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定曾经看过一位前朝大儒所作礼记;那位大儒当年曾经入仙山学道,后来因为资质不佳才下山学儒。
这位大儒在礼记中说及,仙修门派招收弟子过程复杂而详细,需要进行各种查验过程;云长老携带苏定,却是直向天一峰顶峰而去,一路所过丝毫不停留。
苏定早就已经猜测到,自己这次多半不是被招收弟子那么简单;知道就算询问对方也不会理会自己,索性也不说话,仔细留心暗记沿途的路径。
苏定很快就发现这毫无意义,整个天一峰的道路极其的简单,根本就不需要用心去记忆。三道光幕把天一峰分为上中下三个部分;最底下一部分是炼气境界五层以上的外面弟子,中间一部分是炼气十层以上的内门弟子,最上面居住的是长老和门主。
每到光幕隔绝的地方,云长老就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符在光幕上划出一道门户,这才能够继续向上。虽然那些光幕看起来绚丽夺目,但是苏定猜测这一定是仙家手段,如果没有那块玉符多半是过不去的。
云长老携带苏定穿过三道光幕,已经来到天柱峰的最高处。顶峰一处大殿,门口悬挂一块牌匾,上书古意盎然的两个大字“五行”。
门主太易真人带着门中几位长老,早就齐齐的等待在殿门口;一见云长老携带一个少年而来,登时激动的全部围了过来。
云长老把苏定放下,施礼说道:“门主,五行童子已经找到,我已经查验无误。”
“哈哈,好!好!”太易真人是个宽袍广袖的儒雅中年道人,他先是谨慎的亲自探查了苏定一番,确定苏定确实是五行灵根;这才兴奋的对云长老说道:“此次你探寻五行童子有功,我必然会禀报老祖,一定会有赏赐下来。”
其他的三位老者,是五行门的另外三位长老。纷纷各自探查了苏定确是五行童子无误,本来个个面带喜色,此时听了太易真人的话,都不禁有些妒忌的看了云长老一眼。
五行门千年来一直在寻找五行童子,但是因为五行灵根的极其稀少,近千年来只找到了三位。以前负责寻找五行童子的长老,没有完成任务的都收到了极其严厉的惩罚。
所以门中历年查探五行童子,都是抽签摊派,这次云长老倒霉抽到了;没想到云长老命好,竟然真被他找到了五行童子;老祖赏赐,必然不薄啊。
云长老面带得色,心说你们以为我要倒霉了,却想不到老夫早早已经有了着落;当年自己把女儿嫁给苏云枫那个废物,总算是有了些用处。
太易没有再多废话,急切的拉着苏定往殿后而去;那里是五行门的禁地所在,只有历任门主可以进入。
“咦……”太易兴冲冲的拉着苏定往殿后而去,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凡人初到修仙门派,不是忐忑不安就是惊恐恍然。这个少年从开始到现在,都一直安静宁和,没有任何的不正常;此时没有任何的不正常绝对就是很不成常。
太易低头向苏定看去,发现这少年竟然对自己温和的笑了一下。
“孩子,你知道我们找你来做什么?”
“仙长,我不知道。”苏定微笑着说道。
“你为何不惊不惧、不喜不怒,甚至不闻不问?”
“我嚎啕大哭或者破口大骂又有何用?至于不闻不问,自然是知道问了仙长也未必会说。”苏定平和的微笑说道:“仙长如果要告诉我,不用我询问。”…,
“妙!心性甚佳!”太易点头赞道,随即有些遗憾的看着苏定说道:“可惜你是五行灵根,修仙甚难。”
“仙长,既然我有灵根,为何又说我修仙甚难?”苏定疑惑问道,对于这个问题,少年非常在意,忍不住询问。
“灵根,乃是上天赐予人类修行的福祉;凡人百万人中或许能有一个身居灵根。”太易温和解释说道:“不过,灵根也有好坏之分,天地五行,灵根自然也分五行;其中以单一属性灵根为最佳,修炼最是快捷,二者次之;三者再次;四者为劣。”
太易顿了一顿,说道:“你却是身居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劣之又劣,炼气修仙难之又难啊!”
