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真是美好的让人无比期待的一天啊。”一早起床,推门而出,仰望天空,立项书哈哈大笑,神色爽朗的一塌糊涂。
“怎么了,立老师这几日来为何这般高兴?难道遇上什么好事了吗?
“谁知道呢,也许是修为有所突破所以心情特别好吧。”
“管他呢,真是见鬼了,狂风暴雨天,他哪里看出美好来了。”
周遭村民窃窃私语着,但立项书却充耳不闻。
立项书所扮演的角色,是小村庄中的私塾老师,但这个村子并没有多少幼年人存在,所以唯一能来听讲的学生就是姬轩渊。
“为君之道,在于驭下,权谋平衡,借力打力,驭下谋略之道,分为阴阳而道,先从阳谋讲起吧……”
姬轩渊心头暗暗叫苦,这几日来立项书犹如换了一个人一般的表现,他比其他村民感受更深,因为在往昔,立项书所教导的知识,大多是些普通的四书五经,教的都是些为人处世的哲学道理,而且讲课的时候也是草草而过,只要求背诵和默写,并不要求姬轩渊多做理解,但这几日来立项书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开始教导起一些诡异的知识起来,而且动力十足,完全容不得姬轩渊有一丝半毫拒绝。
今日的课程,便是讲的为君为皇之道的三大注意,八大事项,十六个要点,深入浅出辅以案例,立项书讲的滔滔不绝,但姬轩渊却听得一愣一愣的。
十分钟一过,姬轩渊脑海中就被太多太多前所未闻的知识充斥了,理都理不清头绪,为了将自己从混乱深渊中拯救出来,姬轩渊壮着胆子打断了立项书的滔滔不绝:
“老师,你看,我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小子,这些知识就算我学了好像也没什么用吧。”
被打断话头的立项书深深的看了姬轩渊一眼,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将手中的书卷放在桌子上,淡淡的笑了一笑,然后走到姬轩渊跟前,而后……一把揪住姬轩渊的衣领,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状若疯狂的咆哮道:
“混帐小鬼,小小年纪就这么没志气,老师我可不记得将你教成这么一个没用的家伙,一个人若没有梦想的话,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一个不想当皇帝的农家小子,那就是一条死到不能再死的臭咸鱼,小鬼你告诉我,你想当一条死咸鱼,还是一条有梦想的咸鱼?”
“都是咸鱼,有区别吗?”狂暴的音浪伴随着口水飞溅而来,姬轩渊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失态的立项书,一时间有些懵,呢喃着将心头所想说了出来。
“一条死咸鱼,心死身也死,那只是别人家的盘中之餐,生死荣辱皆操于别人之手,一条有梦想的咸鱼,就算身残,就算死到临头也依旧不改桀骜,最起码还有蹦跶一下的可能,最不济,还有跳出餐盘的可能性。”
姬轩渊听不懂立项书话语中那淡淡的唏嘘和沧桑,他只是感到今日的立项书老师格外的不正常。
“看来是为师往日太过忽视你了,以致轩渊你差点变成一条无药可救的死咸鱼,不过你放心吧,今日之后,为师会倾尽一身所学,竭尽全力的操练你,让你蜕变为身心都充满斗志和梦想的臭咸鱼的,哈哈,兴奋吧,欢呼吧,为师的斗志已经燃烧起来了啊啊啊啊啊!!!”
