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可以见到南乔了,我竟然有点激动。打开衣柜,想找一件妖娆惊艳的衣裳,竟然全是清一色蓝牛仔裤和白体恤,唯独的几条裙子也无外乎绛白米灰,看起来好旧。仍然一条破蓝牛仔裤,一件棉麻的白色印花中袖,一双白色帆布鞋出门。
车上电台正播放梁静茹的《可惜不是你》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
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
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
……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在那路口
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
还能感受那温柔
……
一首老歌,从刚上大学听到大学毕业,都没觉着这首歌悲伤在哪里。
但现在,歌没听完,泪流了一脸。
我这是怎么了,又不是来跟南乔分手的,瞎伤感什么。真是笨死了,赶紧抹掉眼泪。
国花门口停着陆青泽的辉腾。他来了,不知道周周来了没有。
二楼合欢厅。我进去的时候,陆青泽正望着我,我迅速闪过他的目光,看到毕周周在沙发另一头,闭着眼睛,脸色不好。
于跃跃看见我,奔过来就是一个熊抱“哎哟,雨儿,你终于来了。你来了正好,看看大家最近都怎么了,霜打茄子没精打采。”
我捏捏于跃跃的脸蛋,“不错,不错,小两口过得心宽体胖啊!”
陆青泽也打趣说,“泰国水土养人,跃跃都长圆了。”于跃跃哪听得这话,立刻抓一苹果砸过去。
我挨着周周坐下。
刚坐下,陆青泽递来两杯水。
陆青泽做事永远那么礼貌合体、那么不漏痕迹、那么恰到好处。但是,我有时候很讨厌他这样。
在我正恨着那两杯水的时候,毕周周竟然端起喝了。
于跃跃突然想起来问我,“南乔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讶,眼睛睁得夸张得大。自从我和南乔好了以来,我们从来都是成双成对出现,连路上遇见的老师都说结婚了一定要请他们吃喜糖。但这时,我只能含糊答她“他,他有点事,可能晚点儿来。”
陆青泽第一个发现,他正要开口问我,我低下头,他便什么都没说了。
气氛正有些尴尬,门开了。
南乔先进来,我正要起身迎他,就看见他后面一女的,踩着“恨天高”的尖头高跟鞋,墨蓝色长裙及地,脖上一条血红色珊瑚链格外鲜艳,小腰扭得快断掉一样,站定后紧紧挽住南乔胳膊,我真担心她笑得下巴脱臼。
南乔没有看我,介绍说“这是穆娇儿,我女朋友。”
空气里很静,好像晴空一场冰雹,大家被雷劈呆了。
我也怔住,至于吧南乔,你至于这样做吗!
于跃跃反应最快,“南乔,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周周也站起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写满疑惑。
“是的,她是我新女朋友,叫穆娇儿”,南乔说着,一手拦腰搂住穆娇儿。那个拦腰的动作顿时刺激了我。
我走到南乔面前,“南乔,你再说一遍,她是谁?!”
南乔看着我,面无表情,“我女朋友。”
“你敢再说一遍?!”我怒狠狠地望着男乔,声音里分明已经有哀求。
“她是我”南乔还没说完,被陆青泽一把薅住肩膀拖出去了。
只剩穆娇儿一人站在原地,那女的显然不是没见过世面,自己挽起长裙优雅地坐下,挺直腰板,气运丹田,像参加一场国宴。
于跃跃端着一杯水过去,放下的瞬间松了手,水泼了穆娇儿一裙。“啊”穆娇儿大叫一声,慌忙起身,愤怒地瞪着我们,“你们什么意思?”
“这还看不出来吗!”
“哼,要不是南乔叫我来,你以为姑奶奶想来?”
