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
春春闹个不停的啼哭声持续传入耳中,他疲惫得想起来哄儿子睡觉,但是手指却只能动一下,身体好像被什么物体重压着一样,全身热,就是无法醒过来,更无法起身。
不行!他得起来!
叮当在烧,被他劝回房休息了,现在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可以照顾春春。
但是……他是不是被叮当传染感冒,也烧了?
春春不停的哭,不停的哭,哭得人心烦意乱。
这个儿子从一出生闹腾就没消停过,不是作息日夜颠倒,就是老是扁桃体炎,再不则,就是喜欢哭,哭给你看!唉,被叮当宠坏了。
春春一出生到现在,只要委屈的嘴巴微微一扁,叮当就好紧张,现在的孩子何其聪明,知道有人宠着有人纵容着,怎么可能不闹个天翻地覆?
因为会闹腾的春春,叮当已经好几晚没有合眼,演变成现在的流行性感冒低烧不退,才只好将儿子交给他带养。
唉……
为什么睡觉前还好好,现在他起不了身?
虽说新工作没有以前旧单位那么轻松自在,但是,他也得心应手了啊,不会象刚开始时那么难以适应。
见没有人肯抱他,春春光着屁股在床上哭得声嘶力竭,床单上斑斑点点的黄渍,他还用力踢蹬着腿,以示抗议。
唉,多大的孩子了,怎么还会想拉就拉?
叮当在二楼,他准备“教育”一下儿子,让他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
突然,原本哭得很悲壮、惨烈的儿子,哭声渐渐消停。
怕出什么事,他很努力的撑开眼敛。
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倚在婴儿床面前,摇啊摇啊,摇着小床,他笨拙的用纸巾帮春春擦干净屁股,然后把脏掉的床单从小床里抽出来。
宝毅?唉,春春也吵到隔壁房的他睡觉了?
以为有人陪着玩,春春咯咯直笑。
“嘘,别吵爸爸。”四岁的宝毅还是沉默着不太喜欢说话,但是比以前好太多。
唐恩常常会注意到,宝毅愿意和春春说话。
才满一周岁的春春才不管那么多,他拉着哥哥的长指,咿呀哇呀就往嘴巴里塞,舔得哥哥满指的口水。
宝毅怕痒,抽回自己的手指,还抽来纸巾,抹掉脏兮兮的口水。
哥哥嫌弃他!“哇——”这一下哭嚎声惊天动地,洪亮的肺活·量,悲恸到震得地板都快裂了。
宝毅手足无措。
起不了床,但是意识却分外清晰的他,终于知道叮当为什么好几次颦着眉,不悦的告诉他,宝毅会背着他们偷偷欺负春春。
这样的哭声,谁不会以为春春被凌虐?
有时候,连他都觉得叮当偏心得太过分,但是,即使如何说教,还是无法改变这个局面。
只是,有时候,他难免会在想,生下春春他会不会错了?在宝毅原本就孤寂的心灵,会不会觉得自己因为弟弟的到来,其实是被这个家庭抛弃了?
他不是多想,有时候从孩子的目光里,他真的会看出蛛丝马迹,只是,这个孩子掩饰的很好而已。
于是,害怕孩子会胡思乱想,通常他会对宝毅比对春春更好上几分,把叮当不愿给的那个部分给足了给满了。
“咯——咯——”刚才还在扁嘴,眼儿蓄满泪水,泛滥成汪洋的春春,在哥哥非常用心的摇摇床下,眼睛咕隆咕隆机灵的转动着,不知道是在“咯咯”笑,还是叫“哥哥”。
其实小孩子更能比大人直观感受到谁对他好,谁对他差。
摇了好久,到底只是四岁的孩子,有点摇累了,更困了,宝毅用力揉揉眼睛。
但是精力充沛的春春可不放过他,他用力拍拍哥哥的手臂,不让他睡。
“要抱抱?”其实四下无人的时候,宝毅常常会陪春春说说话。
这栋别墅很大,有人陪着春春说说话,小孩子会不太孤单。
但是,宝毅呢?他孤单吗?唐恩一直想问,却不敢问。
自从有了春春以后,宝毅不再象小时候一样常常粘在他身边不放。
春春兴奋的点头。
宝毅弯下身子,背起弟弟。
稚气的声音,轻声哄着,“弟弟乖……”爸爸的样子好像不太舒服,宝毅很怕爱哭的弟弟吵醒爸爸。
“咯——咯——”在背上,春春手脚并用,兴奋的起劲。
“乖,睡睡。”也许是太宠的关系,小春春的作息很不正常,老是日夜颠倒,害得妈妈也生病了。
但是妈妈又舍不得将春春交给保姆带,爸爸每一次提出请保姆,妈妈总是会一口回绝。
“咯——哥——”春春精力充沛。
才四岁大的孩子背着一个手脚乱踹的小娃娃,不免还是会很吃力。
但是宝毅始终没有放下弟弟,只是不断轻哄着,“春春,睡睡。”
那两道交叠的身影,竟让他回想起了不想忆起的过去。
曾经,小时候,有个人明明只比他大二岁,却总是会在他不安与寂寞时,背着他,哄着他,安抚他。
他叹一口气,终于能幽幽的挣扎着坐了起来。
“宝毅,把弟弟放下来,你过来。”他朝孩子朝朝手。
宝毅尚稚气的脸,闪过一丝不安。
一向很听从爸爸的他,小心翼翼的将春春放回摇床中,那种小心翼翼,灼烫他的眼睛。
其实,成为他的爸爸近二年,他竟依然有种感觉,无论他多努力,这个孩子还是没有融入这个家庭中。
也许是因为叮当的“神经质”。
有一次,宝毅不过在春春的左右两颊各亲了两下,叮当刚巧看见,居然失控的一把将宝毅推在地上。
那一次,从来不哭的宝毅,眼眶里有了隐忍的眼泪。
他忍不住指责叮当吓到孩子。
但是,叮当只是很用力的抱着春春,一言不,那倔强又戒备的神情,分明是藏了事。
她好像,在担心,在惧怕什么。
有一次,他忍不住问,她只说了一句,“遗传是一种非常恐怖的基因。”不再多言。
遗传?