“老师,你……真的烧起来了啊。”
在姬轩渊惊悚的眼神中,立项书真的燃烧起来了,漆黑,狂暴的火焰从他眼耳口鼻中喷出,形如火焰,却犹如污泥一般涌动着,火舌猎猎而舞,灼热的温度甚至烤干了姬轩渊脸上的冷汗和汗毛。
“哦,抱歉,最近天干物燥,火气比较大,一时间激动过头了,体内虚火都喷出来了。”
“上火能上到这种七孔喷火的境界,老师你也算古今第一人了。”
那宛如污泥般涌动的漆黑火焰一闪而逝,立项书轻描淡写的解释了一句,姬轩渊闪过一抹你当我白痴吗的神情,情不自禁的吐槽了一句,但看立项书展露的这般异相,一时间勾动了姬轩渊潜藏心头依旧的渴望,让他忘记了之前立项书那不同往昔的疯狂表现,怀着热络和期待追问道:“老师,你能操弄火焰,难道你会武功吗,难道老师你像是小说中说的那样,之前是一位名动江湖,但因为江湖险恶,经历过无数风浪之后归隐田园的强者吗。”
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立项书笑说着:“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么为师也不隐瞒了,没错,当年我千秋圣笔立项书在江湖上也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也因为一些事情,最后隐姓埋名在这个村子里过一些安稳的日子,但是知道这些对你而言又有什么用呢。”
姬轩渊脱口而出:“老师,收我为徒传授我武艺吧,我一定会好好用心学习的了,绝对不会像以前一样敷衍了事的。”
立项书像是等待这句话已经很久了一般,狠狠在姬轩渊肩膀上拍了拍:“好,小鬼我就等你这句话,放心吧,还是之前那句话,为师会倾尽所有狠狠操练你的,废话不多说了,为师这里有一套惊天动地的绝世神功,你现在就拿去练一练吧。”
接过立项书递过来的所谓惊天动地的绝世神功,姬轩渊大喜过望,连忙道谢不止,抽空向手中的秘籍看了一眼,心头喜悦顿时少了半截,这是一卷一看就知道是刚刚赶工出来的书卷,上面的笔墨尚未干枯,虽然尚未细看,但那字迹笔锋雄浑有力,但让姬轩渊纳闷的是,这个世上真的有叫做惊天动地的绝世神功这种一听就觉得不太靠谱的武功吗?
但就算心头颇有纳闷,姬轩渊获得了期盼已久的武功秘籍,还是欢天喜地的跑回家参悟去了,立项书含笑的看着姬轩渊的身影越走越远,神态甚是和蔼而亲切,但当他回到自己屋子内时,却宛如换了一个人一般,眼神中凝聚着狂热的火焰,神色虔诚而慎重,对着供奉在屋子内的一个牌匾反复叩拜。
“我主在上,一切荣光归于你,你是末日之后的最终之王,你是永夜黑暗之中的亘世指明灯,您的使徒向您致以最无尽的敬意,愿您降临于斯,聆听卑微使徒的祷告。”
连连作势的祷告,虔诚而又神圣庄严的膜拜,最终化作无形的愿力传达四野,那牌匾顷刻间震动起来,比黑夜更加深沉,比深渊更加让人颤悚的黑暗袅绕,凝聚其中,然后王忠的半透明影子在那黑暗中走了出来。
“说实在的,我并不太习惯作为被祷告的对象,更不太习惯这种好像铃声一样在耳边响个不停的祈求降临祷文,那么,我的使徒,你找我什么事。”
“向您汇报,姬轩渊已经拿到我为他准备的功法,以他的资质,一月以内必然有所成就,成为主上您所需要的合格棋子,而我这边也要正式开始将无上之主您的信仰传播开来,在此我必需冒昧向您求证一些事情。”
“你放心,签下你的契约之后,你的灵魂已经有一部分归属于我,得此之助,我在封印内的反抗力量大增,姬轩渊的父亲为此必须更加专注的控制周天星斗大阵来炼化我,未来一个月内他必然分不开身。”
“如此甚好,这个村庄之中,只有姬轩渊的父亲具有和联系到太一门高层的方法,只要他注意不到外界,那么传播您信仰的事情,必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希望如此吧。”
信徒与主之间的沟通至此结束,王忠却并没有离开,神念契合在大阵之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整个姬家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过不了多久这个村庄就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但此刻王忠心头却并没有多少期待之心,而是涌动着一些很是复杂难言的思绪。
