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天,莲萍正好休息,不上游船做导游,就打手机要黄江来家里,一同继续搞家庭采访。
黄江不一刻就来到莲萍的房间里,在沙上坐了下来,说:“莲萍,今天是星期天,您也不好好休息休息,一早就把我叫来,还想继续听老太爷讲故事?”
“因为你在上海没有几天了,我们出的采访题目还有好几个没有完成呢,得抓紧时间进行下去。”莲萍答道。
“今天谈哪一个题目?”黄江问莲萍。
莲萍就说:“今天让老太爷休息休息,是想要我的爷爷和奶奶,说说特殊时期前后他们经历的那些故事。”
“据说在这段时间里浦家还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黄江说道。
两人正在说着爷爷水生来到莲萍房中,黄江就立了起来让爷爷在沙上坐好。
莲萍就问道:“爷爷,奶奶也过来吗?”
水生答道:“我们两人刚吃好早饭,你奶奶正在洗碗,马上就过来。”
正说着,奶奶过来了,也在沙上坐了下来。
水生问道:“莲萍,黄江,今天想要我俩说哪一段故事?”
“我们想听听特殊时期那一段。”黄江点了题目。
奶奶就说:“这个特殊时期有什么说头,再说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十年了。”
“要么说说我们浦家在这段时间里,遭遇到的那些不幸的事情。”爷爷说道。
“对,就说说爷爷、奶奶,我们一家子遇到过的那些曲拆故事。”莲萍说道。
于是,这个八十岁的浦水生爷爷,七十七岁的李秀梅奶奶,两人就把在过去特殊时期中的遭遇,说着,相互补充着。
这个故事是爷爷水生先开的头,说:“我记得老太爷是在1965年春天,年满6o,从轮渡的工作岗位上光荣退休,回到家里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
奶奶秀梅接着就说:“那时我们家里的人已经不打渔,不摆渡了。我在工厂的食堂里工作,你们的爷爷三十五岁,也已经上了轮渡工作,当了一名水手。我生的双胞胎波涛、波浪兄妹俩也有十三岁,已经上初中一年级了。”
“我们浦家三代人的日子过得还比较顺当,工作的工作,上学的上学,原来住的草屋也翻造成瓦房。几代人住在一起,确实是其乐融融。”水生是描绘着当年美好生活的情景。
黄江插话说:“记得特殊时期是1966年5月开始的。”
“是的。那时在上海市里已经到处是大字报、大批判、大辩论、大串联,也就是叫‘四大’。”水生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说:“要是没有特殊时期该多好。”
黄江就说:“可历史不可能倒过去重新来过,后人从中吸取些教训倒是挺有益的。”
水生继续说道:“特殊时期刚开始我们这个小镇还比较平静。大家只是觉得不理解,看不懂。我们家里呢也没有什么问题生,想想我们这些穷老百姓,不是扫什么四旧,搞革命的对象,因此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们这一家人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
莲萍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奶奶就说:“后来就生了没有料得到的事情。”
“什么事情?”黄江问道。
水生就接下去说道:“我们单位里的造反派,就找我谈话,要我老实交代家庭出身到底是什么成份?”
“不是说比贫农还要穷的赤贫吗。”莲萍就说。
奶奶也说:“我单位里的造反派也找我说事,说我娘家是当地人历史清楚,穷苦渔民出身,可是丈夫家里到底是什么出身,要我回去弄弄清楚。”
水生继续往下说:“到了1967年1月,这个黄浦江边,生了一月红色革命风暴,造反派夺了权。单位里原来的领导都靠边站,麻烦事情终于来了。”
这段故事是这样的:
有一天,老太爷吃完早饭正欲出门到镇上去看看大字报,突然来了五六个红卫兵小将,把老太爷给围住了。
一个穿身黄军装,头载解放帽,扎着两只羊角小辫,胳臂上套着红卫兵袖章,手里拿了本**语录的女学生就开了口:“老头子,你是叫浦小三子?”
“是的,我叫浦小三子。请问几位红卫兵小将来我家有什么事情?”
“你是什么成份出身?”还有一个男的红卫兵小将问道。
“我是比贫农还要贫苦的佃农出身。”
还是那个扎羊角小辫的女学生说道;“你不老实,你是地主的儿子,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
那个男的红卫兵就带头振臂高呼起口号:“打倒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浦小三子!”