好吧,他真的不太听得懂叮当的话,只能就此把叮当当成宝毅的后妈,把自己当成宝毅的亲爹,领着自己苦命的孩子,处处担带着点偶尔情绪会多变得妻子。
宝毅走到他面前。
“不要管那个家伙。”唐恩一再声明。
春春那家伙,简直是得了便宜就得瑟,他有太多的人疼爱,除了事事嘘寒问暖到怕他冷着冻着的母亲以外,还有乡下外婆和叔公们。
但是,这个孩子,什么也没有。
他常常会心疼。
宝毅担忧的看看身后,很不乖的弟弟。
“宝毅,你也是个孩子,别再背弟弟了,小心会长不高!”他揉揉宝毅的一头黑。
宝毅抬眸,很认真很仔细的看着他,现爸爸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只有疼惜,没有妈妈的戒备,他松了一口气,露出微笑。
“要不要和爸爸一起睡?”他也回宝毅疼惜一笑。
其实,这句话问得有点不恰当,他好像有点低烧,都不知道是不是传染感冒。
但是,很自然,他就想对这孩子好,仿佛冥冥之中,看到那双有点相似的眼睛,他好像在偿还前世欠下的情债一样。
宝毅用力摇摇头。
他知道,妈妈不喜欢,
他知道,宝毅要学着长大。
……
春春的个性和他一点都不象,这一点,在成长过程中越体现。
这孩子特精,特会抓住别人弱点,借机算计别人。
这一点,在欺负哥哥上面,不遗余力。
六岁的春春很喜欢吃甜食,特别是妈妈做甜蜜蛋糕,只要吃得开心,他吃完自己这一份以后,总是会想方设法骗到哥哥碟里那一份。
而做哥哥的,特让着弟弟,从来不会抢什么夺什么,更不会计较弟弟的坏心眼。也许是遭了报应,春春的两排牙齿很快都烂光了,只能每天瞪着模样原本就长得俊俏的哥哥一口白牙,生着闷气。
九岁的哥哥,被爸爸教育的很好,比春春沉稳太多。
只是哥哥不爱说话,春春试了又试,无论他要什么,即使再不舍,哥哥也会一脸宠溺的任他胡闹。
这种感觉,自春春有记忆以来一直如此。
直到某一天,有一次爸爸出国开会回来,带来一盒巧克力,一向偏心的爸爸肯定是送给哥哥。
春春也想吃。
爸爸没说什么,只是很浅淡的问春春,“要我现在就带你拔牙吗?”吓得春春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拔牙,哇哇!他见爸爸带哥哥去拔过啊,半边脸都能肿起来,好恐怖!
但是,爸爸一转身离去,鬼鬼的春春马上缠着哥哥。
“春春要!”不用拔牙了,春春当然要巧克力。
哥哥神情挣扎了一下,还是拿出巧克力,取了一颗给他。
春春狼吞虎咽的吞下,再摊手,那个架势,仿佛不吃光一盒巧克力,绝不收手。
但是,这一次,哥哥居然不让了。
“不行!你的牙齿会烂光!”
“哥哥!”春春又露出好可怜好受虐的脸。
很怕又被妈妈误会,他捧着巧克力,跑得好快好快,那个样子,怀里的好像千金万银都买不得的宝贝,看傻了春春。
春春急忙追了过去。
隔壁别墅的某一户,有个大眼睛好漂亮的娃娃,哥哥喜欢远远的站着。漂亮娃娃的笑容,好开心好温暖,看到那个笑容,哥哥也会跟着笑。
孤寂的脸上,好像那么几眼,就不再孤单。
只是,哥哥从来不敢靠近漂亮娃娃。
漂亮娃娃喝春春一个幼稚园,春春踮脚看着,想看看从不和外人说话的哥哥,这一次会不会破例。
等了许久,哥哥还是一直站着,不接近,只是他将自己根本舍不得碰的巧克力,放在漂亮宝贝目光能触及的地方。
“谢谢唐哥哥。”漂亮宝贝捡起巧克力,好开心的答谢。
哥哥的脸红了一红,他转身就跑,害羞到后面像有毒蛇猛兽追着一般。
春春用手蒙住脸。
糟糕,笨哥哥,蠢哥哥,注定得失恋了!因为,在幼稚园,他有看到大眼睛的漂亮宝贝居然站着尿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