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道香气四溢的菜肴很快就摆了上来，伍启航有些诧异，他只不过随意点了三道菜而已，这都上了八盘菜了，还有两壶酒。
伍启航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准备倒酒的美女服务员，连忙拦住，问道：“姑娘，先别忙倒酒了。你们是不是上错菜了？我只点了三道菜啊。”
服务员先是微微颔首了一下，脸上浮起了一抹灿烂的笑容，语带温柔的说道：“客官，叫我小芹就好了，这些可没有上错哦。这几盘菜和这两壶齿留香，都是主管吩咐上的，说您是贵客，第一次莅临迎客楼，怎么说都要让贵客您尝一尝我们迎客楼的招牌菜，都是免费赠送的哦。如果客官觉得好吃，以后可要常来哦。”
伍启航舒心的笑了一下，这主管还真能来事，无形中让人感觉倍有面子，以后出来吃饭，这里肯定就是首选了。但这菜上都上了，再叫人拿走肯定不合适，点点头说道：“好吧，那替我谢谢你们主管了。来来来，小芹姑娘你也一起坐下吃吧，都看你忙活半天了，也怪累的，反正我一人也吃不完。”
小芹矜持的摇了摇头，有些为难的说道：“客官，我们有规定的，服务员可不能上桌，您就别难为我了。”
伍启航心道，这三楼包厢里的服务员素质就是比一楼看门的高啊，言行得体，落落大方，进退有度，不卑不亢。摆了摆手，笑道：“不妨事，规矩都是死的，人可是活的。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我强烈要求的不就成了。你不知道，我打小就在山村长大，我们那的规矩是吃饭了，就全家一起吃，哪有在一旁看着的道理。再说了，我也不会让你白吃白喝，有些事还想跟你打听打听。”
小芹见伍启航执意要求，也不再坚持，先是给他斟了一杯酒，然后就坐在了右手边，微笑着说道：“客官，我祖祖辈辈都是生活在破天城当中，外面的事情知道的很少，要是一会儿没有提供有用的消息，您可别怪我哦。”
伍启航眼睛一亮，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笑了笑说道：“不会不会，你就放心吧。不要太拘束，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今天可是第一次来破天城，你就跟我说说破天城的情况吧。”说完，夹起了一道菜，直接吃了起来。
小芹思索了一下，点点头笑着说道：“好嘞，破天城我熟悉，我就从头跟您讲吧，不过我都是从长辈那里听来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大约千年前，整个破天城和破天山都还是一片穷山僻壤，环境恶劣，凶兽繁多，只有一些人来此进山狩猎，采药和寻矿什么的。后来，破天老祖看中了破天山，觉得此处实乃风水宝地也！于是开辟了洞府，一边修炼，一边收徒。
老祖一生未娶，心向仙道，修炼涉猎极广，武道，丹道，炼器，阵图等等都有非凡的造诣。随着老祖的修为日益精进，徒弟也越来越多，遂创立了破天门。其中有五名弟子天赋异禀，被收做了亲传弟子。因每个人的天赋不一，各有所长，老祖将自己一身所学分别倾囊相授。这五人在老祖坐化后，百余年之内都建立了庞大的家族，就是现在的五大核心家族，分别是风，火，韩，尉迟，唐。而其他非亲传弟子中也不乏天才，相继也建立了各自的家族。
仅仅百余年，破天门已经发展成了一个庞然大物，对整个国家的控制和影响力大大增强。然后，直接革除了前朝皇家的权力，更名国号为破天国，以宗立国，定都破天山。后因破天城火速繁荣昌盛，则改都破天城，将破天山划为禁地，前后花了三十多年的时间，耗费了无数人力物力财力，将整个破天山都纳入了护山大阵之中，只有破天门的人才能出入。
余后几百年之中，破天门锐意进取，不断开荒拓土，四处征伐，咱们破天国的疆域也越来越大，与天剑，陨星，落神几国并称为四大国。听人说啊，咱们破天国只是在整个大陆上的西南方向，天剑国是西北方向，陨星国是东北边，落神国是东南边上，而四大国之间还有一个更厉害的丹盟。咱们破天国与陨星国交好，天剑国与落神国交好，加上有丹盟虎视眈眈，谁也不敢轻易开启国战，才保持了这么多年的安宁。我还听人说，其实历史上天剑国和落神国好几次派高手打进了破天门，不过最后都是以失败告终！”
小芹一口气说了许久，才停了下来，脸上不由自主的流露着一丝自豪和骄傲。这些对于每一个出生在破天城的人来说，不说是如数家珍，耳熟能详是一定的。
