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的二人皆哑然,秦云川突然道,你没银子……客栈怎会让你住下?
夏初望他一眼,道,他们未曾跟我要银子……又转过头来向江少陵道,你快起来与我一道回客栈吧!
江少陵刚要解释,却听见院内传来一串脚步声,脚步断续却急促,想是依依过来了,于是赶紧对夏初道,夏姑娘……你先走吧,我明日去市集找你!
夏初不为所动,眼睛也望向院内。
夏姑娘,你快走吧,秦云川也着急道,若是被我们姑姑发现……恐怕又有别的责罚!
夏初这才低头犹豫,各望他们一眼,便转身离开。
秦依依走至院门口突然听到女子的声音,忽的从院内跳出来,往着夏初飞去的方向追了几步,但夏初轻功了得,一眨眼便没了人影,只恍惚见到个白色背影,便折回来望着跪着的二人。
秦依依低头向他们问道,她是谁?
什么她是谁?秦云川学着钱夫子的本事装蒜道,你肯定眼花了!
我明明看见一个白衣女子从这里不见了!秦依依撅嘴嘟囔道,又转过头去看江少陵,见他一言不发,正要追问,却见姑姑已经站在院前,只得把话生生咽下去。
江少陵与秦云川齐齐抬头看一眼姑姑,又低下头去,将头埋的更深。
伴月姑姑看他们一眼,道,你们两个可知错了!
云川知错!少陵知错!秦云川与江少陵相继答道,伏地一拜,二人拜时互视一眼,嘴角露笑,心知马上就不用再跪。
伴月姑姑又道,知道错了,以后会不会再犯?
不会!云川与少陵齐声回答,秦云川又举手作势道,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忤逆姑姑的意愿,再也不会惹姑姑不高兴!
伴月姑姑轻轻点头,果然对他们道,你们起身吧!
江少陵与齐云川赶紧站起来,都俯下身来拍打双腿,见姑姑走远,便不顾双腿酸麻胀痛,拉着秦依依一起去厨房找食物。
依依为他们热好饭菜,将饭菜端到桌上,自己双手托腮坐在一旁看他们狼吞虎咽。
江少陵与秦云川一面吃食一面嬉闹,逗的秦依依咯咯直笑。
收拾完毕后已是半夜,秦云川躺在榻上,闭上眼睛悠闲自在道,还是自家床上躺着最舒服……
江少陵着衣微湿,似是刚刚洗完澡,进门后扔一条布巾到秦云川身上,道,你又拿错我的澡巾!
秦云川双手枕在脑后,翘着腿将布巾踢到一边,一点也未当回事,半天才闭着眼睛道,舒服是舒服……可还是少了些什么……又突然睁开眼睛猛然坐起身,道,如果能像钱夫子那样自由自在,漂泊浪荡……就算是天为被,地为床,三餐之食无半粒米粮……我也快活!
江少陵坐在桌前,望他一眼并不答话,只低了头看着手里握着的黄金小葫芦,这是自小一直戴在项上的,一见它便想起师傅。江少陵对自己确切身世并不清楚,只依稀记得十几年前那晚雷电交加,府内突然冲进许多人,杀人放火,洗劫财物,父母亲人也被他们架刀带走,师傅就是在那时偷偷将自己抱走,辗转两年,便一直居住在保靖山下……如今,也在这无涯山下待了十年……
江少陵从思绪中微微回神,见秦云川已经倒头睡着,便起身到床前躺下,也闭目沉睡。
公鸡打鸣,天色未亮,江少陵便起身叫醒秦云川,二人收拾一番,便去了后山的树林里砍柴,下山时已经日出东方,二人各背一捆柴,踏在青草上踩着晨光的粒子嬉笑打闹一齐往镇上去。
拿两捆柴换了几钱,江少陵便与秦云川在集市闲逛,找了几家客栈都未看见夏初,正往前走去,却见人群熙攘,围在路边不知所谓何事,二人上前一看,才发现人群所跟之人正是夏初!
夏姑娘!江少陵急忙拨开人群喊道。
夏初立在人群里,回过头来……衣着相貌都出众的迷人双眼,原先见她都是在光线暗淡的深谷内,或是半黑的夜晚,如今在日光下,见那皮肤白若陶瓷,弹指即破,眉眼更是美丽动人,摄人心魄,只是神情冷漠丝毫不减,动作沉静异于一般女子,看来围观之人多半是为了瞻仰她的美貌。
夏初转身往江少陵走去,人群往两边而散,但仍旧围成一圈,江少陵上前,正要伸手牵她离开,手指未碰到白衣便又缩回去,夏初望他一眼,却径自越过人群往前走去,江少陵跟在后面,秦云川走在最后张牙舞爪驱散人群。
三人来到茶楼,各点了茶水,秦云川道,下午无事,我们何不去汴州玩一趟?
