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事情就此过去,但是有时候很多事情都是出人意料的,就如现在,听到太监来通禀,说是带什么茯苓姑娘来见我,冬梅把人让进来,进来的姑娘,一身布衣,十三四岁的身量。我一脸疑惑地从脚往上看,确实有点儿眼熟,尤其是嘴角的两个小酒窝,我在哪儿看见过呢?
小姑娘一张嘴我便记起来,竟是乐凤翔的小师妹,我可记得这姑娘当初可是对我极不客气。
“嘻嘻,嫣然姐姐。”
“怎么是你?”
小姑娘头一歪,露出小酒窝,“怎么就不能是我呢?”全然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我是特地来当面跟你道歉的,还有谢谢你帮了黄大哥,我跟皇上一说,皇上就同意了。”
我的感觉有点不好,对冬梅道:“麻烦你去沏杯茶,即是皇上让来的总不能怠慢了。”自那日起我对冬梅更是不好随意指使,可我觉得这个茯苓是乐凤翔的师妹,总还是有点儿心虚,冬梅看看我又看看茯苓,转身出去。
见冬梅出去我才严肃道:“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谢谢就去谢谢皇上英明。”
“我已经谢过皇上了,但是还要谢你,三师兄都告诉我了,要不是你帮忙黄大哥家的事情也不会有现在的结果,满人皇帝很讲道理,黄大哥还被皇上留下来做侍卫,先是前是我误会了你,你不是贪慕虚荣的女子。”茯苓虽是身穿布衣,但整个人都活泼异常,眉目言语间丝毫没有常人进到行宫禁地的不安和胆怯。她眨眨眼睛侧头看我笑道:“嫣然姐姐你可真美,你跟我三师兄才是郎才女貌。四贝勒是断断比不上我三师兄的。”
还好屋里没有旁人,我有些头疼。这丫头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也没个害怕的,这地方哪里由得她胡说八道。
“那个,什么,哦,茯苓。”我想想又道:“小姑娘,我们不熟,但是我还是谢谢你来看我,至于你三师兄,我们真的不可能的。你也不要再提,你这样会害死我的。”
茯苓听了我的话,不太在意地撇撇嘴,又打量四周,“嗯,我知道你不是真心嫁给四贝勒的,我还知道你逃跑过但是被四贝勒捉回去过。”说到这里茯苓跳到我身边,凑到我耳边小声道:“我帮你好不好?”
真不知道乐凤翔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她以为她是谁?
“你帮我什么?”
她一脸的兴奋,“我帮你离开四贝勒啊。三师兄一直都在等你。”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姑娘怎么就认准我了呢?脑仁儿疼,稍稍离她远点儿,伸手揉揉太阳穴。要让四贝勒知道,我又没有好日子过了。
“茯苓,不是我小瞧你。你要是能帮我,这次的事情也不会找到我头上。有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真有离开四贝勒府的一天。我和你三师兄也是不可能的。”
茯苓腙腙鼻子,脸立马拉下来,“哼你们都小瞧我,我本事可多了,要是依我的意思早就下药把那些当官的下地狱去了,都是师兄他们拦着我,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又如何,凌澈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真真是个江湖中人,看着她小小年纪满脸不忿,我知道跟她是说不清楚的,只是她不顾忌我还有顾忌,便道:“好了,你来谢我我知道了,在行宫里不要乱说话。”
“这我知道,可我们江湖中人就是这样,连皇上都说我这是真性情,看你这畏畏缩缩的样子就知道四贝勒府不是人待的地方。”
“什么真性情?你这个不知从哪儿来的野丫头还敢置喙我们四贝勒府!”冬梅还真端了茶进来,想是听见茯苓的话,几步上前撂下茶盘,质问茯苓。简直就是对头,冬梅最是护着四贝勒,听见有人说四贝勒不好比骂她自己还难受。
冬梅一身宫女的穿着,茯苓看了眼里的鄙夷更甚,白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冬梅的指责,皱了眉头对我道:“都说宫中的人规矩大,我看也不过如此,上回那个小太监就够嚣张了,这回主子都没生气,奴才倒先急了,显见得没人把你放在眼里,让我这么窝窝囊囊地过日子可是不行,本是想留下来帮你的,算了,我还是在外面自在些。”说着不知从哪儿掏出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塞到我手里,“送你点儿东西,以后谁欺负你,你就别客气,世人都是欺善怕恶的。”
然后茯苓退后几步,在冬梅眼前伸手晃了晃,冬梅下意识地躲开,“野丫头,你想干什么?”
