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楼台上的门庭一开,一位身着艳红的男人走了出来。云雨楼的楼主流行云,是天下间唯一能把红色穿的如此好看的男人,他站到伞下,极其自然地揽住女人的身子,而那女子也顺势软弱无骨地靠进他的怀里。
“今个儿还要辛苦欢儿了,那位赵老板又来了,点名就要你。”
“这么大的雪还来啊……”
“就是大雪才知道你今天没别人么,特别来捧你的场,好欢儿,你可有日子没招待他过了,人家可是老主顾……”
“……那好吧,你让他在我屋里等着。”
“可是欢儿,他已经上这来了……”
“哎?也不是头一次,怎么还这么色急……”
女人的声音,娇柔细致,绵绵软软,满满当当都是魅惑,流行云又不知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什么,又惹得一阵银铃般的娇笑,随着雪花,飘飘荡荡,落在宽阔的大街上。
街道对面,楼阁里的人神色各异。
武烈低低地垂着头,凤宫弦却死死盯着对面,双眸漫上道道血丝,直到双眼染得通红。
这时流行云转身退出楼台,一个身材臃肿不堪的中年男人出现,从后面一把抱住了那个湖蓝色纤细身子,一双肥油的手,不断在女子的身体上。
女子再次娇笑出声,扭过腰身,伸出双臂勾住那人比她大腿还要粗的脖子。
“赵爷,怎么这么久也不来啊,欢儿还以为您把我忘了呢……”她媚笑着,一条长腿也抬起,隔着裙摆去摩挲男人的。
“小妖精,爷就是忘了自己也不能忘了你,多长时间了,看爷爷一会怎么收拾你。”男人拎起她的大腿,一把将人打横抱了起,女子轻呼了一声,欲迎还拒,一双玉手不停在那肥厚胸前撩拨,就这么被抱进了屋里。
楼台上,徒留一片欢声笑语的残音。
习武之人的听力和视力都太好,红月突然别开眼,不忍在看。
清儿,便是,武烈说她是世上最澄透的水晶,如今,却变成这样的放荡仙子。让那种人亲吻、抚摸、……红月觉得有些想恶心,更多的是悲伤。
一声痛苦的低吼,打断了她的悲悯,凤宫弦宛如重伤的野兽,再压抑不住咆哮,却始终无力而孱弱。他踉跄了一步,勉强扶住椅子,眼角渗出点点猩红。
“爷……”武烈面色惨白,想上前去扶,可是凤宫弦突然大吼了一声,一把将他推开,疯了般向门外冲去。
“爷!”武烈飞身去拦,却受了凤宫弦迎面一掌,身体重重地撞在墙壁上。
凤宫弦神色癫狂,眼中的杀意令人心惊。他此刻只想去杀了那个恶心男人,杀了云雨楼的所有人。
急行的身影却再次被武烈拦下,方才一掌并没有伤他太重,可若要惊动了官府,他们的身份就要。云泽与江祈不算友好,彼时就算他有十条命,也怕护不住国主的周全。
“爷请息怒,这里可是江祈……”
“滚开!!”凤宫弦此刻哪里听得进去,未等武烈将话说完,便再次飞出一掌。
他此刻已是不管不顾,横冲直撞下也勇不可挡,武烈虽在体力和实战经验上占优,却不敢与他动手,连躲带打,加之武功本就不如他来的精纯,只守不攻下,越发吃力起来。
这室内的摆设就要被两人拆的七七八八,红月本一旁冷眼旁观,却突然出手,两指快如闪电,点上凤宫弦后脑的昏睡。看着男子软软地倒下,她嘴角挑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杀人也得凭本事,还是先养足身体吧。”
武烈抿嘴不语,将凤宫弦扶上软榻,而后坐在桌爆沮丧地垂着头,整个人,被不知是愧疚、还是什么的情绪淹没。
红月站到窗爆去看对面的楼台,心想着,那个原本名叫清儿的女子,此刻是否已被压在身下,任由人亵玩。
从一个男人的玩物,变成一群人的玩物,是谁,让她沦落至此?
闭上双眼,听见凤宫弦昏睡中发出痛苦的呢喃,她只感到阵阵的冷。
就算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再也,回不到从前。
瀛都从未下过这样大的雪,下了整整一日一夜,纯净的白,淹埋了这座城市,银装素裹,分外美丽。
大雪之后,是这一年,最冷的一天。
……
凤宫弦昏迷了一夜,清晨醒来后,却开始矛盾纠结,他不敢面对那样的清儿,又无法逃避,纠结了一整日,到了傍晚再也忍耐不住,整理仪容,揣着银票,在武烈的跟随下去了云雨楼。
红月未曾陪他前去,而在流莺院的高阁中架起墨黑的古琴,抚着一首平缓的曲子。
这样的严寒里,清扫后的街道也不复从前的热闹喧嚣,但云雨楼的门前也车水马龙。
朱红雕栏的窗子砰地打开,卷入一阵风雪,男子一袭单薄的布衣,比积雪更白,出现在室内,他比雾气更冷,炭烧的暖炉飞出几点火星,四周的温度骤然降低。
红月抬首便见他站在窗前,一颗心忽然飞上九重天。她停下指间,上前拉住他手臂,一边关上窗子,将他带入座位。
“寒雪,你总算回来了。”多日不见,她有些激动,心中欢喜,藏也藏不住。
感到他身上的寒意,她便给倒了一杯热茶:“你一定饿了,先喝口茶水暖胃吧。”
她鲜少这样热切,让江寒雪感到一丝不对劲,将茶杯放在掌心暖着手,问:“你怎么了?”
红月不解,望着他。
“好像很开心……”江寒雪笑了笑,举杯呷了一口,鲜醇爽口,确是好茶。
她的样子是开心么……敛下双眸,红月想,她是觉得有些幸运。
“昨天,我见到了,她真是美,可是,也真可怜。”她轻轻的道,难得如此感伤,江寒雪抬手,见她坐在红烛旁,一张素净的脸,本全无血色,此刻被烛光一映,双颊上淡淡搽了一层胭脂,倍加娇艳。
“其实,我觉得自己比她还要惨一点,同样是被玩弄欺骗,最少她还活着,而我的已经泯灭。可是我又觉得自己比她幸运得多,我没遇上流行云,没有落入风尘,还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也得到了一个爹,愿打愿挨就像我的孩子……”她起头,目中两汪清泉,凝着男人的影子:“这些,都是因为你救了我,要不是你,我肯定已经死了。”
她轻轻地拉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比那热腾腾的茶水还要灼人。
“原来,我所有的幸运,都是因为你。”
美人如花,凝着感动,说的那么动情。江寒雪忽然垂首在她唇边轻轻吻了一下,在这一刹那时,两人浑忘了世间的一切愁苦和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