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舒甩开他的手,“别告诉我小西瓜是你的。那时候你还在美国做化疗,不可能有孩子。”
“真聪明,”盛世压住病房的门板,不让她走进去,“孩子肯定不是我的。那么你就不想知道孩子到底是谁的么?或者说.....你根本就是知道,但是不敢承认?!”
年舒嗤笑,“我知道孩子是谁的。妗”
这下惊愕的人就换成了盛世,“你知道?!你既然知道你还......跬”
“莫锦云的嘛,对不对?”,她很平静。
盛世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盯着她,“你不嫌吗?”
“我嫌什么?”,年舒笑,“我一点也不嫌弃。肯定你这种小白脸就是因为想抢沈书君抢不到,所以才做了那么个恶心的视频出来的,对不对?!”
“.......”
盛世颇为无语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狗血剧看多了?”
“因为你要狗血给我看,我能有什么办法?!”,年舒耸了耸肩膀,“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莫锦云始乱终弃,对小西瓜母子不负责任,不是一个值得我依托终身的男人?!”
“.......”
盛世一副自己台词被抢了的表情。
年舒连好脸色都懒得再给,“姐看台湾洒狗血连续剧的时候,你丫还不知道在哪儿凉快呢,这种玩意儿也能编出来,也得亏你还是麻省高材生,麻风病院出来的还差不多。”
盛世噎了一下,“你的确是狗血剧看得多,我和那个沈书君面都没见过,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你这种脑子进水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年舒冷笑了一声,“叫沈书君不捐骨髓给你都是便宜你了,你挨的那一刀,老子也还给你了。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推开病房的门就要走进去。
盛世一把将她扯回来——
“那个狗血的版本我不喜欢,我告诉你真正的原因——”
他靠在她耳边,一字一字地开口——
“白血病治愈以后,我通过入侵医院的系统知道了我的救命恩人就叫沈书君——”,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偷偷回过c市,在c市偷偷见过她。”
“人家根本就不认识你,”年舒脑子里突然生出一股子战栗——
她仿佛看到某个阴暗的角落里,面前这个穿阿玛尼衬衫的男人像一个老鼠一样跟在沈书君身后,偷窥着她的一切。
盛世勾唇,“我当然不认识她,我对她也没有你所谓的那种爱慕。我只是顺便也入侵了一下她的私人电脑,看了一下她的个人**。你猜怎么的?那上面的可全是莫锦云的名字——”
年舒一愣。
这故事....精彩得都有点超出她的脑回路容量了。
“其中不乏香艳火辣的场面哦,”盛世点了点门板,似是在回味,“还有她那时候怀孕的日记,莫锦云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晚上连她小腿抽筋,都是莫锦云帮她捏腿的呢。你说,我为什么不帮帮她?成全成全我的救命恩人,把你和莫锦云拆散呢?!”
砰!
年舒一脚踢在了盛世的裆部,满意地看着他捂着自己的蛋原地跳脚——
“妈的,你以为会编高级故事就很了不起么?!香艳画面.....我看你是欲求不满太久了,你还是先想想怎么保命吧!傻.逼!”
盛世痛得冷汗涔涔,缩在墙角蜷成一团。
“你出现一次打一次,踢到你断子绝孙为止,你给老娘记住!!!”
年舒撂下狠话。
“......你会后悔没听我的真话!”,盛世痛得连舌根都在打颤,说话的时候口水就已经流了出来,“他就是莫锦云的儿子!”
“莫锦云还是你爹呢!你是不是要叫我一声娘?!”
年舒摔门,直接进了病房,将盛世那张讨人厌的嘴脸隔绝在外。
真可笑,沈书君会写那种香艳日记?!
她明明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仕女一样温婉可人好吗?
真他娘的撒谎不打草稿
啊!
她在病床前站定,气得整个胸膛都在拼命起伏,握住莫锦云的手掌好一会儿了,才平复好自己的气息。
“阿锦,那个盛世真是扯淡,连这种谎也能撒,沈书君只是你们家老司机的女儿,你照顾她也是因为当年他们家救过你母亲。对不对?”
