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珍将无泪的居所安置在一个名为“福兮所”的院落里,这是一个临近碧玺宫的别院,不算是专门招待外戚的居所,却是个极其雅致的院落。
无泪作为清王妃来燕都朝拜,所带的随从却十分简行,听闻只带了不足二十人的队伍,其中有十二名还是伺候无泪的婢女,另有六人是保护无泪安全的侍卫,而他们却碍着后宫规矩,都没有住在燕都皇城内。
由徐南一亲自招待住在燕都的驿站里,按着此时皓天与皓轩这对兄弟之间的关系,是不该如此做的,万一无泪稍有差错,那她都会是“有来无回”的。
听闻皓天身边调过去的那位名为扶桑的侍女离奇的去世了,徐南一检查说是中了奇毒,一种连他都无法破解的毒。
兰珍不由更为担忧起来,这自然是与无泪在扶桑额头上点着的桃花印有关系的,她竟敢在燕都皇城里正大光明的杀人,这若是闹大,不单单她是困兽难以挣脱囚笼,就连清王都要惨遭牵连的。
“无泪……”这日,兰珍特意找了个空挡来瞧无泪,毕竟在她的心中,无泪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我好心问你,扶桑的死与你是否有关系?”是否有关系?明眼人都能够瞧得出来,更可况是皓天与徐南一呢?只是苦无证据罢了。
“有关系,又怎么样?”无泪反问道,那么答案便再明了不过了,兰珍虽然心中如此猜测,却依旧抱着希望,希望不是无泪的下的手,如此紧张的关系,之所以还能够维持平衡,是因为没有一根引导事情发生的线,一旦这根线被点燃,那所有担心的、害怕它发生的事情,都会接踵而来的,并且会如同噩梦一样,一个连着一个,永远都无法苏醒过来。
“无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燕都皇城杀人?你知不知道……”兰珍有些气恼,也有些担忧,气恼的是,无泪并非愚笨之人,不可能不知道如今皇上与清王的关系是怎样的紧张?不该做出这种让他们兄弟有可能发生反目的事情;担忧的是,一旦皓天以此大做文章,清王只怕是没得好日子过了。
“我当然知道……”不等兰珍话完,无泪便反驳道,紧随着,兰珍只感觉无泪那冰冷的手就如同蛇一般地朝她的脖子游了过来,又是同样的一招,如同被李诗君掐住脖子一样的被无泪掐住了脖子,而与之不同的是,李诗君是花拳绣腿,而无泪则是真功夫。
“我不仅仅要杀了她,我还要杀了你……”无泪一手掐住兰珍的脖子,她的脖子实在是太细了,好似就被她握在手心里,然后狠狠地一扯,那没得半点定力的身子便如同蒲柳一般地朝无泪的方向而去,无泪紧随着一个推手,便将兰珍整个身子抵到了墙上,让她丝毫没得反抗与动弹的机会。
“无、无泪……”兰珍双手握住无泪的手,很是艰难地喊了一句,却只感觉呼吸越来越是困难,喘气越来越不顺畅,脖子处越来越热,憋着她的脸都如同火烧一般红了起来。
“珍妃娘娘,您现在日子过得很是舒坦嘛……踩着那么多人的尸首,你走得很是平坦?躺在那么鲜红的血液里,你睡得很是安稳啊?”无泪瞧着兰珍便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竟然敢背叛公主?而且还害死了哥哥?手腕一点点地用力,真的很想掐死她。
掐死她、掐死她、掐死她,无泪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但是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她现在还不能死。
回忆起,七月的一天,益州正是流金岁月,比起燕都同季节的温度要高出许多,她初次到南疆生活,太过不习惯了,但是,她依旧起了个大早,忙里忙外地准备着,因为那一天是清王的生辰。
对于清王爷的生辰,向来只有公主与她才会记得的,从前都是公主操办,现在公主不在了,那就只有她了。
“王爷……”她满怀欣喜地准备了一桌好菜,兴高采烈地跑到了清王的书房,他林立在窗口,手中摊开着一副画,正专心致志地欣赏着,他的神情好似在缅怀什么。
“王爷……”她又走近了些,轻轻地唤了一声,更为清楚的看见了那幅画,画的是雪景,白雪皑皑里,阁楼的露天阑珊处,有一名女子,身穿银色夹袄,手握一支红梅……。
“是那幅画?”那一刻无泪的心是激动的,像是烧开了的水一般翻滚着,“白雪红梅作陪,佳人岂能不美?”
回忆起当日清王为她作画的情景,无泪便开始了春心荡漾,满怀的欣喜都写在了脸上,显而易见。
可是当清王听见她的呼唤而在“神往”之中受到惊吓,手一松,那画便坠落在了地上,画轴悠悠滚开,将画平坦的铺在地上,无泪低头瞧着,那人儿可真是美丽,那凯凯白雪映衬着娇滴欲开的红梅,画得宛若真物,感觉一下子便清爽起来。
可是那女子的脸,怎么那么熟悉又陌生呢?熟悉的是,这张脸好似刻在心里,时时刻刻都会浮现在脑海里;陌生的是,怎不是我的脸呢?明明画的是我呢?明明站在白雪里,手握着红梅的人是我呢?怎么会这样呢?
