷爷一病不起,被罢免了村长一职,如今奴婢家中一片愁云惨淡,奴婢不忍家人受难,想着只有还了大伯清白,家人才能得以安宁,是以奴婢斗胆向贵人伸冤!”
“请贵人为奴婢大伯做主,奴婢的大伯虽有些爱贪小便宜,但绝不是恶人,是不可能做出变卖人口,草菅人命,残害幼童的事情的!一定是有人暗中陷害,欲毁掉奴婢一家,才如此污蔑奴婢大伯,还请贵人明察,还我大伯一个清白!”
说罢,苏兰重重一拜,抬起头来,目光凛然地与宋祁对视,眼中是不屈与坚韧,以及一丝丝压抑的惊讶。
那一丝惊讶,是因为看到宋祁的容貌而产生。
苏兰没有想到,这位贵人的容貌竟如此出色,那威严的气势,伟岸的身躯,如画中仙般的容貌,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丝瑕疵,简直堪称完美!
心不可抑制地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原来这世间,竟还有比世子爷还俊美如神!
三十岁又如何?那只会更加增添这个男人的魅力,让他更为沉稳内敛,也更为有男子气概。
苏兰心底一阵荡漾,甚至忘了如今身在何处。
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收敛心神,抬头挺胸迎视众人的目光。
宋祁早就将苏兰眼底一闪而过的痴迷和贪婪瞧得一清二楚,又见她摆出这么一副模样,顿觉无趣,不过还是十分敬业地道:“你说你大伯是冤枉的,可有证据?”
“奴婢有证据!”苏兰不卑不亢,目光嫉恶如仇,道:“因为当年并非是大伯见财起意,要将奴婢堂姐变卖,而是受了奴婢二伯,也就是奴婢堂姐父亲的恳求,才会将堂姐带到邻镇去发卖。此事奴婢的二伯可以作证。”
“哦?”宋祁扬了扬眉,问:“你说你爷爷是一村之长,那为何你二伯会穷到要变卖亲生女儿?”
“因为二娘一直身体不好,为了替二娘治病,二伯才出此下策。”苏兰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
“你胡说!”季子瑞忽地大喝一声,他实在是受够了!
他原本以为有好戏看,才会一声不吭站在一边,却不想苏兰竟无耻到这种地步,竟然敢捏造事实!他不敢想象娇娇听到刚才那番话会有多难过,他现在只想把满口胡言的苏兰大卸八块!
奴婢没有胡说!”苏兰据理力争,无畏迎视季子瑞愤怒的目光,大声道:“奴婢虽身份低微,但也不容人随意践踏!”
她转头望向苏荷,厉声道:“二姐,我知道你一直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但你为何如此狠心?你利用世子爷陷害大伯,报复苏家,难道你就不觉得羞愧吗?!难道你一定要苏家家破人亡,你才高兴吗?!”
苏荷的反应是冷笑一声。
宋祁挑眉,望向季子瑞:“这是真的?”
季子瑞被苏兰一顿抢白,心中虽怒,却是怒极反笑,刚要回话,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低呼。
“墨规。”
顾安年缓缓走来,身姿婀娜,笑容恬淡,气质出尘,宛如九天仙女一般,众人不禁一愣,却并不是因为惊艳,而是发憷。
认识顾安年的人都知道,她笑得越温柔越气质脱俗,就越危险。
于婉怡下意识上前拉住了自家男人的手。
苏荷跟在顾安年身后,微微皱着眉头,只觉得“墨规”这个名字耳熟得很。
待顾安年走到身前,宋祁伸出手,露出世间最温柔最动人的人,柔声道:“怎么过来了?”
顾安年将手交给他,笑道:“我听到有人非议娇娇,是以便过来瞧瞧。”说着,上下打量苏兰一番,笑得轻轻柔柔,“你就是娇娇的堂妹?那个倾慕子瑞,自愿卖身到王府做丫鬟的苏兰?”
苏兰突然见到这么一个仙女般的人物,又见她和贵人举止亲密,本就震惊不已了,眼下又听到这么一番话,两眼一翻,险些晕了过去。
苏荷竟然这般诋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