病房里空气依旧清冽,依旧没有任何回答的声音。
年舒慢慢地坐在床头,又看了他好一会儿,确定他没有任何移动之后,才慢慢地将他的手放回原位——
“阿锦,你快点醒来,有人这么泼你脏水,你会生气的,对不对?!”
她像做贼一样起身,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唇瓣,“我等你起来,我们一起收拾那些敢欺负我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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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锦云这一睡就从三月底睡到了五月初,而且还没有转醒的迹象。
年舒每天都挤在医院的病床上,刚开始医生护士还来说她两句,后来也没人说了——
照顾这样的病人说容易也容易,一天到晚他也不会按呼唤铃什么的,但是说难也难——
脑干没坏的人,吃喝拉撒全在床上,前三样还好,最后一样就有点差强人意了。
帅哥再帅,拉出来的屎也只能让人恶心不能让人亢奋。
在每次需要换床单的时候,那些人手里的活总会被抢走。
抢走的人就是那个每天在莫锦云身边蹭床的‘莫太太’,所以他们也就真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忍了下来。
两个月以后,莫锦云终于正式出院了。
年舒将他接回了c市自己的公寓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水给他洗头。
头上受伤的地方被剃了一块,像是秃了一样。
她先打好水,将他的脖子周围都垫起软软的海绵,然后才用温水一点点地淋湿在他的头发之上,用最好的手工洗发液在他细软柔密的发丝上打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圈圈。
窗外阳光正好,发丝上有轻盈五彩的泡泡飞出来,她洗的很仔细,恨不能一根一根地都帮他洗过去——
他很爱卫生,这是他两月来第一次洗头。
哪怕他的头发得理成小平头,她也得给他先洗干净。
他的头发很软,像是他以前说的那些话一样,一丝一缕地,慢慢地扣进她的心里。
年舒慢慢地洗,慢慢地说——
“阿锦,我带你回家了。”
“阿锦,我不喜欢那些大房子,以后我们也住在这里,一辈子都住在这里,好不好?小房子才有家的味道,才会......”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将话说完,“小房子才会让我不害怕,我才不会担心找不到你。”
过去的二十几年,她活得恣意骄傲,甚至认为自己无所不能。
可现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生活将她一点一点地打磨成了一个圆,将她的刺一点一点地拔光,连着皮肉一起撕下来,血肉模糊得让她连痛都不敢喊一声——
她若是痛了,那么他呢,躺在病床上的他,又要怎么办?!
她不能痛,只能在夜晚的时候一点一点地舔着自己的伤口,将那末梢的神经舔得麻木,不让自己心痛,不让自己有机会后悔。
甚至连自责,都不敢——她怕自己会崩溃。
一想起他如此的原因是因为自己,她都恨不能去撞墙。
可是撞墙又有什么用?!
撞了墙太阳也只会照常升起,他也还是需要有人照顾。
所以....年舒.....你连撞墙的资格,连痛的资格,都没有。
过去二十几年的骄傲,那些所有的坚持,还有自以为是的锋芒都被她收敛了起来——曾经当着所有人宣布高考无用论的年女王,居然很虔诚地去买了各种西医书籍,啃了一本又一本。
听人说熏香有用,她甚至还跑去香洲城求了老中医偏方的熏香来,日日点着,不敢有半点怠慢。
她用所有的虔诚,在供养着心里那卑微的,却早已充斥着她整个世界的希望。
洗这个头一直从中午洗到黄昏,最后她一点一点地用剃发器将他的头发理成小平头,“阿锦,你的烦恼丝都没有了,是不是不要睡了?没有烦恼就不许睡了。”
她依旧笑盈盈地将这句话说出来——
这段时间她不知道和他说过多少话,却总是没有回应。
她并不灰心,反而越发地事无巨细。
连黎洛都说,年舒变了。
这变化或许是好,或许是坏,但是她自己并不后悔——变好变坏,只要有他在身边,上碧落下黄泉,她都不在乎。
理好发,她蹲在地上,将地上的头发慢慢地捡起来,握在掌心里,一根都没有剩下,“阿锦,你平头也很好看。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你。”
想了想,她又补上一句,“我也很爱你。”
“很爱很爱。”
......