红铜沙土地狱的罪孽象征,居然是信念意志崩溃后的荒芜,这有些让王忠微感复杂和无言,地狱魔土万万千,他降临地狱为何唯独独降临到红铜荒土地狱这个小位面中,眼下看来也并非单纯的巧合,终归是罪人与罪孽之地的互相吸引而已。
当历经千辛万苦来到纽约,走到莫煌身前时,他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心中的阴霾和空洞,但落于红铜沙土地狱中这个事实却告诉了王忠,他以为自己已经振作的意志,其实根本就是千仓百孔的破碎之物粘起来的拼凑品,偌大红铜沙土地狱之中,他才是心灵最为荒芜的那人。
以史为鉴,可知兴衰,以人为鉴,可知得失,那一日王忠打断的地狱魔气的正常腐化堕落流程,在立项书崩溃之前给予了最后的援手,契约签订之后,立项书的一部分灵魂本质已经落入王忠手中,眼下立项书心头每一丝想法,每一个辗转而过的细微念头,往昔的每一寸记忆,都丝毫瞒不过王忠,若有需要,王忠可对这一部分灵魂本质施法,将立项书操纵如掌中傀儡一般,这便是地狱之王对属下魔物的节制之力。
翻阅立项书往昔记忆,查阅他堕落前后的心境变幻,王忠对照之后始知,原来自己一直都不曾从那信念崩溃的绝境中走出来,当初被地狱之力侵蚀腐化的时候,那也许是一个机会,重塑身心,纵然是扭曲的异化,但也是一种补完,一如眼下的立项书一般,曾经崩溃的内心和意志,被属于地狱的意志所替代,宛如脱胎换骨换了一个人一般,重新归于完整和振作,当然,人与魔物的区别也是至此划分。
但却被莫煌横空插手所打断了,眼下王忠只能在半上不下的境地中,对着自己千仓百孔的心境默然无语。
说来王忠也颇为奇怪,因为立项书被地狱魔气腐化侵蚀之后,呈现的最后表现有些怪异,对自己全心全意的信仰王忠并不奇怪,往日他牛刀小试以地狱魔气腐化生灵也有这般功效,但立项书那发自内心的爽朗心情和偶尔的抽风神经质表现是什么鬼?
也许是因为自己关键时刻的插手,导致地狱魔气的异化扭曲效果不完整?王忠暂时理不清头绪,不过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他也不会后悔,亲身走过那段信念崩溃的悲与痛,那份感同身受,便注定王忠在那个时刻绝不会袖手旁观。
而且眼下立项书的情况也并不能说是差,与之相反,恰恰刚好,地狱魔气的腐化效果不完整,让立项书的外在表现看起来和往昔并没有太大的差距,并没有表现出太过明显的残忍和邪恶,在以前王忠拿动物实验的时候,被注入地狱魔气之后,就算是性情温纯的兔子都会疯狂的向眼前一切生灵发起不死不休的杀戮,如果要制造炮灰和战士,这当然是好事,但王忠此刻的情况更需要一个合格的助手,那般完全的地狱堕落就不太适应了。
堕落腐化后的立项书,很明显保留了他曾经的思维模式还有智慧,他很快的适应了自己新生的状态,并且开始为王忠出谋献计,而接下来的计划全部都是出自于他之手。
回到家中的姬轩渊,找了个僻静的柴房,左右看到没人,然后满怀兴奋的打开了立项书所赐予的那部惊天动地的神功绝艺,然后细细的研习起来,片刻之后他迷茫的抬起头,这部法诀所并不复杂,但叙说的却是和现世武道主流大相径庭,开篇名义第一章就点明了,修行此功,须得向一尊名为红铜沙土地狱之主的域外魔神顶礼膜拜,日日虔诚供奉,以求获得无边伟力的加持。
神武界和其他异域位面时常有联系,所以域外存在降临神武界之事也时常有所耳闻,最出名的事迹莫过于广寒宫的事迹,一个不通武艺的寡妇遭遇了一名域外神魔,遭其赐福,最后一跃成为当时最强者,立下广寒宫千载不灭的基业,这可是神武界最广为人知的事迹。
所以姬轩渊只是踌躇了那么一下,便按照法诀所说,刻制铭刻了红铜沙土地狱之主名讳的牌匾,然后将信将疑的一边运行心法,一边放开心扉叩拜起来,以此来迎接红铜沙土地狱之主的意志降临。
左手持着茶杯,静静品茗,右手持着一卷经典翻阅着,神态静谧儒雅,但却有着一分跃于世情之上的洒脱和从容。
“书呆子,你现在看起来好像换了一个人,最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屋子内的另外一人,是一个衣着朴素其貌不扬的中年农妇,立项书自然知道这只是伪装,在这其貌不扬,风尘仆仆的中年农妇之貌下,是纵然已经人到中年,但依旧美艳的艳媚之容。
