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初秋,入夜微凉,天都北境之地夕州,沐浴在皎洁月色中,沉静安逸。
自亓官昭带大军入驻夕州,战乱再无,百姓安居。
夕州府内后院之中,一袭青紫色颀长健硕的身影,凭栏而望,初秋星空。池中之水澄澈清凉,残荷垂首,萧条寂冷。
一点露珠凝冷,
波影。
满池塘。
绿茎红艳两相乱,
肠断。
水风凉。
雕栏精致的木桌上,是天都当朝皇帝——天都朝阙亲笔而写一封书信:
卿,朕前日夜观星象,爵业星逆转渐弱,确有渐衰之势,然昨日星色转红,恐有惊变,卿须谨慎行事,静观其变,顺天而为,切莫一蹴而就,以防后患。另,莫伤爵次百姓。
朝阙帝通天知地,知晓亓官昭生性阴狠毒辣,恐其急功近利,遂书信告知。
然,此时的亓官昭,心中却另有所想。以他近几日亲自暗中调查,爵次内部王宫确实有变,想不到朝阙帝远在帝都,仍能得知。
原本他北上之时,以他的性格,是打定主意将爵次一举歼灭,立刻返回帝都,谁曾想发生这么多事,他已不能一蹴而就。心中所想,已与原先有些出入。
蕴卿说的没错,双方交战,无辜的是百姓,上场打仗,究竟是为了将来的平安和乐,还是不停的铁马金戈?爵业星逆转渐弱,爵次王室渐衰,已是事实,为平天下,天都势必会完成统一天下的大业。恐怕蕴卿期望的双方和平相处无法实现了,爵次渐衰,问题出在内部。他该希望爵次自行灭亡,还是选择另外一条路……
何谓顺天而为?亓官昭双臂背后,兀自与庭院曲折环廊之中踱步,星空浩瀚,秋风微凉,吹皱一池寒水。
“将军,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恩聿一身夜行衣,从暗处闪出,躬身禀报。
亓官昭轻轻嗯了声,摆摆手示意恩聿退下。
到底,还是办成了,放开所有砝码,全意赌一把。顺天而为,莫过于此,不论赌爵次,还是赌蕴卿。
蕴卿,到底,还是放不下他。他不会强迫他回来,但是爵次,也一定要灭。
“青刺。”相处这段时间以来,亓官昭已然可以和青刺清晰交流,在青刺的引导下,他竟已然可以与万物鸟兽相通,甚至不用说出口,内心即可沟通。
“嗯。”青刺原本卧于庭院一角,静静陪着思忖许久的亓官昭,听闻他低声呼唤,以蛇语应之。
“今夜能赶到爵次吗?”亓官昭微微侧首,眸子中没有往日纳阴毒孤傲的神色,却挂上淡淡一丝隐忧,一闪而过,浓密纤长的睫微微颤动,青紫色蟒袍垂地,月色洒下,这样的他实在难与场上嗜血鞭魔相联系。
“应该可以。”
“很好。”
“……”青刺似乎有点犹豫,扭扭蛇头。
“怎么?”
“放走那个俘虏合适吗,毕竟是人质,如此难保蕴卿安全。”
“所以才要你去。”
“太冒险了。”青刺吐吐信子,脑袋又缩回身躯之中,似乎不太乐意。
“所以,是在赌。”既然决定,一切由天,那么压上天都北境、压上他的感情,是否为过?老天,你会给出怎样一个答案?
青刺垂首隐于丛丛之中,悄声离去。
夕州府外,一骑飞过,尘沙扬起,马上之人正是从夕州府仓皇逃出的蕴晗,一袭黑衣渐隐于林间,一路向北,消失于莽莽夜色之中。
清晨正当爵次早朝之时,全场官员震惊:一直被囚在天都夕州的爵次一编统领蕴晗,居然出现在爵次早朝大殿之上。
凌子归惊的从龙椅之上突然站起,那一刻,他竟恍然间以为,那是蕴卿,怔怔地望着堂下绝美之人,黑长的发高高束在脑后,眉目间隐约多了一丝倔强和英挺,身上是夜里赶路风尘仆仆的夜行衣。
蕴晗只是爵次军队编次中地位最低的统领,军队统练之时也混在众多兵士之中,凌子归从未见过他。
凌子归锁眉,缓缓坐于龙椅之上,侧首沉思。
他真的是我爵次的一编统领?为何会和蕴卿一模一样?是否会和蕴卿有什么关系?亓官昭是什么意思,昨日夜探他的王宫,大可以将蕴卿带回去,或者将王妃掳回去做为威胁,可他竟然如此嚣张地扬言要他小心?今日还将他的统领给放回来,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爱卿无恙吧?”凌子归将目光锁住殿下的蕴晗,流露关切,许是因为如此,亓官昭当初才不愿意人质交换。
“……”蕴晗神色有些无措,隐忍再三,轻轻点头。
他看起来并不像受过任何委屈的样子,衣着光鲜,容光焕发,亓官昭真的将他尊为座上宾了?