夏天彻底来临的时候,年舒终于再次见到了很久没有再搭理自己的小姨。
舒医生进公寓里来逛了一圈,叹了一口气,“真是狠心起来六亲不认,小姨不来找你,你就真的不来找小姨了么?!”
年舒擦了擦自己身上的围裙,熟练地将一旁的椅子拉过来递到舒医生面前,又转身倒了一杯水递到老人手里,“小姨,您喝水。”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差点把舒医生的眼泪都给逼出来——
许是因为舒敏华婚姻的不幸,所以她也把年舒从小就当心肝宝贝一样地疼着,别说倒水了,就是喝水,那也是要自己试过温度了以后才喂这个小祖宗的。
可现在,自家的心肝宝贝在做什么?
她围着围裙,头上的长发早已剪短成了齐肩的样式,干净而利落。一贯只穿国际名牌的那姣好身材上,也只套了一件有点油污的白t恤。
手上也还有红色的小泡泡和一些半新不旧的疤痕。
她在这里,伺候另外一个男人。
舒医生将水杯放在一旁,红了眼圈,“小姨本来是来劝你的,但是现在我也不想劝你了。你若是真想跟他这么耗一辈子,那也不是不行。”
年舒抬头,“小姨......”
理解万岁,她真的再也不想经历以前舒敏华的那种反对了。
那种如履薄冰,前面悬崖后面深渊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了。
舒医生嗯了一声,“怎么都是一辈子,关键是自己得开心。但是你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过,你也得有个念想,有个盼头。”
年舒一愣,“什么念想,什么盼头?”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就算他莫锦云躺在床上神志不清,你想要个和他的孩子那也不是不可以的,”舒医生掏出一份表递到年舒面前,“你若是想要孩子,阿姨来帮你。”
孩子......
年舒眼前微微一亮——
他那么喜欢孩子,若是他知道了自己有了孩子,有了他们的孩子,是不是,会醒来得更快一些?!
而且,她有了孩子,他是不是.....就不会再舍得生她的气了?!
到时候就算有天大的怨气,就算.....他真的想忘记她,他也舍不得了吧?
一定是了,一定....是了!
年舒捏住那张纸,整个人也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又看到了更多的希望而轻轻地颤抖着。
舒医生上前将她轻轻抱在自己怀里,“想好了就告诉小姨你的决定。”
她这一举,其实是最后的试探了——
若年舒不愿意生孩子,那么她对莫锦云也就是执念,还有转圜的余地。
若年舒愿意生这个孩子,那么她相信,就算是自己的姐姐舒敏华还在,那也改变不了任何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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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c市某著名的私立医院里。
年舒从窗口处起身,拿过医生递来的棉花摁压住自己手臂上的针孔,“小姨,这种检查还要做几次?”
“你的抽血已经差不多了,莫锦云的还要再检查一下。你要养好身体,我找来的保姆为什么都被你打发回来了?!”,舒医生开始数落她,“要是这次做试管婴儿成功,你怀孕了,就不能再照顾莫锦云了。”
“我的身体我知道,”年舒难得地腼腆了一下,“小姨,你小声点。”
舒医生意识到了自己有点激动,立刻压低声音,“莫锦云要是知道你为他这么牺牲,是不是也该醒来了?”
年舒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或许,他真的还在生气。
因为连她自己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没有办法坦然地去面对自己以前的种种任性。
舒医生叹了一口气,“我明天再安排几个保姆去,你再赶走仔细你的皮!”
年舒笑了笑,“她们可以给我做帮手,但是照顾人的事,我还是自己来吧。”
......
姨侄二人慢慢走远,后面的拐角处的人才站了出来,将自己手中的牛皮纸袋捏了又捏——
直到那纸袋变形得不成样子,沈书君才凝出一丝力气,转身迎视上面色早已铁青的秦丽莎。
“上车!”,老人喝了一声。
沈书君不敢多言,只握住老人的轮椅将她推倒了停车场,上车之后,沈书君还没坐稳,手中的牛皮纸袋就已经被秦丽莎抢了过去——
她迫不及待地抽出结果,只扫了一眼,便将纸袋砸了出来——
“99%的吻合度,你居然拖了那么久才告诉我,难道你真的想看到那个姓年的女人捷足先登剩下锦云的孩子,你才肯罢休是吗?!”