“原来如此,多谢仙长相告。”苏定脸上一丝失落一闪即逝,平静的说道。
“你为何并无多少不甘不平之意?”太易奇怪问道,以往宗门招收弟子,那些得知自身资质不佳的弟子,无不愤然不甘。
苏定温和一笑,说道:“百万人中方得一灵根,我能有灵根已经是上天眷顾,还有何不甘;再说,五行灵根修仙只是甚难,并非不能。”
太易赞赏点头,少年谈吐自如,更加难得的是这份心性。
太易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苏定,发现这少年虽然相貌只算中上,但是眉目之间极为疏朗,温和的神情配上坚定的目光,让他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气质。
“可惜!可惜!”太易再次叹息说道:“孩子,看来你也猜到,此行对你是祸非福;只是此事我也无法左右,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会遇到什么。”
“哦……”苏定眉头微微一动,虽然听到自己的资质如此之差,他已经确定这次绝对不是招收他为弟子;但是这是他首次听到有人明确告知,这次碰上的不是什么好事;少年还是点头说道:“多谢仙长相告。”
太易心中又是惋惜,又是愧疚,长叹一声说道:“罢了!孩子,你家中可有放不下的事情,老夫向你保证,必然帮你达成心愿。”
“多谢仙长好意,我无父无母……无牵无挂。”
苏定的回答,让太易感觉愧意难安,甚至都有把这孩子送下山的冲动,幸亏要去的地点已经到了。
大殿后面一片宽广的地域,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座小木屋。
太易走到小木屋前,躬身行礼说道:“老祖,五行童子已经找到,弟子已经带他来了,您要不要出来看看?”
小木屋内一股旋风刮出,围绕苏定全身打了个盘旋又收了回去。片刻之后,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小木屋内传出:“哈哈,终于找到第四位五行童子!你探寻童子有功,此功诀和丹药赏你之功。”
小木屋中飞出一块玉简和一只玉瓶,凌空悬浮在五行门主面前。
太易面露狂喜之色,恭敬的施了一个大礼,伸出颤抖的双手把玉简玉瓶捧在手中。迟疑了一会,他还是开口说道:“这个孩子很好,如果可能,还请老祖……”
“此事你不用操心。”小木屋中苍老的声音,强硬的打断了太易的话,接着叹息一声说道:“太易,你的品性太过纯良,我本欣慰;只是道途艰难,我只盼你以后多一分心机决断!”
太易面露惶恐点头受教;愧疚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苏定,发现少年竟然面带感激的对自己点了一下头;更是让他感觉心中难安,长叹了一声转身而去。…,
苏定知道,自己此次的目的地,应该就是这座小木屋了。既然事已至此,少年深吸了一口气,留恋的抬头看了看天空,走到小木屋门前,推门抬腿走了进去。
木屋内陈设简单至极,四壁空空,一人一鼎一座榻;座榻上端坐一人,略微诧异的看着推门而入的少年。
苏定也诧异的微微一愣,本来以为那么苍老的声音,那么木屋里面的人必定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没想到却是个相貌英挺的青年,唯一能和他声音相符的,就是他那一双碧眼之上,一对雪白的长眉。
碧眼白眉青年脸色稍微一变,马上就回复了平静;淡淡的看着苏定说道:“倒是可惜了,怪不得天一说你不错;九百年来五行童子四人,你是唯一自己走进门的。”
“既然已经来了,让别人抓进来倒不如自己走进来的好。”苏定神色平静说道,突然他浑身微微一颤,惊讶问道:“九百年?仙长莫不是已经九百岁了!……”
“老夫白眉,修道至今一千一百载。”白眉青年淡淡说道,在他的眼中一介凡人不过蝼蚁一般的存在,平日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只是这少年确实有些不同一般,而且他今天心情很好,所以很有耐心的说道:“老夫八岁炼气学道,五百年结成金丹,如今正好一千一百岁。”
苏定大为激动,这才是真正的仙人啊!凡人不过百年的寿命,能历千年之寿的,那不是仙人是什么!
“仙长!原来您是真正的仙人!”苏定终于流露出少年人本该有的好奇和羡慕,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诡异处境,大为仰慕的看着太易说道:“原来书中记载都是真的,仙人果然能够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我就快要死了!”自称白眉的青年面露嘲讽之色,缓缓摇头说道:“最多再过一百年,我寿元将近;不过今日你来了,我就不用死了。”
苏定脸色一变,激动的神情逐渐慢慢平静下来。他早就感觉到此行多半不妙,如今从这白眉的话中,更是感觉恐怕会有性命之祸。但是面对一个活了一千一百岁的仙人,他又能做什么?
“你身具五行灵根,修仙本是无望;如今却能助我修道,这也是你的福气。”白眉显然已经没有耐心多费口舌,抬手一挥,身旁那口大鼎被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穴;白眉指着那个洞穴冷冷说道:“我也不诓骗你,你入此洞中九死一生;你是自己进去,还是我让你进去?”
洞穴就在太易的身旁,本来一直被那口大鼎掩盖着;此时大鼎拿开,露出丈许方圆的洞口,黑黝黝深不见底。
苏定知道白眉意思,自己进去或许是九死一生,让他动手就是十死无生;就凭对方挥手移开那座大鼎的手段,自己就毫无反抗之力。少年叹息一声,直直奔洞穴而去,走到洞口发现有一排石梯沿着洞壁盘旋向下。
苏定回头对着太易淡淡一笑,双目中却迸射出比平日更加坚定的神采,昂首亢声说道:“仙长八岁炼气学道,我却是八岁抢粥学盗!不管下面是什么,我一定不会死!”
苏定说完昂然踏上石梯,头也不回往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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