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
杨宽疾步走进正厅,深深一礼禀报道:“大人,义兴周氏的周安求见!”
杨奇正在与夫人郑氏以及女儿杨雪若谈着一些家常的闲话,闻言抬头来直接道:“告诉他,本官政务繁忙,暂时抽不出空来见他,让他改日再来!”
杨宽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家老爷竟然不肯见周安。毕竟周安可是代表义兴周氏,同时还刚刚向杨府献上了偌大一份价值数十万钱的厚礼啊。
但杨宽哪敢质疑杨奇的决定,低头应是,赶紧去回复周安。
郑氏细长如弯月的柳眉挑了挑,柔声道:“夫君,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周昶才貌双全,又出身义兴周氏,我看不如……”
杨雪若有些无奈地扫了母亲一眼,郑氏对孔晟的排斥是如此的坚固不可摧,她真的是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反倒是父亲对孔晟礼遇的态度,让她看到了希望。
杨奇淡然一笑:“夫人,单以个人而言,周昶品性才学实不如孔晟,况且女儿心里所想你该明白。”
郑氏皱眉:“婚姻大事,还不是父母做主?女儿呀,你莫要被那孔家小厮乱了心境,我总觉得那小子居心叵测,不是什么好人。”
杨雪若垂下头去,她不想跟母亲争辩什么,因为争辩也无济于事,郑氏打心眼里看不起孔晟,她就是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
杨奇缓缓起身,神色平静,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究竟是要选择周昶还是孔晟为婿——其实他还没有下最终的决断,他还在权衡斟酌。
唯一可以确定的有两点:第一,文武双全头角峥嵘的孔晟,必须要收为己用,成为他克成大事冲锋陷阵的马前卒;第二,义兴周氏的财力,也必须要得到借用。
杨府门口,得到婉拒不见答复的周安,尽管心里满是怒火,但表面上却不敢有任何的表现,他躬身施礼道:“多谢大管家,既然使君大人政务繁忙,周某就改日再来!”
周安返身上了自己的马车,脸色阴沉似水。娇俏的车奴诚惶诚恐,伏在他的脚下,大气不敢喘一口。
“走,回客栈!”周安挥挥手,车夫赶紧驾车赶路。但还没走出杨府所在的这条通巷,他又改变了主意,低沉的声音传出来:“改道,去玫瑰坊!”
车夫呆了一呆,有些愕然。自家老爷自视清高是从来不去这种风月场所的,虽然狎妓是这个时代普遍性的流行风尚,可周安却的确不喜这一口。
杨府之中,杨雪若回到自己的独院,漫步在竹林之中,凝思良久,才突然想起孔晟对自己当日的那封表白信还没有真正回函,本想让红棉去跑一趟,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走一遭。
对于自己未来的终生幸福,女孩拥有着常人不及的坚持执着。纵然日后她被逼无奈还是要嫁给周昶,但起码是现在,她还要为这一线希望而努力抗争。
“红棉,备车,我要去见孔晟!”
红棉吃了一惊,犹豫道:“小姐,私下相会,这样不妥当,大人和夫人如果知道了,肯定是要动怒的。”
杨雪若嘴角一挑,轻轻道:“我与孔晟就算没有婚姻之约,杨孔两家也本是世交通好,难道我就见不得他?不要啰嗦,快去备车!”
红棉撅了撅嘴,还是领命去安排仆从备车,主仆二人从后门出府乘车直奔顺升客栈。
到了顺升客栈,杨雪若没有下车,示意红棉去通禀孔晟,也就是先给孔晟打个招呼,杨家大小姐要跟他相见,请他做个准备的意思。
但红棉进了客栈没几分钟就跑回来了,有些气愤地压低声音道:“小姐,那孔家小厮真是可恶,什么浪子回头啊,完全就是本性不改——奴听客栈的伙计说,他刚刚出门去玫瑰坊了,据说是玫瑰坊的歌姬柳心如派人来请他饮宴。”
歌姬主动请人饮宴,还真是不多见的。
杨雪若柳眉轻皱:“红棉,你可打听清楚了?”
“小姐,那吃软饭的软蛋之前可不是一般的迷恋玫瑰坊那姓柳的狐狸精哟!他天天去玫瑰坊泡着,就为见那柳心如一面,好色的德性全城人都知道!”因为生气,“孔家小郎”在红棉口中又变成了“吃软饭的软蛋”。
“小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孔晟这种小贼,无耻之极,咱们还是离他远远地吧!”红棉义愤填膺,一个女孩家家竟然忍不住就爆了粗口。
在红棉看来,自家冰清玉洁高贵美艳的小姐对他如此青睐,他却跑去找一个**,真是不识抬举,龌龊到了极致!
杨雪若倒是没注意到红棉的粗口,而是皱眉在心里沉吟道:“难道他真的喜欢玫瑰坊这个歌妓?他一直对我加以回避,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柳心如?若是如此……我……”
杨雪若患得患失,当即想起了孔晟几日前回复的那两句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神色便有些黯然。
要说孔晟是单纯的“色鬼”,杨雪若现在断然是不相信的;但要说孔晟喜欢上了一个歌妓,前前后后串联起来,倒也能解释的过去。
而现在说起来,以前的歌妓柳心如对孔晟的纠缠不屑理会,不假辞色;但现在就未必了,因为孔晟已经变成了名动江南的士子魁首。**爱才子,这是千古不变的风流佳话。否则,柳心如就不会主动邀请孔晟去玫瑰坊了。
一念及此,杨雪若清秀的脸色一变。
她咬了咬牙,低声道:“红棉,找个僻静的地方,我先等着,你去一趟玫瑰坊告诉孔晟,就说我要见他,让他速来!”
红棉见杨雪若如此,有些不甘情愿,但终归还是不敢忤逆主子的意思,吩咐车夫就近找了一家酒楼,开了一间幽静的包房,让杨雪若静静等候,然后自己急吼吼地直奔烟云八苑的玫瑰坊。
如果不是奉小姐的命令,红棉肯定不会去那种城中男人色迷迷到处转悠的藏污纳垢之地。别看她只是一个大户人家的丫鬟,也别看这个年月狎妓是一种文士风流,她就偏偏最抵制和看不起这种行为。
路上,红棉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甚至打了腹稿,她要当面质问孔晟何以不识抬举,有了杨府小姐的垂青,还敢跟一个**眉来眼去纠缠不清,真是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