纸袋一角砸到沈书君的额头,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有血珠子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一片血红地糊了她的眼......
“阿姨,锦云知道会不高兴,这件事我们能不能以后再说——”
“以后?!哪个以后?!等他醒来发现自己的所有财产都没了,那才是真的不高兴!”
沈书君咬了咬下唇,“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秦丽莎拉了拉自己的衣襟,气定神闲地坐好,“去莫家,争取你的一切,以及,锦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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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
时间已经入秋。
年舒这段时间都在医院家里两头跑,虽说这个手术不大不小,但也绝不轻松,回家照顾莫锦云的事她依旧不假手于人,亲力亲为。外界的事她一概不理,就连莫少弦来找过她几次,都让她打发丁山给拒绝了。
她谁也不想见,一心一意地做自己的事,等床上的人醒来。
也不知是忙的还是其他,她渐渐开始变得嗜睡,晨起的时候,闻到厨房里传来的海鲜粥味道,也是直接冲进了卫生间开始干呕。
保姆都是舒医生找来的,个个都有经验,见到这阵仗开始围着年舒转,声音里都是惊喜,“年小姐,这是成了啊?!”
年舒有气无力地靠在流理台上,早上什么都没吃,结果现在把昨天的晚饭都给吐出来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胃,算了算经期——
迟了好几天了。
保姆已经在旁边喊着要给舒医生打电话,“啊哟哟,不枉你这段时间吃那么多的苦哟,年小姐啊!”
年舒拦住她,“我自己的事自己有数,一会儿我自己打电话给我小姨说。”
“好好好,我去把海鲜粥换掉,换成清淡一点的!”,两个保姆欢天喜地地走了。
人心都是肉做的,这段时间他们看着年舒对莫锦云的种种无微不至,到底也希望她的生活能有个盼头。
现在孩子有了,那是最好不过。
年舒坐在洗手间里愣了一会儿,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病床边上。
床上的人头发又长了寸许,或许又该剪头发了。
她自己的一头长卷发早已被剪短齐肩,没有半点累赘。
年舒拉过莫锦云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膝盖之上,熟练地摁压着他手臂上的每个穴位,边摁边道,“阿锦,现在已经到秋天了,你已经错过了c市的夏天,秋天这么美,你一定不想错过是不是?”
保姆进房间看到的就是年舒絮絮叨叨地帮莫锦云翻身按摩的样子,老人家也是吓得不轻,“年小姐,你现在哪里还能做这些啊?!”
年舒不甚在意,“怎么就不能做了?做了这么久,不做我不习惯。”
想了想,她又道,“我不习惯,他也不习惯的。”
知道她执拗,保姆也忍住了不多说,只是不赞同地皱眉,“依我看,这熏香也该撤了吧?!都说不能多用,尤其是对孕......”
年舒笑,“你确定你不是甄嬛传看多了吗?这个香是我去香洲找姜家的人求来的,那可是中药制香的世家,这香是专门根据阿锦的身体来调制的,对他有好处。”
“可是你现在......”
“对他有好处,那么对我肯定也有,”年舒深吸一口气,放任那淡淡的松木香钻入自己的鼻腔,顿觉神清气爽,“很舒服。”
保姆无奈摇了摇头,“姜家的香好是好,就是太麻烦,你为了求个香来回跑了多少次?也真是难为你对莫先生这么好。”
年舒接过保姆递来的毛巾,将莫锦云的手指根根擦拭干净,“你信不信,我对他做的,不及他以前对我做的那些的十分之一?”
保姆愣了一下,她这是第一次听到年舒说以前,还想再听多一点,结果年舒已经放下毛巾,“买的东西买来了吗?”
“买来了,”保姆递出手里的几盒验孕棒给她,“药房的人说晨尿最好。”
“我懂。”
年舒抓起那个袋子走进洗手间。
几分钟后,她从里面冲了出来,手里死死地捏着一根用过的验孕棒。
保姆吓了一跳,“年小姐?!”
“我要去医院,一会儿回来!”
话音刚落,人已经跑了没影。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秋日的惊雷忽然炸响了头顶的整个天空,灰扑扑地开始下雨,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特制的铃声是家里打来的,年舒赶忙接了起来,“喂,怎么了?!”
