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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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过一顿稍显简单的午膳,尔芙吩咐诗晴将管事嬷嬷送过来的当月账本,开始一手算盘、一手笔的盘账了,秋末冬至,各处庄上的出息都已经统计好了,她得抓紧清点好各处的账目,然后将该分给各处庄上庄户们的红利都发下去,毕竟那些庄户都盼了一大年了,早一日发到庄户们的手里,他们也能早一日安心。



  正因为如此,她每次站在窗前目送这些女人们离开时,总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感。



  今个儿,亦是如此。



  本就在宫里折腾得不轻,身心俱疲,好不容易回到府里,尔芙最想做的事就是窝在温馨舒适的房间好好歇歇,最想要的就是清静二字,但是就她这些‘情敌’们,根本就不可能心疼她,还会故意给她添堵,这会儿送走了这些人,她终于能好好歇歇乏儿了。



  只是就在尔芙以为自己能够好好地休息一下的时候,诗兰进来了。



  她手里捧着飘热气的点心和一碗甜滋滋的红枣桂圆粥,轻手轻脚地来到尔芙跟前儿,轻声提醒道:“主子,奴婢取了些吃食,您趁热吃上一些吧!”



  “先放放吧!”尔芙头也不回的答道,目光透过窗户望着天边。



  诗兰闻言,照着她的吩咐,轻轻将托盘里的高足盘和白玉汤碗摆好,又将一条温湿的帕子送到了尔芙手里,让尔芙能擦擦脸、擦擦手。



  这也是尔芙这些年养成的习惯之一。



  每次都是将温湿的帕子往脸上一捂,然后闭目休息几个呼吸的时间,再吐出一口悠长的浊气,便觉得整个人都好似从内到外洗刷过一般舒坦。



  今个儿也不例外。



  尔芙随手接过诗兰送上的热帕子,闻着帕子上飘散着的淡淡茶香,刚要抬手将帕子捂到脸上,还不等她闭上眼睛,便听见身后的诗兰低声说道:“奴婢知道主子的心情不好,本不该这时候说这些惹您烦心的话,但是您今个儿给各院女眷们下逐客令的举动,实在是有些莽撞和冒失了,若是这事被传扬出去的话,对您声誉不好啊。”



  说完,她就将尔芙手里擦过脸的帕子接过去了。



  尔芙也顺着动作,眉头轻蹙地转过身来,因为她实在不解诗兰此言之意……



  “你这是说得什么时候的事,我刚刚给她们下逐客令了?”她神色微凝的问道。



  诗兰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轻声提醒道:“主子,您刚刚在堂屋的时候,才说几句话就做了一个端茶送客的举动,虽然奴婢知道您是有些累了,但是若是经不知内情的人乱传一通,难免就会影响您的闺誉。”说完,诗兰尴尬地抿唇笑笑,其实这种事真不应该由她这个婢女来提醒,但是身为尔芙的近身婢女、陪嫁丫鬟,这又是她的责任。



  “端茶送客……”尔芙一脸懵地重复了一遍,瞧着堂屋那张已经收拾干净的方桌,恍然大悟。



  她笑着点点头,轻声道:“你提醒得对,到底是我不够谨慎啦。



  其实我是渴急了,来不及反应就端着宫婢奉上的热茶喝了,并没有送客的意思,难怪她们今个儿走得那么痛快呢,我还以为她们终于学会体恤我这位嫡福晋了呢,没想到是这么个原因。



  罢了,今个儿是我疏忽了,一会儿你替我给各院女眷送些小礼物过去。”



  说完这话,尔芙就招呼着诗兰往暖阁里走去。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尔芙又是素来畏寒,早在回府第一日就迫不及待地搬到有大炕的暖阁里住着了,她用惯的金银首饰、玉佩珠钗,也都随着她搬进了暖阁,她就打算随便挑些自个儿用腻、用烦的首饰送给她讨厌的‘情敌’们做礼物,让她把好东西送给她们,她舍不得,也觉得没必要。



  因为就算她将自个儿的心肝脾肺肾都掏出来送给她们,也得不到她们一句好。



  “这套喜鹊登梅的金簪是去年炫彩坊为我贺寿特意打造的珍品。



  我不太喜欢这种太过奢靡的玩意儿,簪戴起来也笨重,一支不够体面,两支显得太过寡淡,三支、四支地簪戴上,又压得脖子酸疼,还不如趁机送出去,也不算是浪费那些工匠们的心思。”尔芙指着压在妆匣底层的一套十二支形态各异的金簪,轻声说道。