伍启航也听的津津有味，以前都是或多或少的了解一些，根本没有这么具体详尽，心中不由想道：原来，现在的这些大家族，搁在数百年前，也都是跟他一样的泥腿子！他们能建立大家族，自己未尝不能！
见小芹姑娘停了下来，颇有些意犹未尽，笑着说道：“小芹姑娘，来来来，别客气，一边吃一边说吧，要不菜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你要不要喝点这个？”伍启航端着酒杯晃了晃，一股浓郁的酒香溢出。
小芹眼中有些惊讶，也有些感动，往常来这里的大人物，一个个目中无人，根本不会理会她们这些服务员，更不用说让她们一同上桌吃饭了，这个酒可是上等的好酒，寻常人家根本卖不到。
温柔的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客官，您太客气了，我吃些菜就好，这个齿留香酒可不是我这等小户人家能享受的。再说了，我武力低微，不胜酒力，怕喝酒误事，一会儿介绍破天城时说不清楚，岂不是耽误了您的雅兴。”
伍启航点点头，不置可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确实是唇齿留香，醇馥幽郁，酒力绵长，给人无尽的回味。确实比以前父亲沽的酒好出不少，但不知怎的，酒虽好，但却没有了以前喝酒时的兴致。随即，才明白过来，在家喝酒的时候，一是有父亲作陪，二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比这一杯一杯的确实爽快很多。还是父亲说的对，酒逢知己千杯少，喝酒须痛饮，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才叫痛快过瘾！
连干了三杯，伍启航面不改色，点点头，示意小芹姑娘继续讲。
“现在的破天城啊，跟以前可不一样了。我听长辈说，以前的破天城，都是讲究先来后到，不管你是不是破天门的人，只要你在破天城里圈了一块地，用来盖房子或者做其它什么的，那地就是你的了。
后来啊，五大核心家族率先派了人来此扎根落户，花了大价钱购置了一片一片的内城土地，许多人藉此一夜暴富，也吸引了更多的人来破天城。再后来，一些大家族也开始跟风了，但这些家族可不像核心家族那么仁慈宽容，明抢暗夺，无所不用其极，将那些最早来此地的，没有背景的人家，都赶到外城去了。识趣的人，领了赏钱自己走了；不识趣的，不仅钱没有了，人也没有了。
客官，这些我都是听人说的，当不得真啊。现在的内城啊，是各大家族的内城，不管是哪家店铺，背后若是没有个家族支持，根本经营不下去。比如说咱们迎客楼，就是挂在陈家陈六爷的名下。哎，这怎么说呢，有好也有歹吧。
好处就是内城的安全相对增加了，因为都是大家族，谁也不怕谁，谁也不敢肆意得罪谁，一个个明面上都老实着呢！光天化日之下，几乎很少有大规模的争斗发生。但我听人说啊，在暗地里，这些大家族没有一个好东西，啊，客官，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伍启航看着小芹姑娘一脸苍白，有些战战兢兢，看来自己对外界的了解还是太少太少了。从她仅仅因为当自己的面说了一句这些大家族没有一个好东西，就如此担惊受怕，显然见过了太多大家族龌蹉的一面，否则不至于如此。自己家不就是无端的惨遭横祸吗？以小见大，不外如是。
长吁一口气，安慰的说道：“小芹姑娘，不用担心，你说的没错，这些大家族没有一个好东西，但并不是所有大家族中的人都是如此，好人还是有很多的。我比你好不了多少，我家就是被一个家族给无端的灭门了。要不是运气好，指不定我现在在哪里呢，哎，不说这些了。你继续说吧，有什么说什么，不要顾忌，我就是想听听最真实的话。你放心，今天的话，出你口，入我耳，就到此为止，出了这个门，咱们谁也不认识谁。再说了，我明天就要走了，所以尽管放心大胆的说。”
小芹拍了拍胸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一连吃了几口菜，总算压下了惊，微笑着说道：“客官，我一看就知道您是一个好人，跟以前那些家族来的人完全不一样，所以我才敢吃你的菜，跟你说那些话。”