那边的保姆声音还带着颤抖,“年小姐....年小姐......”
“怎么了?!说话!是不是莫先生怎么了?!”,年舒疯了一样往停车场跑,掉了一只鞋子都不知道。
“莫先生.....他刚才.....动了一下——”
呼啦——
酝酿了许久的雨幕终于全部倾盆而下,淋透了年舒一身。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连握住电话的姿势都没有改变过一下。
过了许久,她才似想起什么一样看了看天。
今天不是什么坏日子,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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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舒赶回家里的时候,便看到莫锦云依旧躺在床上,只是放在被单里的手已经慢慢挪到了被单外面。
修长的食指一点一点地抽动着,以肉眼可以见到的频率,慢慢地动着。
只这一眼,已像是过了千万年,直接将她的泪水逼了出来。
保姆生怕她激动过头,连忙交代着,“刚才医生已经来检查过了,说是醒来也就是今明这两天的事了,年小姐,您先换衣服,身上都湿透了。”
年舒拨开保姆奔了过去,握住莫锦云的手不断亲吻,虔诚而又卑微,“阿锦....阿锦......”
手指慢慢懂了一下,像是在摩挲她的唇角,那是他的回应。
年舒僵了一下,抬头,就看到了他睁开的眼睛。
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那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
莫锦云醒了,年舒却叮嘱了谁也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她一定要让他再次起来,健健康康地站在所有人面前。
她要找回他的健康,也要找回他的骄傲。
给香洲的姜家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姜家大小姐姜薇这边的情况,那边的人沉吟了一会儿,柔婉开口,“我尽快过去看一看,香料换几种,对他后期的康复也有好处。”
年舒连连道谢。
人醒了,却还没有开始说话,那原本深邃的眼眸里也时不时地露出一点茫然。
年舒极有耐心地将他整个人扶起靠在了床头,一口一口地喂着他吃粥。
她怕烫着他,所以总是自己先吃一口,再喂进去。
莫锦云乖巧地像个孩子,给多少吃多少,年舒看着那空了的粥碗,差点给他跪下——
她这段时间所求,也不过是如此。
他能够醒来,吃一碗她亲熬的粥,然后看了看她,和她说句话。
真的,不过如此。
这就是,她能想象出来的全部幸福了。
.......
莫锦云吃完粥,任凭年舒擦干净他的嘴,他笨拙地抬手,许是躺了太久的缘故,所以他的手臂有点颤抖。
年舒摁住他的手,“你要什么,我拿给你。”
莫锦云掀开被子,指了指洗手间方向。
腿也已经有些麻木,他行动不是很方便。
年舒了然地摁住他,抬手拿过一旁的导尿管——
莫锦云脸色当即就不好看了。
年舒倒是很熟练地掀开被单,“这几个月都是这样过来的,你的毛都是我剃的——”
duang!
她愣了,他也是——
她愣是因为他.....居然在她手中硬了!
鼻涕虫突然变成了象拔蚌,这多少让人有点不适应,更何况这还是睡了好几个月的人。年舒愣愣地盯着,连手都忘记了要撤走。
莫锦云愣,是因为.....自己一醒来,生.殖器就以如此惊人的方式被握住,并且还有一根管子要插.进自己的.....命根子里。
他往后缩了一下,腰身后仰,看着她手中那根管子,眸中渐渐生出愤怒——
“管子.....太细.....”
四个字——
石破天惊的四个字!
充满嫌弃的四个字!!!!!
她等了几个月,终于等来这四个字,年舒差点给手里的导尿管下跪,决定把它供起来以后做传家宝,给莫失莫忘看看——
当年你们的妈就是这样诱导你们的爹开口说话的!
多么伟大的一根导尿管!!!
眼泪又重新转了上来,床上的人已经往后缩到了极限,眼里也带着茫然的陌生。
年舒还沉浸在狂喜里,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
直到他的下一句话,将她再度从天堂推入地狱之中——
“你......,你是谁?!”