“我看你脸上有只蚊子,你不让我帮你打,那就算了。嫣然姐姐我走了啊!”
“臭丫头,这个时节哪来的蚊子!”冬梅狠狠道。
“你不信就算了,一会儿那包起来又痛又痒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说完茯苓冲冬梅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出去了,院子里等候的太监很恭敬的道:“呦,茯苓姑娘跟格格说完话了?”
“嗯,说完了,你就送我出去吧,别让我师兄他们等久了。”
我看着出去的背影,清脆的声音越来越小,回过眼神对上冬梅怒中带着询问求解的眼神,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个茯苓的样子我说我跟她不熟,好像都没有人信。我转念一想我干嘛要向冬梅解释,就算是四贝勒问我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没有做错事。这样一想我就舒服了许多,打开茯苓给我的小盒子,上面是一张单子,什么痒痒粉,红疹霜,笑癫散,萎一笑……好邪恶的名字,后面是蝇头小楷写着各自的作用,当然更邪恶,下面有几个琉璃的小瓶子,拿出来一看每个上面都贴着小标签。我能用这些干什么?真像她说的谁欺负我我就给谁下点儿药?好像也没谁欺负我,除了四贝勒。这里面倒是有种药给他用正好,只是不知道副作用大不大。要是有个万一,四贝勒府的女人都得跟我急,这丫头年纪不大还有这种药,她师傅到底是什么人?能教出这样的徒弟。
要说心里不忐忑,那是假话,我一直都在避免现在的情形发生,四贝勒现在肯定是知道是我引出的这件事。
只是四贝勒还未回来,行宫里已经传遍了新消息,皇上下午下了明旨。由十三阿哥代替他去泰山封禅然后去曲阜祭祀孔圣人,而康熙让四贝勒看守生病的太子,一行人先返回德州,在德州等十三阿哥办完差事一起回京。从京城出来一直就是忙忙碌碌,皇上说去哪儿马上就浩浩荡荡的开拔。
冬梅真的在额头起了个大包,红红的,十分吓人,就像是被蜜蜂蛰过那种,又红又亮。在屋里嗷嗷叫着,一会儿说痛,一会儿说痒。我打发人叫了太医来,看过后说应是中毒。只是毒性并不大脉象来看对身体没有什么影响,但是他不知是什么毒,只能拿常用的解毒药膏权且试试。若是无效还是趁早去他处寻解药。冬梅自是让太医快些施药,抹了外用药。熬了解毒的药汁让冬梅喝下,但是不起丝毫作用。一时间一院子乱糟糟,听着冬梅的杀猪般的叫声。直到四贝勒回来问怎么事,冬梅才哭诉道:“定是下午来的哪个野丫头作的怪。”冬梅显然因为茯苓和我认识,有所顾忌,刚才太医来时她都没说可能是茯苓做的怪,这会儿见到四贝勒这个亲人才放心地控诉。我也怀疑是茯苓动的手,可是我没指使她干这种事情,四贝勒和冬梅的眼神怎么看都是在责怪我,我很冤枉啊。四贝勒没说什么只是叫苏培盛进来交代了几句,一个时辰后苏培盛领着个熟人来了,是乐凤翔。
乐凤翔给四贝勒见过礼,目不斜视,都没瞟我一眼,给冬梅看了诊,拿出一个小圆盒道:“这里面的药膏,姑娘抹上,一炷香的功夫便可消肿。”一旁有宫女要接过圆盒,却被四贝勒抢先接了过去,打开,用个小银簪子挑出一点儿给冬梅抹上,果然是对症,眼见着冬梅的面部表情就舒缓下来。
四贝勒左右看看,又问冬梅可好些了,冬梅红肿着眼睛点头说好多了。四贝勒放下心,把小银簪递给一旁的宫女,一撩衣服的前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屋子里气氛有些沉闷,四贝勒显然是想晾着乐凤翔,不紧不慢地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手巾擦了擦手,却不把手巾还给宫女而是将手巾扔进洗手盆里,那端着洗手盆的宫女就站在乐凤翔旁边,想是也没料到四贝勒会如此这般,吓了一跳,“咣当”一声洗手盆打翻在地,一盆水竟翻倒在一旁站立的乐凤翔身上,衣服的下摆裤子和鞋子顿时湿嗒嗒一片。
