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晟怀抱杨雪若送来的这柄锋利长剑,骑在宝马追风之上,凝望着伊人的马车进了城门渐渐远去消失在视野之中,心头渐渐涌起一股暖流和温情脉脉来。
红颜铸剑,情深意重!
红颜铸剑,意味深长!
红颜铸剑,山高水长!
这是杨雪若对深情的寄托,同时也是对孔晟未来的期待!在此刻的江宁郡城中,恐怕也只有杨雪若才能真正体会到孔晟的无上志向和放眼天下的宏伟抱负。
得此才貌双全心胸开阔的红颜知己,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孔晟嘴角轻抿,眸光中神采飞扬。
孔晟抱剑返回城中的顺升客栈,却与杨府大管家杨宽不期而遇。与往昔相比,杨宽如今的态度那是极为殷切讨好了。
“孔家小郎,恭喜恭喜了!”杨宽抱拳躬身。
孔晟下马来还了一礼,淡淡道:“大管家,这话孔晟听不明白,我喜从何来?”
“我家大人今日已经上表,向朝廷举荐你出仕为官,据说是丹阳县令的职位啊,只要朝廷的复诏下来,孔家小郎你可就是堂堂的一方父母、朝廷命官了!如此大喜,岂能不贺?”杨宽朗声一笑。
孔晟闻言并没有感到意外。自打上次会见之后,他就洞悉杨奇有深重的野心,同时也有招徕他为杨家卖命的意图。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杨奇自然要向上举荐,然后暗加培养以待将来。
杨奇有没有野心、会不会趁乱割据自立,孔晟原来并不放在心上——因为杨奇即便存有异心,也需要考量大局,暂时不可能公开与大唐朝廷决裂,而用不了多久,孔晟就会离开江南奔赴更加广阔的天下舞台,杨奇和杨家如何又与他何干?
但,现在他却与杨雪若有了盟约。杨雪若待他情深意重,他便无法对杨家的事情置身度外!若是杨奇不识时务、割据江南,将来的下场可想而知。
虽然大唐由盛转衰,但安史之乱终会被平定,天下恢复一统,各地藩镇固然坐大不掉,但公开造反还是没有人敢的。倘若杨奇当了这个出头鸟,身败名裂、毁家灭族指日可待。杨家若是万劫不复,杨雪若岂能幸存?
孔晟一念及此,眉头就紧蹙起来,他开始思量,该通过何种方式和手段将杨奇不该有的野心消灭在萌芽状态。
见他皱眉不语,神色变幻,杨宽就有些不爽了。他奉命来通报孔晟传递杨奇的仁慈善意,但这小厮听了竟然毫无感恩提携的神色,连句起码的客套话都不说,真是……不识抬举!
咳咳!
杨宽干咳两声,冷着脸递过一张请柬去:“好了,孔家小郎,明日上午,我家大人在烟雨楼举行士子文宴,邀你出席,这是请柬,别忘了时辰!”
孔晟定了定神,深拜了下去,双手接过了请柬:“请大管家回复使君大人,孔晟自当按时赴约!而对于使君大人的提携关怀培养深恩,孔晟铭感于心,不敢稍忘!”
孔晟的这番话让杨宽听了心头舒服,阴沉的脸上终于阴转晴,露出了一丝笑容:“客气,孔家小郎,那么,某家就告辞了!”
送走了杨宽,孔晟脸上的恭谨笑容一敛,剑眉紧蹙起来。在眼下这个风云暗涌的节骨眼上,杨奇突然要组织一次士子诗文宴会,居心何在?难道,他真能无视义兴周氏的卖身投靠和由此所带来的巨大利益,真的要当众将杨雪若许配给自己?
孔晟暗暗摇头,否认了这一点。他虽然胸有成竹、怀有强大的自信,但他却有自知之明——至少,目前的自己对于杨奇来说,还不具备压倒性的利用价值。
那么,杨奇意欲何为?
孔晟再三思量也无答案,索性就不再去想。反正在他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杨奇有千条妙计他有一定之规,无论什么局面,沉着冷静应对就是了。
孔晟卸下捆绑得严严实实的腰间、双腿上的负重沙袋,顿觉身轻如燕,浑身说不出的爽利。他让伙计打来一盆水,简单洗漱了一番,正要下楼去用晚饭,推门却见白衣穆长风长袖飘飘出现在眼前。
“哦?穆兄找我?”孔晟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孔晟其实并没有指望穆长风这个江湖侠客能真的留在身边当保镖,当初的“胁迫”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
穆长风默然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楼下住着玫瑰坊的歌姬柳心如,这女子与你到底是何关系?”
孔晟眉梢一挑:“没什么关系。难道穆兄还相信那些无稽的坊间流言吗?”
“众口铄金,这街头坊间都在流传,说你为柳心如赎身要娶她为妻。这不是穆某信不信的事情,而是穆某劝你要小心有些人利用柳氏大做文章,设下陷阱坑害于你。”穆长风的声音淡然。
孔晟深深望着穆长风:“多谢穆兄的关心。对于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我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置之不理,我总不能逢人便去解释、澄清什么,反正清者自清,孔某问心无愧!”
穆长风目光闪烁,回望着孔晟,欲言又止,犹豫良久,终归还是转身离去。
孔晟望着穆长风飘然下楼去的修长背影,嘴角浮起一丝凝重。穆长风主动登门暗示,无疑是发现了什么——而以孔晟对穆长风的判断来分析,这大抵是与刘念有关。
一直不甘心蠢蠢欲动的刘郡守家的二公子,八成又跟周家的人串通勾结在一起密谋着什么让穆长风发现。穆长风纵然不齿其下流行径,但刘念毕竟对他有恩,穆长风能暗中示警已经算是难能可贵了。
上一次,刘念和周昶谋的是“下药”这种拙劣的把戏,这一遭,无非又是利用柳心如作为棋子。
孔晟冷冷一笑,拂袖而去,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在他心里,刘念和周昶根本就不是值得重视的对手。甚至,连对手都算不上,不过是两枚跳梁小丑罢了。
而在同一家客栈的另外一间客房里,只穿着内衣襦裙素颜朝天的柳心如抱着毛毯窝在床榻上,神色黯然惨淡。
士子周昶和刘郡守家二公子刘念午后时分突然到访,对她极尽威胁和逼迫,已经将她逼到了绝路上。若是她不按照两人的指使行事,等待着她的或许比再堕入下流妓馆任由贩夫走卒亵玩更惨,可能连小命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