年舒脑子里轰了一下,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住了——
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哪怕看见他躺在床上大小便失.禁,她也没有现在这一刻这般绝望过——
他,不记得她了。
真的如他自己出事之前下定决定的那样,已经把她忘记了。
忘记得彻彻底底......
她靠在墙壁上,顿觉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这几个月来,不是不累,只是不敢让自己去累,可现在,她搜肠刮肚地想要从自己已经疲倦到底的心里去找一点力量,却发现根本找不到。
他.....将她忘记了.....
.
保姆从门外进来,看到的就是他们此刻四目相对,茫然,却又无措的模样。
老人将手中的热水放在莫锦云旁边,“莫先生,要不要帮你先清洗一下?”
莫锦云依旧茫然,“丁山呢?叫他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应该在滑雪吗?”
年舒无力地坐在原处,看着他拒绝了保姆的所有帮助,倔强地起身往外走。
砰——
许久不曾站立,他暂时失去了行走的功能,双膝一软便磕在了地上。
年舒吓得连忙伸手去扶他,却被他淡淡拨开——
“不用.....,我要找....丁山。”
他眼睛里完全是一片茫然,年舒觉得那茫然就要变成白浓浓的雾气,将她裹得无处可寻。
保姆无措地看着这两个坐在地板上的人,“年小姐......”
“你先出去,”年舒胡乱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泪。
门很快被关上。
年舒手脚并用地爬到他身边,尽管已经不去看他此刻防备的表情,心口却还是越拧越紧地疼着——
“阿锦,”她握住他的手,用前所未有的温柔低低开口,“你听我说,我是你的妻子。我叫年舒......你忘记了我不要紧。”
故作轻松地一笑,然后轻轻抱住他的手臂,“只要我们彼此还在,你不想记起的事我们都可以不用记起,等你想记起了,我们再慢慢把以前的事找回来。”
莫锦云将信将疑地看着她,“真的吗?”
“真的——”
“那我们的结婚证,你有吗?”
年舒手臂一僵——他记得所有的事,独独却忘记了她。
她以前做的事,到底是有多罪大恶极?!
当一个谎言需要另外一个谎言来做支撑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显得苍白——
她的声音略涩,“以前....你和我吵架,然后我把结婚证撕了,你生我气才走的。然后....滑雪的时候出了意外。”
她那样害怕,害怕他的忘记会让他转身走掉,会将自己遗留在原处,从此以后只能仰望着他的背影.....
现在这样,也很好。
如果.....如果需要谎言才能将他留下,那么她愿意丢掉自己的道德,丢掉自己的骄傲,然后用谎言编织出两个人的世界——
哪怕这是飞蛾扑火,哪怕,这是作茧自缚,她也要放手一搏。
因为那样的失去,她真的,再也承受不起了......
莫锦云被她捏得有点疼,“你....轻点。”
他像个孩子一样,话语里有些委屈。
年舒心软得一塌糊涂,放开他的手臂,摸了摸他刚刚长出来的短短胡茬,“我帮你洗一洗澡,然后我们去看看医生好不好?”
莫锦云看着她,久久才点头,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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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缸被仔细地冲刷了一遍,年舒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最初的那一股子冷水,然后才将他小心翼翼地扶进浴缸里。
这些事,都是他以前为她做过的。现在换成了她做,一点一点地,弥补给他。
莫锦云脱了衣服坐进温水里,看着旁边的年舒——
“你不出去吗?”
年舒愣了一下,“我......”
“你出去吧....我....不太习惯......”
说话的时候,他耳后已经染了一抹红晕,还不忘抓住一旁的浴巾将自己稍微遮了一下。
门被合上的那一瞬间,莫锦云慢慢合上眼睛,将身体沉入温热的水里。
转身而出,泪已经奔飙不止,年舒连脚步都是虚浮——
他不认识她了,连身体,都在本能地抗拒她。
她无力地靠在窗台上,听着浴室里那微乎其微的水声,不敢让自己松懈半分。
保姆拿着电话走进来,“年小姐,刚才医生打电话来交代,说莫先生要是醒了就尽快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ct检查。”
年舒愣了一下,旋即点头,“好,我知道了。”
保姆看了一眼浴室,“年小姐,你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年舒苦笑,“你也看到了,他都已经不认识我了。”
老保姆倒也看得开,“我活了快六十了,什么事都见过,什么事也看得开,只要你们还在一起,以前的事也不是那么重要,你说对不对?”