那宫女也是吓到了,忙跪下磕头。
“没用的奴才,把她拖下去打十板子。”四贝勒看也不看,优雅地端过茶盏喝起来,仿佛说打人的不是他一般。屋子里一片安静,没人去管乐凤翔被泼了一身水。我又有些脑仁儿疼,今天的事情四贝勒指定是将我认定为罪魁祸首了,与其说四贝勒想整治乐凤翔不如说他想整治的是我,乐凤翔只是赶到裉节儿上了,这盆水是泼给我看的,四贝勒最会玩儿的就是这种,拿气势压人,拿身份压入,谁敢说他不是啊。
四贝勒品完茶,放下茶碗才道:”多谢乐大夫了。”
“这是草民应该做的。”
“诶,怎么不让乐大夫坐下说话?乐大夫快请这边坐。”四贝勒指指他左方下首的座位,“张氏,你与乐大夫也算是旧识,怎么能让人家就这么站着说话?乐大夫回去还不说咱们四贝勒府不懂待客之道。”四贝勒抬眼看着我道,眼里没有任何温度,很显然他没打算让乐凤翔坐。
“草民不敢,四贝勒面前草民不敢坐,妄议四贝勒草民更是没这个胆子,这位姑娘擦了药就会没事的,草民这就告退。”说着就给四贝勒行礼打算走人。
四贝勒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人走,“不坐也罢,乐大夫生意忙,本贝勒也无意耽搁你的正事,只是你师妹的独门神药,本贝勒想不出还有谁能解,是以才大晚上将乐先生请来。”
乐凤翔毕恭毕敬地听四贝勒训话,“今日之事是小师妹的过错,师父就她一个女儿,有些顽劣,我代小师妹给四贝勒赔罪。”后又对冬梅拱手道:“这位姑娘,在下小师妹年纪小不懂事,冲撞了姑娘,在下这里替小师妹给你赔罪。”说着就深施一礼。
冬梅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理会乐凤翔,真真是四贝勒身边的人,跟四贝勒一样小气,我不禁撇撇嘴,再看看乐凤翔,人家才叫谦谦君子。再一回神就见四贝勒十分不满地看着我,我也狠瞪他一眼,又转过去看乐凤翔,反正都这样了,我不看是错,看了也是错,反正四贝勒认为是我的错那就是我的错,不错也错,那就索性一错到底,看四贝勒能把我怎么样,这样想着我故意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大大方方地欣赏起乐凤翔来,要说嫣然确实是命不好,错过了如此好的一个男人,无论是外表到举止都上佳的优质男人,就是在四贝勒面前也是谦恭有礼但并不谄媚,除了身份地位没有一处不比四贝勒强,而我一向认为真正的男人要从底层一路打拼出自己的天地方显男儿本色,起点高未必就是优势。
“咳,”四贝勒假咳一声,“你小师妹确实是该好好管教,你师父是个世外高人一向远离是非,你们此番作为却与他的处事之道大相径庭,今日之事本贝勒不想追究,但是不要有下回。”
“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我师妹不会跟着进京。草民还要多谢四贝勒对我们的关照。”
“我不是关照你们,是皇上爱才,依本贝勒的意思定要将你们打发得越远越好,你们别以为这次的事情就算是结束了,进京未必是好事,言近于此,你们好自为之。”顿了顿又继续道:“你要是真为她好,就不该让她趟这浑水。”
“是草民莽撞了。”
“算了,你可以走了。”
“草民告退。”乐凤翔毕恭毕敬地给四贝勒行了礼转身出去。
原本以为四贝勒会把事情算到我头上小惩大诫一番,但事实是什么都没发生,四贝勒每日忙前忙后,根本没时间搭理我,到了德州行宫,四贝勒也只是康熙,太子处两下奔波,我与之单独相处的时间少之又,更没在我房中歇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