那一刻,无泪的心比那画里的雪还要凉,清王看见画坠了地,好似一样很珍贵的东西染上了尘,忙着蹬下身子将那画小心翼翼的捡起,看了又看,瞧了又瞧,确定没有摔坏,这才满意地卷了起来。
“无泪,你唤我何事?”清王问这话的时候,神情与语气都是很奇怪的,也许他是知道自己的心意的。
故此,那时,他觉得十分的愧疚。
“南宫、兰珍……”这个名字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的来,早在那次无意间瞧见兰珍与清王会面时,无泪就知道了兰珍就是清王多年来痴痴念念的女人,但是他以为兰珍成为了皇上的女人,清王就会死心了。
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依旧一往情深着,而且还如此待自己?内心突然迸发出了一种情绪,羡慕、嫉妒、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那一日,哥哥对她说得很清楚,“无泪,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要冷静!如果哥哥有一天出了事儿,不要急着报仇雪恨,一定要跟随在清王左右,时时刻刻地保护他……”。
然后哥哥就真的出事儿了,跟公主一起死在金銮殿,虽然不清楚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是她想跟南宫兰珍的肯定是脱不了关系的。
那时,封锁在心中对兰珍的恨意,如数的倾泻出来,无一保留,那一刻,她就想像现在这样掐死兰珍。
“无泪、你也知道?”清王疑问道。
也?哦!看来公主是将真相告诉了清王,他也知道兰珍的身份了。
“是的!她这样的人不该活在世上,我要去燕都杀了她,为我哥哥报仇,为公主报仇,王爷不敢做的事情,就让无泪来做吧!王爷就在这里苟且偷生吧!无泪若是能够杀了兰珍就算是对得起公主了,若是有幸能够杀了皇上,那就太值得了。”
她可顾不上什么大义,她只知道血债血偿。
“无泪,不准去……不能去……”他只是拦着她,不让她去,却说不出原因来,可惜就算他武艺再高强,也舍不得用来对付一个女子,他拦不住怒火冲冲的无泪。
“无泪,若是我愿意娶你当清王妃,你可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啊?”清王实在没得法子,朝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喊道。
“我答应了她,永生永世为她保守这个秘密,求你了,不要去,也不能去……”
就这样,她实现了她自幼的梦想,她成为了慕容皓轩的妻子,成为了清王妃。
回忆起那一幕,无泪心中更是想杀了兰珍,但是却不得不控制力度,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哼……”无泪嘲讽的笑了一声,手无缚鸡之力的兰珍,要杀她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咳咳咳……”无泪最终还是放了手,兰珍好不容易才上了一口气,急忙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
“我恨不得将你抽筋剥皮,削骨剜心,以此来祭奠我哥哥跟公主的在天之灵。”无泪狠狠地说道,一手拽起还在大口喘气的兰珍,让她的目光正视着自己,继续道:“但是不可以,你若是死了,谁能够保证我平平安安地离开燕都皇城啊?”
“无、无泪……”兰珍当真没想到无泪会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可真是差一点就要了她的小命啊?
“我也知道真相呢!我也知道全部的、完整的真相呢,你是谁?你又是谁的人?你为什么进宫?落筱黛的死、宸妃母子的死,包括皇太后的死……”无泪的语气越来越重,兰珍听一句,心中的畏惧便多一分。
“无泪,你想做什么?”兰珍颤颤地问道,不要,千万不要,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千万不能让皓天知道这些。
“不做什么?就是不知道哪一天我会不会一时最嘴快,说出了一丁半点儿,那个时候,你还会是珍妃娘娘吗?你的女儿还会是受人宠爱的小公主吗?”
无泪威胁道,兰珍只感觉自己的心揪到了一块儿,一伙儿松,一伙儿涨的,痛得令人难受。
“无泪,求求你了,求求你放过我们母子吧!”兰珍哀求道。
“放过你,那你怎么不放过我哥哥啊?”无泪喝道。
“你哥哥?”兰珍有些不解,转而一想猜疑道:“无痕?”天哪,早该想到的,只是她知道无泪是孤儿,故此从未想过她会有个哥哥,因为从来都没听她提起过。
“不、不,我们没有想要害他们,公主写下与无痕之间偷情通奸的信,我从未告诉过第二个人,而且我已经将它化为灰烬了,我从未想过要害他们,我只是想要相安无事而已,真的,相信我……”。
“原来是这样,我当为什么公主非要走到这一步呢……?”无泪听了兰珍的话,这才明白所有的事情。
就是因为她,哥哥跟公主才会铤而走险的,她就是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