  其实相对而言,能摆在尔芙妆匣里的簪环玉佩都是尔芙比较常用且喜欢的珍品。



  当初尔芙刚刚收到这套喜鹊登梅金簪套组的时候,她也喜欢极了,只是用过两次,被压得脖子酸疼后,她就喜欢不起来了,最后这套金簪就被压在妆匣的最底层了,就算她不将这套金簪送出去做礼物,再过些日子,也该被送到库房里去了。



  毕竟妆匣能装下的珠宝首饰就那么多,管事嬷嬷每月都要按时送新首饰过来,炫彩坊亦是如此,按季送新品来,宫里也时有赏赐赏下,要是不经常将些不常用的首饰挑拣出来送去库房,尔芙的房间都得被各种各样的妆匣塞满了。



  “这支嵌珊瑚镂空珠的金簪,你亲自送到乌雅赫赫的手里,这是德妃娘娘去岁赏下来的珍品,正儿八经的造办处手艺,赏给她是脸面,也是给她抬抬身份,毕竟比起咱们府里其他的格格们,乌雅赫赫这位从内务府包衣旗抬旗成为满八旗贵女的格格,身份是低了些,偏偏她还是咱们德妃娘娘的侄女,不抬举她几分,我也不好和娘娘交代啊。”尔芙又从自个儿最常用的几支金簪里,挑拣出一支意头极好的如意簪,轻声说道。



  “主子,这是您最喜欢的一支金簪了,要不换一支?”诗兰见状,柔声提醒道。



  她虽然不伺候尔芙梳妆,也不掌管尔芙的妆匣,但是她到底是尔芙跟前儿最亲近的婢女之一,她怎么可能不了解尔芙的喜好呢。



  尔芙闻言,虽然是有些舍不得,但是还是笑着摇了摇头。



  她将那支镶珊瑚镂空珠的金簪从妆匣取出,又挑出对珐琅彩的掐丝金镯放在旁边,轻声解释道:“乌雅赫赫不同旁人,她是咱们四爷的妾室,也是咱们四爷血脉相连的表妹,德妃娘娘最疼惜的侄女,本就是为抬举她的身份,送就要送我喜欢、我常用的,不然还不如不送呢!”



  “奴婢就是觉得您将这么好的玩意儿送给她,替您觉得委屈。”诗兰怎能不明白,她就是替尔芙不值,这才多说两句。



  尔芙无所谓地摇摇头,笑着坐在了妆台前摆着的绣墩上。



  她是有些舍不得,但是也不是那么得舍不得,她就是比较喜欢这支镶珊瑚珠金簪的款式设计,还没过新鲜劲而已,不过这种喜欢是可以用相似品替代的那种,实在不行,她还可以让炫彩坊的工匠照着这支金簪的款式造几支新簪子簪戴,不然她也不会如此轻易地送妆匣里选出这支金簪来做礼物。



  “好啦,你也别在我这耽搁时间了,找锦盒将这些金簪首饰装好,送去各院吧!”尔芙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原则,抬手将妆台上摆着的一溜儿礼物划拉到旁边,轻声吩咐道。



  说完,她自个儿就快步走到炕上歇着去了。



  临窗大炕上,左右两侧炕梢儿都摆着嵌琉璃内画柜门的炕柜,炕柜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摆设,有稀罕名贵的汝窑花瓶,有寓意祥和安乐的红珊瑚,还有玉雕山子,窗边摆着的条几上,则是妆点着新鲜花枝的青花瓷花瓶。



  可惜尔芙这会儿却没心情欣赏这些附庸风雅的玩意儿。



  只见她抱着个软软的南瓜形软枕,身子歪歪斜斜地靠在靠枕上,远远瞧着外间桌上摆着的那些吃食,揉揉隐约传出咕咕声的小肚子,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吃些……



  想吃,因为有些饿。



  不想动,因为累。



  想吃,因为瞧着点心好精致。



  不想动,因为累。



  想吃,因为有些渴。



  不想动,因为累。



  就在她心里纠结无比的时候,不知道去忙些什么的诗晴从外面进来了。



  尔芙见状,心里一阵轻松,笑着吩咐道:“快帮我把桌上那些吃食都挪进来吧,再给我端杯热茶来,我现在是又饿又渴又累,你再不进来,我就要招呼外面廊下候着的那些丫头们进来伺候啦!”