这群红卫兵跟着也喊起了打倒浦小三子的口号。
浦小三子连忙向大家说道:“红卫兵小将,你们搞错了,肯定搞错了。我浦小三子怎么成了地主的儿子?我是上海解放前,在老家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不得不从苏北逃荒讨饭来到上海------”
“我们革命小将眼睛雪亮,绝对不会搞错!”有一个学生说道。
“浦小三子,你还不老实,还敢狡辩------”
“不要同他多说什么,拉出去游街!”扎羊角小辫的女学生下了命令。
这些红卫兵小将,不由浦小三子分辩曲直是非,就将已经准备好纸做的高帽子给载上,写着打倒地主阶级的孝子贤孙浦小三子的纸板牌子往胸前一挂,给推攘着到镇的街道上游斗了一番。
这些小将们在游斗中,一路走着一路还唱着革命歌曲,又连连的喊着“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革命口号。
第二天,还是这批红卫兵,来浦家进行抄家,可是没有抄到什么关于四旧的东西,只抄出一本《三字经》、一本《百家姓》,说这就是四旧,梦想复辟的证据,当场烧毁了。
这个镇上学校里的红卫兵司令部,派人到水生和秀梅的工作单位去串联,下令停止了这两人的工作。还将波涛、波浪定为地、富、反、坏、右的子女,是黑五类,也被停了学。
又隔了一天,这些红卫兵又来到浦家,在大门上贴上了封条,封了门,把一家大小扫地出门,送到了附近农村一个大队的养猪场里,叫做关牛棚,监督劳动。
说到这里,黄江就以怀疑的口气问道:“爷爷,浦家不是的的确确的穷苦农民出身吗。老太爷在前几天讲家史时不是讲得非常清楚的吗,为什么在特殊时期时就讲不清楚了呢?”
水生就说:“什么叫内乱,就是国家内部乱到了极点,是怀疑一切,打倒一切。如果谁被怀疑上了,根本没有让你说清楚,解释的机会,或者余地。”
“那么接下去怎么样了?”莲萍问道。
“后来学生红卫兵复课闹革命,大部分回到学校里去了,社会也实行了军事管制。但是社会并不因此而稳定下来,而是越来越乱,乱到了极点。”爷爷说道。
奶奶就说:“这时,我们一家人在养猪场里就没有人管,也没有人问,倒反而自由了一些。”
“我就跑到公社里找到了军管的解放军,把我们家被红卫兵游斗、抄家,而且家门被封,全家被扫地出门,送到大队部的养猪场里监督劳动的事情说了一番。解放军就问我红卫兵为什么这样做?我就把我家的家庭成份被搞错了一事说了个清楚。”水生说道。
奶奶接着就说:“后来解放军总算还是负点责任,派人到老太爷的老家去调查清楚后,我们一家人算是被放回了家,仍旧工作的工作,上学的上学。”
莲萍还是搞不明白,这些红卫兵当初为什么会这样做?
爷爷就说:“后来解放军总算把红卫兵当初的做法找到了原因。”
“什么原因?”莲萍问。
爷爷继续回忆着说:“这些小将里有一个学生是波涛的同学,平日里在交谈家庭情况时,波涛曾经对他说过,解放前浦家的祖上四个人在老家种过六十来亩田。特殊时期来了,这些造反的学生就进行推测,一亩田至少可以打一千斤粮食,六十亩就是六万斤。这不是地主是什么?现在说是贫农,这不是隐瞒家庭成份又是什么?这地主家庭出身不正是斗争的对象吗!”
“就这样那些红卫兵就对浦家采取了革命行动。”黄江下了结论。
“是这样。像这样的事情,何止是我们浦家一家。全国生的冤假错案不知道有多少件。”爷爷说道。
“我们家人在那牛棚里关了足足有半年之多,吃了多少苦头,蒙受了多少不白之冤。”奶奶是非常气愤地说。
“这也太随便了一些。怎么可以这样做呢?还讲不**律,有没有法律!”莲萍也很气愤地说。
“那时已经没有什么法律不法律,否则怎么说是一场内乱呢。”黄江说得非常正确。
“就凭这些学生胡乱推测,就把我们一家人不明不白地关进了牛棚,真的太冤枉了。那么这个事情最后是怎么结论的?”莲萍又说。
爷爷就说:“最后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不了了之。”
“怎么可以这样,太气人了!”莲萍说道。
黄江就说道:“莲萍,回忆那些年代的故事,我们不是生闷气,不是说受了多少冤曲,而是要总结历史经验教训。要加强法制建设,增强法律意识,大家要依法办事。”
“这个特殊时期无论如何不能再来第二次!”奶奶是深有感触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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