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自从那次被凌天策甩到地下之后,阿珂就让人在地板上铺了厚厚的羊毛地毯。这么做自然不是为了防止再被凌天策甩那么一次,而是因为医生说地板太凉,凌天策的脚受不得寒。
虽然,凌天策并没有那么喜欢光着脚走来走去。
支撑着脑袋,阿珂只觉得头晕得愈发厉害。看着地上洁白的毯子,眉眼间便是一抹苦色。多大了还闹别扭,幼不幼稚。
从前和如今有什么区别?不就是说穿和没说穿?从前莫说是住在一个房间里,怎样热烈缠绵的事情没做过?怎的从前不见得他介意,如今就不得了了?
话说回来,此前两个人没什么交集的时候不也睡了?那时候不还嚷嚷着让她负责?男人啊,真是一点儿也靠不住。
再次斟了一杯酒,缩在沙发里,争珂觉得很是茫然。说起来她也是够混蛋的,眼前那么多事儿没有解决,她倒是有心思为这么个别扭男人操心。真是,她是此前闲坏了脑子么?
郁郁之下,望着身边的靠枕,只把这点儿柔软也联想到那人身上去。如此一来,便有些莫名其妙的迁怒。
“不识好歹,没有良心!”阿珂咕哝着。“动不动就使小性子,到底是你追我还是我追你?”这句话说完,争珂一阵愕然。
苦笑一声,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是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他又什么时候追过她?
真是可笑!又喝了一杯酒,争珂只觉得自己蠢极了。她自己在这儿抽风,只怕某些人正睡得香甜吧?
事实证明,阿珂这句话说得很是没有良心。某些人此刻非但没有睡得香甜,甚至境况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刻的凌天策正坐在床边发呆。明明有电视有电脑,甚至茶水点心水果都一应俱全,然而他仍然觉得这漫漫长夜真是难过。
明明此前在阿珂的房里也不做什么,可仅是有她在,一切就都是不同的。什么事情都那么强烈地吸引着他,哪怕只是躺在一起,也会让他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是的,时间过得太快了,这让他很是不开心。虽然明天之后还有明天,可或许是心里对这段交往没有信心,所以每一天他都希望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
每当看到时间的指针走得那样快,他都很懊丧。虽然也许明天他还在她身边,可毕竟那已经是明天了。今天的欢愉,他仍然贪心的觉得不够。
叹了口气,他也觉得自己太傻。或许就是因为一开始就抱着把每天当做最后一天来珍惜的念头,他才始终不能获得永久吧?
然而,凌天策垂了垂眸。不管阿珂的性子有多怪,或者做事有多神秘让人猜不透,可她始终是他最为美好的阿珂啊。
这么好的她,得多自负才能觉得她能为他所有?总之,他是做不到的。
“唉!”凌天策再次叹息。抱紧了枕头,神情越发落寞。这种时候,她应该睡得很沉了吧?只是她其实有时睡相颇为不好,这几日没有他被她或搂或抱或压着,她会不会不习惯呢?
一栋房子里的两个人,谁都没有鼓起勇气去看个究竟。于是两人就这样一醉一愁的度过了又一个不眠夜。
纵是一夜没睡,天亮之际,阿珂也没有去补眠。凌天策在,许多事情她不便处理,于是要办的事情只能早上办完。原本此前不过是从餐厅到那边的房间去,如今地儿被凌天策占了,她又只能出门绕路走。
西泽跟在她旁边,只觉得小姐越发傲娇。要他说,若是真的不喜欢,那么把凌天策送走就是?偏偏僵在那里,还误事。虽然也不见得要多走多少路吧?然而她的身份放在那儿,这样的行为多少都让人觉得不妥。
只是纵然心里有再多的不赞同,西泽此刻也只能沉默。原因无他,争珂此时的脸色太臭了,他不敢贸贸然招惹。
约是因为阿珂今日心情不好的缘故,好多事处理起来竟是比往日更雷厉风行。从前两小时才能开完的小会,如今二十分钟已经全被她板上钉钉。
早早结束,自然就早早归来。于是,提早回来的争珂就这样在客厅里遇到了发呆的凌天策。
凌天策见到她,显然是惊讶的。他此前并不知晓她早起,所以下意识地以为此刻的阿珂定然还在卧室里休息。然而她方才脸上的肃杀和神态平静的西泽,都让他心里浮起一个隐约的猜测。
此前他醒来时,阿珂都是醒着的。虽然他没有立刻出门,但起床之后,西泽也总是随叫随到的。从前只觉得西泽尽职,此刻他却忽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西泽的表情,看起来今日的早起事实上是时常发生的。阿珂虽然脸色差了些,但看到他的刹那,表情是愕然。
显然,她很意外。甚至这份意外里,还藏了某种躲闪。
凌天策皱了皱眉,所以她出门都是去做什么?此前她总是先醒,是不是她其实是刚从外面回来不久?说起来前段时间他也没有起夜,按理说他不可能在她辗转时毫无知觉。所以,她对他用了药?