“王!天都放归我人质,定是内部虚空,有所顾忌,不如趁此机会一举出兵,杀他个片甲不留。”爵次武使不合时宜躬身走出官员队列。
“武使所言,恐有不妥。天都帝国地大物博,言其内部虚空,恐怕太过牵强。”文使望了眼爵次帝,心中自有思量。
“夕州乃天都北界,地处偏僻,物资供给自然耗费人力,且战事连连,只会加重夕州负担。”武使俾默道出心中所想。
“若真如武使所言甚好,只怕亓官昭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文使嘴角上扬,武使果真一介武夫,不动脑子。
朝堂之上,众官员各执己见,分为两派,一派同意武使说法,人质已归,再无顾忌,即刻发兵,趁其不备,攻打夕州。
另一派支持文使的观点,天都大国,向来行事谨慎,不会无端端突然改变战争策略,还是谨慎行事,暂时求和。
爵次帝揉揉暗暗发痛的太阳,独留下蕴晗一人,宣布退朝。
众官员个个面面相觑,心中不解。王怎么不当庭统一意见,早下决断?
凌子归带着蕴晗步入后室,心中翻腾蹈海。
“天都那爆情况怎样。”
“王,我一直被关着……。”亓官昭是个狠角色,怎么会给他观察情况的机会。
“亓官昭,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你可知道?”这个亓官昭不按套路出牌,现下连他,也不知是和是战。凌子归摆弄桌边的瓷器,表情悠然,思忖这话几分可信。
入夕州,抢得大片河山,百姓安居,和乐生平,是他从父辈那里继承而来的遗愿,他要完成。然天都帝国兵力强盛,若是参战,损失也不会小。这一切,只能智取,眼前此人,可以帮他完成此计。
“这……不知。”蕴晗一头雾水,他是俘虏,呆在天都,怎知将军的想法?王的语气怎么会如此奇怪?
“不知?”与蕴卿相貌相同,原本下战书声称不打算以他交换的亓官昭却舍得放他回来?可说没有阴谋?
蕴晗被王提高分贝的言语震了一下,心中不解。
“他要你做什么?奸细?探子?抑或其他?”凌子归突然厉声发问,蕴晗怔怔呆在那里,一句话说不出。
有人夜里潜入,将他放出来,马不停蹄赶回他日思夜想的爵次,听到的,却是王的这番话。
他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君王,奋不顾身上场杀敌的?不为永垂青史,不为追逐名利,母亲的一句爱国可以让他抛开一切,换回的,却是君王如此的猜忌。
难道这就是亓官昭的计部什么都不做,却可以让爵次窝里反?亓官昭,这招坐收渔人之利,够狠。
“蕴晗生为爵次军人,死亦为爵次鬼魂,此情苍天可鉴!”蕴晗突地跪地,施军礼垂首。
“哦?”凌子归轻轻将瓷器花瓶放回原处,“苍天可鉴,你便该为保爵次做些事情。”
“请王指示!”蕴晗一心想昭示自己的忠诚,不思其他。
“我要你过几日便赶回天都夕州,向亓官昭说明,我爵次愿与天都和平相处。”
“王!取天都北境是几代爵次王的夙愿!这……”
“下去,照做。”凌子归摆摆手,向寝宫走去,结束此次谈话,再没有给蕴晗任何发问的机会。帝王的命令,他只有遵从。
……
爵次王宫侧院内,菊花香飘四溢。一袭乳白色长衫坐于院中,垂首抚琴,声声悠悠。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
骑马倚斜桥,满楼招。
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
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
这曲子是从云丛楼听来的,那时的姐姐们,活在一个又一个男人编织的美梦之中,年复一年,珠黄人老,顾自抚琴,曲罢断肠。
他只知此曲哀愁,却不知缘何。忆江南乐,年少春衫薄……
过去的种种,滑过眼前,云丛楼的那些日子,虽乏味清苦,却平平淡淡。经历了那么多,他的心境已经变了,人面桃花,从不似那年那日。
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誓不归,怎么他这样唱的时候,心中竟那样隐隐地痛。那个邪佞阴冷的亓官昭,竟然,对他如此。
对他说,他等他,回来的那一天。还教他,如何誓不归……他的心,为何他已经,看不明。
纤指游移,琴韵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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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惑还是得经过考虑来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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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卷就明显有些平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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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个真的是个慢工出细活的东西
不是每天都出来应付大家的
惑,是不会应付自己的
鞠躬
——今日出去摄影的古惑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