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陌离开龙门客栈之后,径自西行,心道先寻个可以休息的去处,好在七日后与郭青阳一战。但若要他回亡灵教总坛,与那些妖邪为伍,他是绝不情愿。
这时已近黄昏时分,热情的夕阳恋恋不舍地余下最后一抹红霞,作别而去。霞光映照在流沙万里的大漠之上,点点流沙犹如一个个跳跃着的金色小精灵。塞外风光,不同江南的渔歌唱晚,疏影横斜,此刻长河落日,千里云烟,任何人置身其中,都会不由为之倾倒。
萧红陌不由情怀大阔,一股砥砺而出的豪情纵横而出,他体内烈酒的酒劲也直冲心喉。他本放浪形骸之人,当下便醉舞起一套拳法来。虽说招招式式杂乱无章,但灵巧之中蕴含着大开大阖,变幻之中又掩藏着无影无形。他越舞越是畅怀,渐渐边舞边歌。
他所歌的正是一曲慷慨豪迈的《满江红》。这首词本是南宋著名抗金英雄岳飞所作,但这曲子却是京畿“林云轩”中的青楼女子如烟所谱写。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萧红陌歌时时而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时而声情激越,气势磅礴;时而心潮澎湃,情难自禁。而他所舞的拳法亦是一时一招“苏秦背剑”,一时一招“冲天牛斗”,一时一招“横扫千军”。
当初东厂督公王振给萧红陌请了许多江湖高手教他武艺,萧红陌觉得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弊端,便将各家武功的精妙之处融会贯通。两招丝毫无关的招式偏偏在萧红陌手中运用的灵活自如,招走偏锋。方得每每出人意料,让对手无从捉摸。
其实萧红陌自小受督公抚养**,立身东厂三大巨头之一,可以说他是个有着世间侠气、名门傲气、官场浊气、浪子性气这四气共融的人。5ccc.net官场浮沉,勾心斗角,年轻的萧红陌为督公做事,手中未尝没有沾满鲜血,江湖中对他深恶痛绝的人也十有七八。但萧红陌却决非奸恶之徒,反而心性纯良。至少在无情无义的东厂之中,他亦是个值得钦佩的人。
一歌倾尽,萧红陌喃喃语道:“如烟,一别数月,不知你还好吗?”想到此处,他心中微微一丝酸楚,对方虽是自己心爱的女子,但彼此身份相隔,竟难以真正厮守一起。
便在这时,离他不远的小沙丘之后,突然传来沧桑老沉的声音:“小兄弟好一派豪情,拳舞的好,曲子唱的更是好!”
萧红陌听这老者操着一口不大纯熟的汉语,既在此处,极可能是外邦之人,当下作揖道:“老前辈过奖了,还请老前辈现身!”
突听一阵风过,萧红陌长长吸了口气,他一向自认自己轻功也当得上天下一流。可这位前辈刚刚还在沙丘之后,身形甫动,就已飞掠到他的面前,实在比自己快得不下数倍。
这时萧红陌才细细打量了这位老前辈,这老前辈双眸明亮,并未因岁月风尘而改变,身着长大宽袍,彩衣丝带,甚为华丽,短发之上打了个怪结。
萧红陌微微一想,问道:“从前辈长相和服饰上看,难道是暹罗人?”
那老前辈“咦”的一声,道:“小兄弟真是好眼力。敝国位于天朝西南一隅,离此千里之遥,不想这儿竟有人识得敝国人的模样。”
萧红陌答道:“晚辈在京城居住之时曾见过暹罗使者,暹罗国的男子大多生得清秀潇洒,身着长袖彩服,刚见前辈尊容,不想竟胡乱猜中。”
那老前辈听萧红陌夸赞他们国中男子清秀潇洒,心中大悦,笑道:“这就是了。刚才听你所言,应是京都人士。你看这天色已晚,不知小兄弟要往何处去呀?”
萧红陌道:“只因一时错过宿头,打算往前去寻处可以歇息的地方。”
那老前辈神秘一笑,哈哈道:“这还不容易,你随我往前走三百步看看。”说完手指弹天,只听“蓬”得一声脆响,空中炸开五朵金花。
萧红陌疑惑地跟着这老前辈往前走去,大约二百步开外,女子的娇声艳语便遥遥传来。萧红陌心中纳罕:“怎么刚刚一点动静也没有听见,可这会突然就有了这么大的声响?是了,一定是这位前辈刚刚发出信号的缘故。”
就这般又行了二十步距离,萧红陌立刻瞧见一幅令人动心、令人迷惑,令人简直无法置信的景象。
这四围本全是沙丘的荒凉之处,没想沙丘之中竟藏有一处偌大的池塘。在池塘旁边,有个华丽的帐篷,帐篷前肃立着几个佩甲执戈的武士。更让人如置梦境的是,池塘之中几名美丽的暹罗少女,正在池塘里裸浴。此刻,这处荒凉无人的大漠之处,俨然已成了人间仙境。
皎洁的月光仿佛便是为了这刻风流,早早地挂在中天,毫不吝啬地将朦胧的光泽全映带在少女们的上。她们正互相欢笑着泼着水,溅起滴滴水花。
少女们曼妙的体形,白玉般的胸脯,银铃般的笑声,交相辉映。
此情此景,发生在任何男人的面前,只怕死也是心甘情愿。萧红陌的呼吸也几乎为之停顿了,心想:“异国番族,不受中原孔教,果是如此大胆开放。”
“小兄弟,你看,今夜就在此处过夜可好?”这时,那老前辈笑吟吟地对着萧红陌道。
萧红陌强压一丝,道:“老前辈,萧某无意打扰众位姑娘沐浴,就此拜别。”
那老前辈笑道:“软香丽人,只应天上才有。佳肴美酒,人间几回得寻。小兄弟为何还要走呢?”
萧红陌答道:“晚辈身有要事,不得不就此告辞。”他说完再也不敢看这里一眼,生怕自己若再看一眼,便会被这些女子迷住。而这些暹罗人究竟是什么人,如今他也不得而知,但看眼前情景诡异神秘,还是远离得好。
就在这时,周围的沙丘上突然现出黑压压的一片人影。萧红陌心叫不妙,回首道:“前辈,萧某与你无冤无仇,你这是何意……”
萧红陌说话之间才发现这老前辈神色也已大变,而那些正在沐浴的少女们也急忙穿好衣服躲避到帐篷里。
原本月挂中天,皎洁明亮,可也不知是不是少女们全回到了帐篷里的缘故,月亮顿时也没了影子。天地之间突然就沉了下来,唯有几颗寥落的孤星散发出点点光亮。
这时萧红陌才看清那黑压压的一片皆是清一色的银铠骑士,正是“亡灵教”的教众。而看他们排出的阵势,并不是冲自己而来,显然是针对这些暹罗人的。当下也不出声,潜伏一侧,静观其变。
果然大队银铠骑士一阵躁动之后,十三童子阴恻恻地怪叫声起:“十三童子刚刚收到国王诏令,听闻公主大驾而来,特来迎接。”
然而一时之间竟无人应话。
十三童子见况加重几分口气道:“公主何等身份,大婚在即,怎么可以经千里之遥来此荒夷之地。教众听命,即刻护送公主回到总坛,不可迟延有误!”顿时大队银铠骑士策骑向帐篷逼了过去。
萧红陌心中暗暗叫奇,难道这些暹罗人中竟有暹罗国的公主?这十三童子对公主说话的口气似乎并无善意,有恃无恐,而这十三童子怎么会与暹罗国的国王有所关联呢?暹罗公主从暹罗不远千里赶至这里,又究竟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