不自觉间,立项书开始沉浸在往昔的回忆之中,当年那个时代太一门游历江湖的那批人,除了武道不成已经归于尘土的人之外,也除了那些陨落于太一崩陨之劫的那些人,和自己同期同辈的也只剩下这个女人了,好半响才回过神。
“小青,我最近遇见了一件好事,通过这件事,我悔悟前尘,再度放眼未来,心头稍有所得。”
中年书生那自在从容的话语让中年农妇一怔,怔的不是中年书生那发自内心的爽朗心情,而是因为这一声久违的称呼,拢了拢发丝,中年妇女那易容的脸上露出一抹怀念的笑容:“好久没有听到你这么叫我了,算一算,最起码有三十年了吧。”
“更准确的话,是三十二年了,当初在你和小雅间,我选择了小雅,负了你,自那之后,我们便相逢陌路了。”
“是啊,你选了小雅,我恨了许久,最后我们三人之间没有一个胜利者,你选了小雅,但小雅却并没有选你,加上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最终,我们三人之间的交情就这么散了,最终就这样相忘于江湖之中。”
数十年的沧桑,在中年农妇口中化作淡淡的空灵,宛如袅袅青烟,最终化作尘埃四散,立项书淡然观之,他纵然和眼前此女有旧,但她却并不是为了叙旧情而来的,在这个村庄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饰演的角色,以此完成一段对太一门而言必须的使命。
在这使命面前,任何人的角色都不能出现任何意外,想必是这几日来自己的表现引起他人的注意了吧,而眼前这个自己昵称为小青,真正名号叫做毒手仙子的女人就是前来探究的人,这一刻,面对故人,立项书心思倾覆似翻波,许多想法在心头交织起伏,漆黑的地狱魔气在眸子深处浮现出来,在这里理应专注心神应付过去的场合之中,他却微微走神了。
昔日的记忆情感再度浮现,却最终被打碎,然后重新组合,带给立项书的一种微妙的旁观感,这个进程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持续进行中,在无法揣测的精神领域和心灵世界中悄然进行着,身为七品先天强者,手掌旷世之力,放眼寰宇,偌大神武界能与他比肩之人也没有多少人,百多年积累下来的智慧,让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改变。
每一分每一秒,旧有的他都在死去!而后漆黑,执拗到近乎疯狂的意志不断填充进来,替换掉那些颓废的,弱小,不该存在的东西。
新生的立项书在不断的诞生着,进化着,但却并非以人的身份,而是以魔物的身份,明确认识到这一点,但立项书却并没有丝毫抗拒,因为这是一种美妙到无法言喻的新生,重新界定了立项书这个个体在世间存在的意义。
他不在颓废,不在迷茫,不在心若荒芜,某种意志支撑着他,告诉他可以再度踏上追寻失去之物的道路,只因为他被救赎了,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美妙,所以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将这种感觉分享给他眼前的每一个人。
漫不经心的和中年农妇闲聊着,在一句随口的敷衍之句后,不经意的低头垂眸,眸子中闪烁着温和的色彩,而后轻巧的对着中年农妇伸出了食指,这从容的伸手一指,太过轻飘,太过漫不经心,宛如嬉闹一般,中年农妇愕然了一瞬,甚至到立项书点到自己胸口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而后,决绝而不留情的力量洞穿了中年农妇的心脉,而后滂湃的力量顺着心脉而下,毁灭性的碾碎中年农妇的生机,中年农妇的眸子中凝聚了无尽的疑惑和不可置信,而立项书只是淡淡的呢喃了一句:
“这是救赎的必要过程,当你复苏过来时,你会感激我的,然后废话就不多说了,我要趁你还热的时候来一发,我很早已经就想这么做了,现在总算如愿了。”
王忠遥遥看窥见,不禁摇了摇头,心想这立项书果然已经堕落成不折不扣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