年舒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以她的阅历,还承受不了这样的突发事件。
保姆笑了笑,“前世夫妻都是奈何桥上走过来的,到了这辈子,谁还记得谁?!你看开点,就当是上辈子爱过了,这辈子还能遇见,继续一起过日子,这也是缘分。”
年舒默默了一会儿,“这样想的话,倒是我赚到了。”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保姆笑眯眯地,“以前你最大的冤枉就是莫先生能醒过来,现在人也醒了。孩子也有了......”
孩子?
年舒这才想起自己今天还没有拿到报告单,她连忙抓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将电话拨到医院——
“我是年舒,请问我的验孕报告出来了吗?”
“年小姐是吗?已经出来了,您稍等——”
那边的人说了一个结果,年舒愣了一下,“可是我早上自己在家验孕的时候,是两条杠。”
“是这样的,因为你前段时间吃了很多准备怀孕的药,所以假阳性也是可能存在的。”
“那我为什么会吐?!”
她不甘心。
“胃炎,您要注意休息了,”那边的医生给出专业的建议。
年舒挂断电话,无奈苦笑——
胃炎而已,居然也能被当做怀孕。
她想起自己今晨呕吐的时候那种欣喜若狂,却又小心翼翼的心情,无奈地扯了扯唇角——阿锦,你要是知道了,是不是又要开始嫌我笨了?
所以.....我不要你知道。
不管再难,我还是会继续下去。
保姆终于开始带了一点同情地看着她,“年小姐,机会还有,你......”
年舒脑中一片空白地握住手机,满脑子想的只是一个念头——
她怎么这么笨?!连个孩子都怀不上——
要是阿锦知道了,肯定要生气了。
他从前那么疼小云端,那么喜欢孩子......
“年小姐?!”,保姆被她一脸的颓然给吓到,“你别吓我,孩子......”
“对....孩子.....”
年舒抬头,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茫茫然的微光,“对孩子,我生了孩子,他就一定不会离开我了,是不是?!”
保姆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年舒抬手将她推出门外,“你们不准再进来——”
“年小姐,你要做什么?!”,保姆大骇。
“不许进来!!!”,年舒吼了回去,“我要生孩子!”
保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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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年舒颤抖着手指,开始解开自己的衣扣,明明才三两颗扣子,却解了很久才解开。
眼睛不断地在房间里逡巡了一圈——
刚才他醒来的时候在自己手中硬过,所以,她现在也还有机会的。
这样生出来的孩子还会更聪明,不是么?!
然后她将自己剥光,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浴室。
氤氲的水汽被她冲散,浴缸里的人猛然睁开眼睛,看到她此刻一丝不挂的模样,脸突然涨红——
莫锦云转过脸看着墙体上的瓷砖,“你....做什么?”
年舒已经坐进浴缸,“阿锦,我们生个孩子吧!”
莫锦云一愣,年舒已经扑到了他的胸膛上,“家里太冷清了,我想生个孩子,你说好不好?”
他还在云里雾里。
她继续道,“最好生两个,我名字都想好了,叫莫失莫忘,你说好不好?!”
如白藕一样的手臂已经缠住了他的脖颈,低低地诱.惑着他失去分寸,莫失莫忘,阿锦,一定不要忘记我,一定不要......
莫锦云胸口被撞得生疼,“什么孩子.....”
“我们的孩子——”
年舒声音更低,像是心有不甘一样拉过他粗粝的手指,慢慢摩挲过自己的皮肤——
“阿锦,你看,这些牙印都是你留下来的。你不能忘了我,知道吗?不能......”
他睖睁了一下,盯着她皮肤上的那几个牙印出神,“这是.....我留下来的吗?”
“对——”
她俯身,吻住他的薄实的唇瓣,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拉住他的昂.扬,对准自己幽若的洞口——
“阿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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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终老是他这一生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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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的人生自绑在一起开始,便硝烟四起,战火不停。
婚非得已,走的是眼而不是心。
情不自禁,爱的是人而不是年月。
若时光有一张不老的脸,是否能一直延续如此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