江少陵白他一眼,道,下午去了汴州,三天都不一定赶的回来!抬头见夏初依旧是副猜不透心思的表情,便问她道,夏姑娘……你可有想去游玩的地方?
夏初垂目想了一想,道,我见各地市集也无异处,哪里都是一样……人多繁杂,熙攘吵闹……
山下市集都是些寻常百姓,图的是裹衣饱腹,安居乐业,自然都有几分市井圆滑……秦云川接过话道,汴州可不同,达官贵人众多,江湖好汉云集,文人名士也层出不穷……再说,我们只看景,不看人,汴州湖泊河流,天下闻名!
江少陵扭头看秦云川一眼,没想到秦云川平日玩世不恭,倒也懂得这些,但念及昨日才被姑姑罚跪,今日又偷跑出去游玩,一定不能再走远,只得摇摇头道,汴州不可行……
秦云川丧气的望他一眼,沉思片刻又突然精神道,要么我们去无涯山里的月牙泉边上玩一趟……若是姑姑找我们,我们也能及时回来!
江少陵点头,去看夏初的意思,她也不反对,三人便离开市集,绕开东南面,抄远路往无涯山中的月牙泉找去。
山中树木葱郁,遍地绿草,坡度极缓,月牙泉只是一股细小涓流从坡上流出,与当日秦云川在保靖山下遇见的瀑布完全不能相提并论,但是清爽与惬意倒犹胜几分。
夏初坐在岩上,看江少陵与秦云川脱下靴子跳在泉内捉鱼,鱼儿乱跳,两位少年嬉笑打闹,互相泼水,一时间山中笑声连连,好不欢畅!就连冷漠的夏初也有些动容,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这一笑也被江少陵与秦云川瞧在眼里,江少陵并不多话,秦云川却站在水中挥手冲夏初喊道,夏姑娘……你笑起来可比天仙美人更耐看!
这一喊,便让夏初面上微微现出羞赧的神色,也不笑了,别过眼睛去望其他。
江少陵一笑,与秦云川嬉闹片刻,各自将逮到的鱼兜在上衣内,半湿的跳回岸上,三人升起火堆,便将鲜鱼去鳞掏肚,用劈了枝节的树枝穿透,搭在火堆上烘烤。
夏初坐在火堆旁,一言不发,双目直直只盯着火堆,秦云川望她几眼,突然一笑,道,夏姑娘……你这性子我真琢磨不透,以前我当少陵是这世上最乏味之人,没想到还有更厉害的!
江少陵挥了手中的插鱼树枝,弹出的火星直往秦云川方向跳去,秦云川侧身躲过,道,你这死没良心的江少陵!
鱼烤好了……江少陵站起身,将手中的树枝递给对面的夏初道,这个你先偿!
江少陵适才湿漉的衣袖早就干透,此时伸出手于火堆上空,竟引出一道火苗窜上来,未等秦云川提醒,只见夏初猛的刺出一枚白羽针,火苗噗一下落去,白羽针劲力却又击到火堆,一串火苗便改了方向往秦云川扑去,秦云川急忙跳起来往后退几步,口中骇道,我就说吧……比你还厉害!
再看那火堆中的白羽针已燃起化作灰烬,竟没有半点铜铁材质留下,这伤人的利器竟完全靠内力催发!
江少陵望着他摇头一笑,却不经意碰到夏初伸过来的手指,二人不禁对视一眼,都匆匆抽回手去,江少陵急忙将手往树枝末端拿了些,再将让手中的鱼给夏初递去。
秦云川见二人神色有些尴尬,却也没看见怎么回事,只见手中之鱼已烤的半酥,阵阵鱼香扑鼻,便用手指掐了些鱼肉放进嘴里,肉嫩味美,已经烤熟。夏初看着他的模样,也用手指掐出鱼肉放进嘴里,秦云川对她一笑,道,夏姑娘……不是那样吃的,尔后将手中鱼递到嘴边,张嘴便咬下一口,嚼着滚烫的鱼肉道,这样吃才更有味!
这样咬下去……鱼可知道疼?夏初问道,抬头去看他们二人。
都死了……还有什么疼不疼的!被我们吃掉可是造化!秦云川抢先答道,又张嘴咬一大口,烫的直扇左手。
夏初不语,掐下一粒鱼肉到嘴里细细品尝,秦云川吞下鱼肉,又对她道,人生在世何其短暂……如果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刨根究底,浪费时间,那不是太可惜!照我说……游戏人间,快乐最重要!
快乐?夏初疑惑的望向他,又垂下眼道,自古伤心伤神之事,都源于七情六欲……若是情绪激动,容易快乐便也容易动怒,未必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