顿了顿，接着说道：“刚才我说到哪了？嗯，想起来了，就是这些大家族进入破天城后的好处。其实这些都是表面上的，看起来破天城高楼一座接一座，繁华昌盛。实际上呢，这些都那些大家族的，跟咱们平头百姓沾不上边，就算沾上了，也不过是人家豢养的一个奴才而已。
这些姑且不说吧，就说不好的一面。首先，这些大家族占据了几乎所有的资源，霸占了所有的行业，没有家族背景的人，只能依附他们，或者远离破天城。咱单说依附他们的吧，想必您也知道大家族里面派系林立，主脉支脉繁多，勾心斗角都是常事，自己家都是这样，外人依附又能有多大的重视呢？所以啊，许多本来成就不止于此的人，都被埋没了。
其次，就是我们这些没有武道天赋，也没有家族背景的普通人，在大家族的眼中简直就算不上人，稍有不如意，不顺心，就随意打骂，任意屠戮，也不会有人管。每年破天城都有无数这样的例子，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但也有例外的，也不能全怨大家族的人，有些人确实是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我在迎客楼有些年头了，各种各样的客人都见过，基本就四类。一类是天子骄子，不管是不是大家族的，一个个天赋高绝，受到大家族的重点培养，能够自己决定命运，出手最是阔绰。二是高不成低不就，有天赋但有限，这些人几乎都在各自家族中任职，能决定自己一半的命运吧，出手规规矩矩。三是完全没有天赋，但有一个好出身，比如嫡系什么的，可以做一个富家翁，享乐一生。这类人最纨绔，欺软怕硬，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出手大方是大方，但行为就让人不齿。最后一类则是比较少见的，不论是不是家族中人，自己完全没有天赋，但运气好，生了一个好儿子或者好女儿，父凭子贵，这些人普遍的善良温和，很好说话，但打赏并不阔绰，因为也都是吃惯了苦。”
小芹一口气说完了，人也舒畅多了，见伍启航没有继续问话，也沉默了下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伍启航心潮起伏，远远不是脸上表现的那样云淡风轻。自己应该算的上小芹姑娘口中的第一类人了，但又算不上完全是，火家并没有怎么培养自己。能成为火家长老运气的成分大些，若是没有遇到师父师娘和傲世丹王，自己还会这么幸运？他不知道。但知道一点，就是当初跟自己一同在武堂里修炼的人，大部分可能一辈子都只在鹰喙城生活劳作。运气好点的，生了一个好儿子，还有富贵的希望，运气不好的，只能庸庸碌碌平平淡淡的过一生了。
自己原本以为天道很公平，原来天道从来就不曾公平过，从一出生就分出了高下，家庭，出身，天赋等等，将人分出了三六九等。或许这就是书里常说的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吧，今天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一些。
自己现在虽说也是火家的长老一员，但又能有多大的能量呢？除了唬人外，几乎没有。自己在他们眼中可能还是一个有潜力的外人吧？能有多大的造化，全靠自己！哎，自己还是涉世未深，阅历浅显啊，连一个饭店的服务员都大有不如。竟还一直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能够出人头地，现在看来简直就是一个笑话！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有天赋够努力没有家族支持，一样活不长久。就算有家族支持，但谁能保证没人出来下绊子？人一个大家族凭什么将资源都用在你一个外人身上？
看来自己还是过于乐观了，想要一路向上走，说不定以后的路会步步艰险，明枪暗箭层出不穷，但自己成了火家长老后，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迎难而上。纵使路再难再陡再险，自己也要爬上去，否则等待自己的，将是万丈深渊和抱憾终身。既然如此，天行健，我当自强不息！
呼！伍启航长吁一口气，眼中闪现了一抹刚毅，一抹狠辣和一抹决然：
纵有内心羁绊，誓要破苍翱翔。
就算命途多舛，且看愈战愈刚。
岂怕世态炎凉，何惧遍体鳞伤。
无妨前路黑暗，谁能阻我闯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