一连串问号升起,凌天策的心却渐渐沉下去。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需要她防备他到如此地步?
这样一想,凌天策的眸中就多了几许哀伤。凝望着她,似是在等一个回答。可他很确信,这个答案一定是他不想要面对的。
“起得这么早?”到底是争珂先开了口。看了看手表,她径直在沙发上坐下。“一副没睡好的样子,才这个点儿,你倒不如回去补个眠。”
“睡不着。”凌天策倒是坦白。“回去也睡不着。”本以为熬累了总会困的,谁知已经这个点儿了,有困意却依然翻来覆去。
争珂挑了挑眉。“那随你吧。”她倒不是非要这么不客气,然而一夜未睡,又喝了那么多酒抽了那么多支雪茄,她心里的确是不痛快。
摆了摆手,起身就要走。此刻她只想回到卧室,不想看到他。
“阿珂。”凌天策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我有话和你说。”然而话音刚落,被他拉住的阿珂已经晃了晃,而后遏制不住地呕吐起来。
凌天策愕然地望着她,傻了。待到反应过来去扶她时,争珂已顺势软软地倒在他怀中。浓浓的酒气袭来,凌天策也觉得晕眩又恶心。
一旁的西泽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她抱回房间吧,凌天策,我去叫医生。”
将争珂在她卧室的床上放好,凌天策看着桌子上的雪茄蒂和酒瓶子,很是头疼。他才不在多久,她就这么可着劲儿的折腾?
起初是谁牵起谁的手?后来又是谁在迷蒙中攀上谁的肩?她唇角的微笑逐渐弯起,那是她自己也未尝察觉的安心。
凌天策紧紧地揽着她,仍未敢睡。医生说得明白,她身体本就不好,这几天约莫是没睡,已经是在强撑。昨夜又酗酒抽烟,总之,简直是在作大死。
吐成那个样子。凌天策叹了口气。他是没见过晕过去还能被酒味儿熏得直皱眉头的人。原本是想先给用了药输了液待她醒了再清理,然而西泽说什么来着?
“还是赶紧给小姐清理清理吧,不然恐怕连昏都昏不安生。”你说这是什么话。
然而西泽的话看起来是对的,即便阿珂已经陷入了昏迷,他仍能从她表情上读到焦灼和痛苦。直到......他不得不把她抱到浴室里清理。
泡在水里她也没有醒,医生说是太累了。怕她闻着味儿不好又难受,凌天策清理得很仔细。换了身干净的睡袍和内衣,缓缓地把她抱出来时,神一样的西泽已经将卧室里里外外清理干净。
“不打扫干净,小姐醒来没准要杀人的。”西泽答得很平静,平静得不像是在开玩笑。
凌天策怔了怔,终是什么也没说。阿珂有洁癖这事儿他是晓得的,从她每天要洗那么多澡就能看出来。然而有些事情他不曾细想过,今时才发觉有那么些不对。
阿珂为什么会那么爱干净?她方才的表现,与其说是娇贵得受不了委屈倒不如说是骨子里的恐惧吧?这......
霎时间,凌天策想起了阿珂此前的际遇。他的心蓦地一沉,所以说,若是留下了如此深重的阴影,当年,她又是经历了什么?
看了看怀中的人,将她稳稳放在床上,一旁自有医生诊治。西泽原本也不想留在这屋子里当电灯泡,然而凌天策的精神本就不济,他若是走开,还真是不放心。
好在凌天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介意,就那么大大方方地牵着她的手,而后被她揽住,如此静默地陪伴着,直到输液完毕检查完毕医生离开房间。
自然,随着医生离开的,还有西泽。房间里已经备上新的饮用水水果和点心之类,若有什么吩咐,凌天策也可直接按铃唤他。一系列的事由看起来轻松其实很是琐碎,由此凌天策也彻底清楚西泽对阿珂的在意之深。
没有嫉妒,没有不愉快。他只庆幸,在那些难熬的年岁里,她到底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