  “主子,您就是性格太好了!”诗晴闻言,笑着答道,同时端起了托盘。



  尔芙眼巴巴地瞧着一点点靠近自个儿的托盘,目不转睛地盯着托盘上的吃食,并没有搭茬,只是连连摆手地催促着诗晴快些将吃食送到自个儿跟前儿,快些将碗筷递到自个儿的手里,她感觉她就要被饿死了!



  诗晴见状,也不再多言,笑着将吃食一样样地摆在尔芙跟前儿的炕桌上。



  尔芙接过汤匙,迫不及待地端起那碗红枣桂圆粥,咕噜噜地喝了两口,然后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将粥碗撂到了旁边,又拿起一块枣泥山药糕,小小口吃着,一边填补胃里的空虚,一边指着那碗桌,和诗晴说道:“真是可惜,好好的一碗红枣桂圆粥,竟然就这么放得有些凉了!”



  “厨上应该还有一直温热着的,主子爱吃,奴婢再去取一碗来!”诗晴笑着道。



  别看诗晴是婢女,却丝毫不觉得一碗粥就喝了两口是在浪费。



  因为她从小就被钮祜禄凌柱的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买进府里当差,便是幼年曾受过些缺衣少食的苦,但是这些年过去了,也早就忘了,她又一直是主子跟前儿得脸的丫鬟,吃穿嚼用不比寻常官宦府里的小姐们差,所以她怎么可能理解‘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呢!



  尔芙闻言,笑着摇摇头道:“没事,就是有些凉,还能喝,别麻烦了!”



  说完,她就端着那碗有些凉的红枣桂圆粥,大口大口地喝起来了,粥是要趁热喝,凉了影响口感,却也并非不能喝,她还真没有那么娇气、矫情呢!



  这么一碗粥,瞧着普通,但是从挑选食材到送到她的跟前儿,也需要好些钱呢……



  作为府里的嫡福晋,掌管府中中馈,便是府里家大业大,不差这一星半点的,她也该从己做起,做好节约勤俭的榜样。



  这一刻,尔芙觉得自个儿整个人都升华了。



  其实说白了,她就是饿了,既懒得再等诗晴跑到小厨房去取热粥过来,干吃点心,又有些噎得慌,而这碗粥也不是不能喝,那就凑合凑合呗……



  相比府里某些女眷的心思险恶,尔芙的心思就简单多了,她并不好奇弘晖的下落,之所以打探一番,也不过是不想黑锅落在自个儿的头上,也是纯粹的八卦心作祟。



  当然,既然乌拉那拉氏已经找到弘晖的下落,她也猜出了弘晖的去向。



  别看乌拉那拉氏看似是在外眼线不少,但是乌拉那拉氏到底是深闺女眷一枚,她所图就是夫荣妻贵,只要保证自个儿在四爷府里的地位,保证家族不视她如弃子,根本不需要花费不菲地将眼线耳目安插到各地去,所以就算尔芙不曾细细打探乌拉那拉氏在外的眼线网,她也清楚乌拉那拉氏的眼线耳目就在京里打转转呢……



  那既然乌拉那拉氏的眼线网,仅限于京城范围内,充其量能横跨周边几县,那乌拉那拉氏能找到弘晖的下落,弘晖躲在哪里,也就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恶趣味地想象着,要是自个儿将这消息传给府里某些心思阴险的女眷知道的话……啧啧,那她一定能好好地看上一出大戏了!



  不过她还没有那么恶毒,心里想想,过过干瘾,也就是了……



  至于弘晖的事,她就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管他那么许多闲事,管好了,那就是给自个儿添堵呢,要是管不好,岂不是主动给别人送去攻讦自个儿的把柄呢,继母难当,她这样妾室扶正的后娘就更加不好混了……



  而雪鸾的身份则大为不同,她已经是内务府小选入宫伺候的宫女,也就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就是康熙帝的女人,便是德妃娘娘也不好轻易将这样一个宫女送到四爷的府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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