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用过早膳,苏荷正打算去看看弟妹,一个小丫鬟寻到她,道:“县主,王妃娘娘让您赶紧去前厅呢,说是县主的舅父大人来了。”
“舅舅?!”苏荷先是惊讶,随即眉开眼笑,扔下来传话的丫鬟,二话不说就往前厅跑去。
这可说是意外之喜。
自从在雨桐县一别,苏荷一直没能和李振联络,而到了京城后,她又是各种繁忙,也无暇去打听李振的消息,不说李振,就是镇南王夫妇,自进京后,她也一直未曾见到。她知道这是义舅这是避嫌,毕竟她暂住在逸亲王府。
许久未见,突然听闻舅舅过来,她自然是喜出望外。
到得前厅,果然见舅舅舅妈坐在左侧的楠木交椅上,而安年就坐在主座上,只是依旧不见逸亲王。
苏荷上前行了礼,欢欢喜喜唤了声舅舅舅妈,随后问道:“舅舅与舅妈是何时进京的?”
李振见了侄女十分高兴,眼角带笑,语调轻柔道:“来了也有将近一月了,只是前些日子不方便,遂没有过来看你们。”
至于是有何不方便,众人心中都清楚。
若不是这几日听季成辉说皇上与逸亲王关系缓和许多,李振夫妇也不敢现在就过来看望苏荷姐弟。
顿了顿,李振又问:“小莲与小洛呢?”
“让丫鬟去叫了,一会就过来。”顾安年笑着替苏荷回了话。
苏荷不禁有些赧然,她一时太过高兴,竟直接跑了过来,倒是忘记去把弟妹一起带过来了,好在安年想的周到。她不由感激地望了顾安年一眼。
李振夫妇与顾安年并不熟稔,加之顾安年身份尊贵,两人在她面前自是有些拘谨,听闻顾安年替苏荷回话,李振忙起身行礼。道:“这些时日娇娇三姐弟在王府中多有叨扰,劳娘娘费心了,草民代三位外甥谢过。”说着深深鞠了一躬。楚氏也跟着福身。
顾安年与于婉怡熟识,多少听闻过李振夫妇的事儿。知晓他夫妇二人是严谨守礼之人,对不熟识的人都十分客气,是以见他们如此,她也不觉有异,只淡然笑道:“李老爷不必如此客气,我与婉仪情同姐妹,她的晚辈便是我的晚辈,加之娇娇三姐弟乖巧懂事,实在谈不上费心不费心,都是应当的。”
苏荷听她说与镇南王妃情同姐妹。不由暗暗咂舌,这话让义舅妈听到了,怕是要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李振夫妇倒是因为顾安年的一番话放松了许多,不再如起初那般拘谨。
几人寒暄一番后,丫鬟领着苏莲和苏洛过来了。两个孩子见到李振夫妇自是又惊又喜,只是也不太敢接近,都望向苏荷。
被弟妹带着希冀的目光注视着,苏荷鼻子一酸,她想起之前为了隐瞒小洛不会说话,让他们假装不敢亲近舅舅的事了。那时候她只想着不能让舅舅再受打击,却完全没有忽略了两个孩子的感受。特别是小洛,他本来就因为不能说话,性子比一般的小孩要敏感许多,尽管懂事,却也依旧是个孩子,可她却残忍地要求他不去亲近渴望的亲人。当时的她,到底是有多愚蠢?
