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我拼命朝鲜于朗摆手,示意让他快走,他却仿佛没看见一样,径直跟了过来。
他走过来的时候,场边的年轻族人一片大哗,更有人往地上吐着唾沫,我有点为他担心,甚至还难过地想:他的父亲留给他的除了仇恨,再没有别的了。
我和他的关系应当算是生死仇敌吧,可是我为什么不恨他?直到很久以后也没想明白,是年纪小还不懂恨么?我想应该不是的。
台上气氛很奇特,长老们静静地等待着叔叔说话,鲜于朗在台中站着,刚才还在比试的两个人不知道还比不比,愣愣的停了手,朝长老们看着。
台下渐渐安静了下来,数百道目光集中到了台上。
“车奇长老,按本族族规,冒犯长老者该当何罪?”叔叔终于开口问道。
“轻者驱除出族,重者则应断首。”车奇长老惊谔地看着鲜于朗说。
其他几位长老交换着目光,却并不说什么,我心下暗觉不妙,鲜于朗啊鲜于朗,你这不是找死么?居然还象没事人一样站在那儿,唉…。
“何必呢?早一刀杀了我岂非干净?也用不着假惺惺的作戏。”鲜于朗还在不知死活的撩拨着众人的怒火。
“哈哈哈哈,我欧阳锋何许人物,强你百倍的好汉也曾一刀杀过。”叔叔突然大笑道:“你也配在我面前充硬汉么?呵呵,死在我手上倒是成全了你的孝道,你却休想如此便宜。”
朝通过初赛的六个赤膊族人招招手,叔叔指着鲜于朗说道:“你们谁能杀了他就不用比了,直接跟我上山。”
鲜于朗冷笑着看叔叔回座,看也不看旁边的六个赤膊,只是双手抱胸,目光越过一片帐篷,神情冷漠。
“宰了他。”台下怒骂声汹涌,旁边六人已按奈不住,呼喝声起处,同时窜出一高一矮两人,正待叫阵,忽觉不妥,都欲退下,却又一起停住。
两人正尴尬时,鲜于朗目光终于落到他们身上,摇了摇头,忽然就先出手,三道人影顿时搅作一团,密集的拳脚相击之声不绝于耳,黑衣与赤膊身形错落,似是黑衣身形灵活,以一敌二,却丝毫不落下风,掌劈腿扫均有法度,倒将两人引的互相牵扯。
不及盏茶工夫,黑衣却已不耐缠斗,忽地腾空而起,一脚踹飞高个,顺势借力斜冲,一肘将矮个生生击倒,擦了擦鼻血他瞧向叔叔,眼中却露出挑衅的神色。
叔叔并不理他,面无表情的伸出四个指头,向剩下的四个赤膊招了招,然后朝他指着,作一个斩的手势。
“完蛋了,鲜于朗死定了…我不去找他搭话就好了,是我害了他。”我烦恼的想着,绝望的看着他。
他已陷入围困,四人显是忌他身法迅疾,并不急攻,先分立四角,缓缓逼近,离他七尺处一起停住,凝神戒备。
空气中似有重压,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鲜于朗渐显焦躁,忽然阖身疾转,连发虚招,四人只是不动,防御架子守得极其严实。
哈哈一声长笑,鲜于朗凝身而立道:“几位安立如山,可是想饿死我交差么?”
台上台下众人均觉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地默不作声,我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笑声并不大,但在安静气氛中却分外的清晰。
“小子猖狂。”一声咆哮后,四人终于按奈不住出手,拳点如织,腿风割面,中间一袭黑衣飘摇不定,已不再如上一场的潇洒,左冲右突,却始终在四人的包围之下。
面门再次中招,黑衣摇晃中只是格挡,口鼻鲜血狂流亦不及擦,台上已是红迹斑斑,我侧过头,不忍再看。
忽然一声闷响,一个人重重摔在我面前。
不是鲜于朗,我居然有些惊喜,难道出现了奇迹?急忙转头看时,鲜于朗果然展开反击…不对,是在拼命,他疯狂的出招,击中赤膊汉子的同时,自己却要挨上三倍的重击,挨得数记,鲜于朗出手已乏力道,招式章法渐失,脚下一乱,砰然一声中招倒地,三只铁掌钉鞋瞬时向他咽喉踏下,我闭上了眼睛。
耳畔忽然呼的一声风响,惨叫并未如期来临。我狐疑的睁开眼,却惊奇地发现叔叔已一把拉起了他。
满场惊疑不定,叔叔却高深莫测地望着一众长老道:“若我现在饶了他,与族规应无碍吧?”
不解地看着他,图班大长老开口问道:“欧阳长老的意思是…?”
“哈哈哈哈,我不但不要他死,还要带他上白驼山。”叔叔含笑解释:“各位长老也看到了,此子非但武功为后辈翘楚,更兼性情刚强坚毅,我已决定收他为白驼山弟子。”
“我有一言却不得不讲。”图班大长老沉吟半晌,缓缓说道:“只是此子身份特殊,我等当日未杀他,已算体大神宽仁之德。此次选拔本已禁其入场,欧阳长老若收了他,只恐日后生变难以收拾。”
“这也是其他长老的意思么?”
见众长老纷纷颔首,叔叔朗声说道:“上次变乱虽起由金人,论事实却属我族内政,此子虽系乱首之子,我族却从无祸延子嗣之说,既乱首已死,其子亦并无背离我族,则不应再为其父承担罪责,此其一;此子既为锋某所收,锋某自当教导他尽心为本族办事,即使日后有变,锋某也自有能力制得住他,此其二。各位长老可信得过锋某?”
“既然欧阳长老这么说,我等当然能够认可。”众长老纷纷点头。
转过头,叔叔看着鲜于朗:“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要去么?”
“我本土扈族人,白驼山我自然去得。”鲜于朗艰难的站直身子,说道:“虽承你的情,父仇却落在你的身上,因此有两个要求,一是不尊你为师,二是允我找你报仇,如不怕你就收我。”
“哈哈哈哈,锋某若不收你,倒显小气。”叔叔大笑道:“这两条便应承你,不过十年之内,你却得给圣山老老实实练功办事,十年后若有了出息,锋某自然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鲜于朗闻言短短一愣,看着叔叔缓缓的点了点头。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叔叔你骗得我好苦。”我乐颠颠的跑过去摇着叔叔的胳膊,又挺顺手地在鲜于朗身上拍了一掌:“他算是我的师弟还是师兄呢?”
鲜于朗一声闷哼,显然是我不小心,一掌拍在了他的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