“姑奶奶?哟嗬,势还大得不行。你姑奶奶我看你不高兴,赶紧给我滚!”于跃跃指着厅门。
穆娇儿也生气了,一脸怒气,“哼,走就走,谁稀罕跟你们这些土锤吃饭!”刚走到门口,被正进来的南乔留下。
南乔瞪着我,以为是我干的,“怎么,有人不欢迎你。既然来了,我可没打算走。”搂着穆娇儿肩膀坐下了。
大家也只好坐下了,“一会儿喝不死你”,于跃跃小声嘀咕。
陆青泽坐在我旁边,拍了拍我肩膀。在这种大敌当前的紧要关头,我暂且可以忽略他和毕周周的事,遂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吃饭的时候,于跃跃几次走到穆娇儿跟前,“来,妹子,干了。”仰头一杯杯白酒就见底了,看得大家心惊肉跳。于跃跃酒量不行,几圈下来已经有点晕菜,她还要逞强,被孟浩拉下了。
周周正端杯起身,被我一把拉住,“你别去”。我担心她身体。有这么几个铁杆儿姐妹,今儿我就算喝死在这也值了。
我哗哗啦啦倒满一杯白酒,杀气腾腾地走到穆娇儿面前,仰头喝干,又倒满一杯,“怎么了,怕了?怕了就滚,现在还来得及!”一杯酒正要往嘴里倒,南乔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可能酒劲上头,我开始咆哮“放开”,“放开我”,“我叫你放开,听到没有!”“你以为你谁啊,放开我,滚!”我情绪激动得无法自控,最后竟然大骂出口。
南乔估计也被我吓到了,放开了我。
我仰头又是一杯干。
穆娇儿也不示弱,两杯喝干。
我再倒满要干掉的时候。南乔再次按住了我的手。我已经已经醉晕,心里想着。南乔,你清醒了是不是,你知道你错了是不是。还是你心疼我,知道我一点儿酒量都没有,再这么喝下去我会死的。你说话吧,你随便说什么,我都会原谅你了。你说话吧。我眼巴巴望着他。
我盯着的他的嘴里说出的是,“要喝是吧,要喝就跟我喝,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孩子,到底是几个意思?!”我的眼泪哗得流下来,手一扬一满杯酒泼向南乔。
南乔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也愣住了。
但是瞬间被另一杯酒泼醒了,那杯酒是穆娇儿泼来的。
“我跟南乔的事轮不到你掺合!”
“拜托你搞清楚,你跟他已经没有半点关系了!”
“你再说一句!”我正要扬手掴穆娇儿,悬在空中的手被南乔抓住,一动儿也动不了。我心里已经求饶了,南乔,南乔,我求求你,放开我。我望着南乔,短短十几秒,却比我之前看他的两年时间还要久。
对他最后的幻想崩塌了。这个男人,就是我无怨无悔爱了两年的人!这个男人,就是我坚信一辈子都不会负我的人!我真傻。真傻。我松开手,一步步往后退,已经虚弱到快站不稳了。但是我没有哭。
陆青泽一把抱住我,他低头看我,眼里满是温柔怜惜,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人生有时候很奇怪,转折往往发生在让人猝不及防的几秒钟里,那些漫长而稳、波澜不惊的生活流淌,仿佛只是铺垫,只是在等待那短短几秒出现,因为一旦转折出现,故事就跑去了另一个方向。
陆青泽推开南乔,抱我踢门而去。留下一屋子人空望着。
我心里一片碎,一片一片地碎,碎到最后疼痛不已。
陆青泽把我放在他车上,没有开灯,自己靠在车外。
我的眼泪瞬间像决堤一样,溢了一脸。南乔从前对我万般的好,像幻灯片一样播放,他对我说“小宝贝,我爱你。”他说“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在一起。”他从前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从我心上划过。他大雨中背着高烧的我去医院,一刻不离地守在病床旁。他在车站等我,怀里抱一个烤红薯,一口也舍不得吃,全都留给我。有一回我们吵架了,他在楼下等了我一夜,坐在冰冷的地上睡着了。但是现在呢,现在他竟然为了一个别的女人,不要我了。他搂着一个别的女人,看着我在他面前虚弱无力,凄惶而逃。
我什么时候哭出声来,声音那么大,像原野暴风,像夜海涛浪,把我自己都惊住了。但我忍不住,我没办法不哭,我真的好难过。我什么都不想管了,不管了。只想把很痛很痛的感觉哭出来,以为哭完了就会好。已经有多晚,我不记得,迷迷糊糊倒头睡过去,听到陆青泽轻轻唤我“胡雨,胡雨”,我实在没力气应他。只感到一件大大的、有温度的风衣披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