想着,她眼中不禁泛起泪花。
顾安年也知晓当初的事情,只是在她得知时,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便觉得苏荷的处理不妥,也已经无法挽回,是以她就没有再提起。此刻见苏荷明悟过来,兀自懊恼难过,不由在心中叹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李振一门心思都在两个孩子身上,是以并没有发现顾安年的异样,他朝着的苏莲和苏洛张开双手,满含激动地柔声唤道:“小莲,小洛,还记得舅舅么?舅舅来看你们啦。”
苏洛看了看舅舅,又看向大姐,站着没有动,倒是最近愈发大胆的苏莲上前两步,拉着李振的手,甜甜唤了一声:“舅舅,舅妈。”
李振和楚氏闻言十分高兴,楚氏将苏莲搂进怀里抱着,好一阵亲热。
见状,苏荷赶紧收敛情绪,挤出笑上前抱住还站在原地的苏洛,低声对他道:“小洛,已经没关系了,以后你都可以亲近舅舅了。”
苏洛双眼一亮,欢喜地点了点头,下一刻,他猛地扑到李振怀里,大声喊道:“舅舅!”喊完竟然就大声哭起来了。
李振还来不及高兴,就见小外甥哭得这般伤心,顿时手足无措,即便身为堂堂男儿,也不禁红了眼眶,他赶紧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不停拍抚着后背哄劝。苏洛只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大哭不止,见状,在场众人都眼中泛酸。
苏荷这才了解到年幼的弟弟心里有多苦,忍不住泪流满面。
苏洛一直哭个不停,众人没有办法,顾安年灵机一动,忙让丫鬟去把宋澈叫了过来。
宋澈不愧是气人小能手,他一来,先是好奇地盯着大哭的苏洛瞧了一会,眼神就跟瞧猴戏儿似的,接着就指着苏洛大笑起来,然后又做了个鬼脸,万分嫌弃道:“比我大还这么爱哭鼻子,羞羞脸。”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苏洛的心情直接从伤心难过转变成了怒火滔天。
抹了把泪水,苏洛二话不说挣开舅舅的怀抱,跳下地追着宋澈就要打。两人你追我赶,在客厅了转了好几圈,最后宋澈被苏洛扑倒在地,打了几个滚后,两个小家伙干脆就在大人们面前上演起互殴的戏码了。
见状,李振夫妇自是吓得不行,急忙上去劝架。夫妻二人和苏荷之前的想法一样,那可是逸亲王的宝贝小世子啊,身份何其尊贵,别说是打了,就是轻轻碰一下,一旦追究起来,也足够他们吃罪的了。
说是劝架,其实李振夫妇只是围在旁边干着急,他们不敢动手拉开滚在一起的两个孩子,生怕一不小心伤了哪一个,所以只能在嘴上劝说两人松手,是一点效果也没有起到。
顾安年是浑不在意,兀自悠闲地喝茶,苏荷见舅舅舅妈着急,便上前笑着宽慰道:“舅舅舅妈不必担心,小世子和小洛感情好得很,两人一天不打架就浑身不舒服,他们这是闹着玩呢,没事的。”
“啊?这……”李振夫妇惊愕不已,根本不敢相信苏荷的话。
“这两小子皮实得很,两位不必在意,就让他们打去。”顾安年笑着开了口,李振夫妇见她神色自然,并无愠色,这才放下心。
待两人重新坐下,顾安年笑道:“说来,大家也算是一家人,虽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谈话,但想来对彼此也不陌生,今日两位既然过来了,我定是要好好招待的。”
李振忙拱手道:“王妃娘娘太客气了。”其实听顾安年一直自称“我”,他就知晓顾安年没有将他当外人看。
“我这不是客气,是好客。”顾安年淡淡一笑,接着道:“大家也难得聚聚,一会我让人给镇南王府送帖子去,将镇南王和婉仪也请来,到时我们也好热闹热闹。”说着,唤过一边的青莲,道:“你去让福禄公公给宫里送个信,让王爷早些回来。”青莲恭声应了。
见她如此郑重,李振顿觉不安,他常年在商场打滚,自然看得出这是事出有因,不由急声道:“不必了不必了,怎敢打扰王爷……”
顾安年含笑打断他,“无碍,左右王爷在宫里也不是处理正事。”
被永安帝拉着联络感情,这实在算不上是正经事。
盛情难却,李振夫妇只好惴惴不安地应下了。
随后,顾安年亲自去厨房安排午膳,留了苏荷几舅甥说话。
苏荷与舅舅舅妈话起了家常,当说到季子瑞时,楚氏欢喜道:“听你义舅妈说,西南那边战事快要结束了,想必不久子瑞就能回京,到时得赶紧把你们的喜事给办了。”
“是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今年订婚,明年及笄后正好成婚。”李振也道。
苏荷脸上发红,怎么连舅舅舅妈都知道她和季子瑞的事了?被长辈当面提起这事儿,她就是脸皮再厚,也不禁害羞起来,只讷讷颔首,不好意思开口。
“原本我与你舅舅还担心你与子瑞在一起会招惹闲话,现在好了,你封了县主,也算是配得上镇南王府的门第了,我们也就放心了。你义舅和义舅母虽不看重这些,但这终归是好事。”楚氏拉着苏荷的手,笑得欢喜,她是发自内心地替苏荷着想,为苏荷感到高兴。
她没有说的是,因为担心商人的身份会对苏荷嫁入镇南王府有影响,李振还打算去捐个官,起码说出去好听一下。
李振也颇感欣慰,道:“听说此次子瑞立了不少功,想必回来后会有不错的封赏,到时他借此机会谋个一官半职的,你跟着他也好过些。都说战场是最磨砺人的地方,我看不假,子瑞终于是长大了,知道肩上的责任了。”
“难怪都说成了家才好立业,这话确实有理,虽说子瑞还未成家,但心里有个人,到底是成熟些了,知道为以后打算了。”楚氏笑着挪揄道。
苏荷涨得一张脸通红,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呵呵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