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
两个高度齐平的女子走在路上,一个戴着纱帽,另一个则露出俏丽的脸庞。
这两女,自然是唐承念与盛翡。
“师父,您怎么还带着这个纱帽?”刚刚盛翡看着眼熟,现在认出来了,这不就是唐承念在耒原时戴的那个纱帽?她居然还带着它,从耒原带来了酆都,如今又翻出来,往脑袋上一扣。
“它不是挺好?”唐承念问。
盛翡一愣:“把脸挡住了,看东西都不方便,有什么好的?”
唐承念轻笑一声,将纱帽摘下:“我只是觉得,朦胧美更有魅力嘛,如果你觉得这个奇怪,那我就摘了吧。”
什么叫我觉得奇怪……
盛翡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罢了,如果唐承念肯将纱帽摘掉,她就担下这名吧。
唐承念把纱帽收入系统仓库中。
她转回头来,朝盛翡问道:“你看起来满腹心事,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
唐承念已经观察了盛翡许久,从离开之前,一直到现在,她都是这个样子。
盛翡迟疑了一下,她欲言又止,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这代表她对自己这个疑问只不过是有点好奇,但也只是有点而已。
“你确定不想问吗?”唐承念追问道。
这一次,盛翡迟疑了很久,才开口说道:“……师父,我们走的时候,好像没有向他们告辞。”
她也和其他人一样,入夜没多久,就困了。等她醒来,唐承念直接叫她一起走。
唐承念耸耸肩,表情淡定地问道:“是啊,没有告辞……怎么了呢?”
“师父,这是不告而别!”盛翡说完,又怕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冒犯了唐承念的威严。故而又改口。用软糯的语气问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不太好?”唐承念反问,“我听不懂你这句话。这有什么不好的?”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现我们不在了,因为我们没有说过我们要走了。”盛翡噎了一下,才缓缓说道。
唐承念忽然笑了起来。她说道:“我觉得,你多心了。这没什么关系。”
“……啊?”盛翡独独没想过唐承念会给她这个答案,刚刚是噎住,这下就愣住了。
接下来,唐承念便向盛翡解释了自己会这样说的缘故。
“谁说我们没有说过?昨天晚上。我不是已经和他们告辞了吗?他们都知道这件事,而我虽然最后还是留下,但我也说了。我只会住一个晚上。等到他们苏醒时,自然就会推测出我今天是离开。而不是遇到什么危险,被人骗走,带走。既然我是安全的,他们还需要担心呢?不用他们担心,那这有什么问题?”唐承念说的时候,满脸都是理所当然。
仿佛那个有问题的人不应该是她,而是那个问出这个疑惑的人——盛翡。
盛翡结结巴巴地答道:“是吗?是这样吗?不,可是……但……”
她有些着急,她想指出唐承念的话里有些不对劲,可是,她绞尽脑汁地搜刮自己的脑子,却怎么也找不到任何一句话,能够反驳唐承念。
唐承念笑吟吟地说道:“你不要着急,慢慢来吧,我会仔细听你说的话。”
盛翡重重地咽了口口水。
“可是,如果想要告别……难道不应该说一声吗?在离开之前,正式通知一句,这才对吧?”
盛翡想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
可是,当她发现唐承念还在笑,就知道,自己一定没说对。
“……不是这样吗?”盛翡就像是一条跳上了岸的鱼,无能为力地吐着泡泡。
唐承念露出了略带恶意的笑容:“是吗?你真的这样认为吗?那你离开耒原的时候,有没有通知过樊延洛啊?我可一直和你呆在一起,你不能说谎哦。”
“没错,我不曾通知过他!”盛翡承认得很果断,不过说下一句话的时候,就变得无比犹豫惶恐与纠结,“可是……他不一样啊……”
唐承念当然知道樊延洛不一样。
谁离开的时候要通知前男友啊?还是一个带着婚约另娶他人的前男友,无论樊延洛拥有多少个理由,这就是事实。
可是,现在她和盛翡就像是辩论会的正方与反方,她才不会给盛翡任何反驳自己的论据呢。
于是,盛翡终究只能自己一个人纠结了。
唐承念则笑眯眯地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容狡猾得像一只坑人的小狐狸,她说道:“这样不是很好吗?不通知的话,就没有人需要大哭一场了。”
是啊,不错,没有人需要大哭一场了,可是盛翡她感觉她自己却都快要哭了。
她果然还是说不过唐承念啊,师父,真不愧是师父。
唐承念总爱观察盛翡的微表情,那实在太有趣了,盛翡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总能出卖她真正的情绪。她一看到盛翡微微的变化,立刻微微勾起嘴角,骄傲地问道:“翡翡,你是不是在心里悄悄地夸我呢?”
“……”不想承认啊。
盛翡干脆不说话了。
但是,走了一会儿以后,盛翡又忍不住了,她实在很想说话,即便,决定要闭嘴的人也是她自己。但是,她的脑子里忽然又冒出来了一个新的疑问,如果不说话,就等于没办法问,不能问,这个疑惑就会一直郁积在她的心中,膈应死了。
本来,盛翡是这样认为的,在离开山洞以后,她和师父两个人应该直奔城门,出城而去。
然而,看唐承念的行进路线,绝不是要去酆都城东南西北的任何一个城门,她好像是在酆都城里打转。她到底要干嘛呢?
盛翡必须再一次表达她想要闭嘴的愿望,可是,如果她现在不开口问,她的内心会无比纠结,而且,会比刚才更加纠结。开口问,纠结;不问,更纠结……怎么办?
好在,每当这种时候,唐承念的“读心术”就会变得无比体贴。
这一次,她也观察出了盛翡的微表情,同样,也看出了盛翡想要开口的欲|望。
唐承念疑惑地看着盛翡,突然问道:“你怎么又冒出这满腹心事的表情?还是说……你平常一直都这样?”
盛翡这一次没有迟疑,果断地回答道:“怎么可能?”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唐承念问道。
盛翡对了对手指,缓缓说道:“师父,我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啊?”
“哦,你还不知道。”唐承念恍然大悟。
盛翡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是啊。”
“我们暂时不出城。”唐承念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看出来了,但我们是要去哪里?”盛翡又问。
“见一个人。”唐承念仍然回答得很简洁。
盛翡沉默了一会儿,一边走,继续问道:“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唐承念笑了起来,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个人?你肯定不认识。”
……
林府。
林逸岳这次依旧在书房里,却并没有办公。
他选在这里,是因为这里不会有人打扰。
在他对面的人,是他的妹妹,林惜月。
她刚刚回到酆都。
“惜月,你夫君对你好不好?”林逸岳有些紧张地问道。
虽然,当年林惜月是抱着牺牲的心态嫁给任自在,可是,林逸岳依然很希望他的妹妹能够幸福。
“哥,你不是已经见到他了吗?”林惜月轻声笑了笑。
她回来的时候,有夫君陪着她,在任家所有人看来,她这个少夫人,无疑是很受宠爱的。
林逸岳发现林惜月的笑容并没有到眼底,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那你在他们任家……过得开心吗?”
林惜月笑了起来:“我觉得……与呆在林家时没有两样。”
“嗯?”林逸岳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呢?
林惜月微微一笑,道:“哥,你不用为我担心,我在任家,过得很开心。”
人人尊敬她,她吃得好,喝得好,再说不开心,岂不是自找麻烦吗?
“可是你的神情看起来不是这样的。”林逸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
林惜月看着自己的哥哥,过了十年,他仿佛也没什么改变。
她也一样,她和他似乎还和十年前一样年轻。
可是,她和他的心都已经老了。
“哥,我没事,如果你可怜我,就好好过自己的人生,别让我觉得我是白嫁了似的。”林惜月苦笑一声,伸手握住了林逸岳的手,“别让我难过。”
她已经够难过了。
林逸岳的话忽然都噎在了喉咙里,他忽然觉得,若是十年前他的师父能早些回来,那就好了。如果他的师父在那里,他一定能鼓起勇气豁出去保护他的妹妹,决不让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林惜月将话含在口中,半天才开口道:“哥,我……”
“砰砰砰!”
林逸岳皱眉,他已经让守卫走远去守,为什么还有人会接近。
“是谁敲门?”他下意识地自言自语。
忽然,林惜月松开了他的手,像是跳了起来一样,猛地从座位上离开。
她慌乱地看了门一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