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显乌解立即将那脸色煞白吓成了一滩烂泥般的军士带了过来。
此人被牢牢捆缚,跪伏在当场。
孔晟淡淡道:“当着张中丞和众人的面,只要你实话实说,没有半句隐瞒,本官就绕你一条性命!否则,无论是谁,都保不住你的小命!”
有张武血淋淋的尸体横在眼前,有孔晟手持方天画戟的杀气腾腾作为威慑,还有百余凶悍陌刀军的如临大敌,这名名叫李三儿的军士心里很清楚,孔晟绝对说得出做得到,若是自己敢抗拒不言,恐怕就要横死当场。
他离孔晟最近,清晰无比的感知到孔晟那爆发在即的无穷怒火和凛然杀气!
李三儿定了定神,颤声道:“回孔县令的话,小的李三儿,是张魁张将军手下军卒,昨夜,我等数十人以张武为首,奉张将军之命在半路伏击聂氏女,今日午时将她擒住带回城来,就藏在张府的地窖中。”
孔晟嘴角掠过一丝冷漠的笑容,他望向张巡大声道:“张中丞,你可曾听得到?张魁派人伏击聂师姐,无法无天,其罪当诛!”
张巡嘴角一抽,其实他心里有些信了。考虑到自家这个堂侄的好色和睚眦必报的个性,他相信张魁能干出这种疯狂的事情来。
他将复杂愤怒的目光投向躺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动弹不得的张魁,心情烦躁之极。
张魁知道自己若是承认,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哪里肯承认。他仗着张巡在场。就壮着胆子高呼起来:“孔晟。你这是污蔑!这人是谁?本将军根本不认识他!中丞大人,许太守,孔晟身为朝廷命官,却擅自带人闯进我的府中,不分青红皂白,就开始行凶杀人,请一定为我做主啊!”
“诸位将官,孔晟如此胆大妄为。肆意滥杀军士,可怜吾辈在睢阳浴血疆场,到头来却沦为这种下场!兄弟们,我们怎么能忍?!”
见张魁不但不认账,还倒打一耙,竟然还想煽动睢阳诸将来跟自己为敌,孔晟心里的杀气更加浓烈。
许远心里冷笑起来,心说你这狂悖无礼的小畜生,如今被孔晟吓怕了,眼里这才有本官的存在吗?你他-娘的早干什么去了?平日里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有鸟用?!
许远将头撇过一旁。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雷万春和南霁云对视一眼,心里都很凝重。以两人对张魁的了解,知道这事八成是张魁干出来的。张魁如此做,直接触及了孔晟的底线,这位强势的年轻县令根本就不可能吃这一套,这一回,恐怕孔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其他部将其实也不是傻子,尽管有个别人被张魁的话引起了“共鸣”,但有张巡和许远在,谁也不可能去充这个大头,触孔晟的霉头惹祸上身。
张巡皱着眉头断喝道:“孔晟,单凭这么一个人的证词,不足以指证张魁。你且带人回去,容本官立案调查,若是查实张魁确有伏击聂氏的罪行,本官必不会轻饶了他!”
张巡刻意回避了孔晟击杀张武的事实,本着的还是息事宁人的态度。这是因为在他心里几乎可以认定张魁干出了龌龊的事,但在张巡看来,张魁固然不堪,可为了一个江湖女人,导致睢阳城出现内讧太不值得,先哄得孔晟退兵,然后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孔晟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若是半路退走,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况且,聂初尘还没有救出来,孔晟绝不可能退让半步!
孔晟闻言冷笑起来:“张中丞,既然你觉得证据还不够,那么——李彪,你带十名军士进去搜,务必要救出聂师姐来!”
“末将遵命!”李彪躬身领命,挥挥手,带着十几个面色森然的陌刀军冲进张魁的府邸。
张魁窝在软榻上惊慌高呼着:“孔晟,你凭什么带人搜查我的宅子?你算什么东西?来人,给我把这些混账东西轰出去!”
孔晟手里的方天画戟呼呼舞动生风,他顺势往地下一插,一字一顿道:“张魁,你若敢再大放厥词,孔某定将你立毙戟下!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说完,孔晟拔出腰间的破虏剑,奋力投射过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破虏剑带着呼啸的风声、闪烁着粼粼的寒光和杀气,嗡鸣着插入张魁身侧的院中的那颗老槐树上!
张魁脸色如土,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无声的咆哮。
张巡见孔晟当众反驳并抗拒他的命令,不给他一点面子,心里怒火渐生,他冷冷一笑,正要发出让雷万春和南霁云率军冲破孔晟麾下陌刀军防线、入内阻止孔晟的军令,却听许远在一旁不咸不淡地道:“张中丞,何不再等片刻?若是孔晟的人搜不出聂氏,再拿他治罪也不迟。”
张巡吃惊地抬头望着许远,非常意外,目光闪烁不定。
许远对他从来都是惟命是从,鲜有出现当众跟他唱反调的行为。可许远如今却公开支持孔晟,无疑说明了很多问题。难道……张巡心念电闪,清冷的目光投向了许远。
许远微微有些闪避。
张巡旋即冷笑一声,大喝道:“孔晟,本官就给你这个机会,若是搜不出聂氏,本官就就治你的无礼行凶之罪!”
孔晟神色凛然,昂首而立,目光森然逼视着窝在软榻上脸色煞白的张魁和李丁身上,其实从两人的神色表现来看,在场几乎所有人都估摸着聂氏肯定被两人掳来了,现在就看孔晟的人能不能找出来了。
张魁和李丁心里惶恐之极,张巡竟然阻拦不住孔晟,许远竟然站在了孔晟一边!目前他们也只能寄希望于孔晟的人搜不出府中的地窖来,但这种侥幸注定是自欺欺人。
一盏茶之后。
李彪率先而出,他手下的十余陌刀军汉黑着脸抬着一张木板,而卧在木板上昏迷不醒的正是红衣胜火蓬头垢面蜷缩着身子的聂初尘!
孔晟眼眸中掠过一丝杀机。
聂初尘如此情状,显然被张魁的人折磨得不轻。不要说是孔晟心底的怒火因此陡然暴涨,就是张巡这些人也都尴尬地暗暗咒骂张魁无耻,丢尽了睢阳守军的脸面。
李彪大步走到孔晟跟前,躬身下去,但眼眸中却向孔晟投过一抹古怪的笑容,一闪而逝。
孔晟心头一动,眼角的余光从蜷缩在木板上的聂初尘身上掠过,见她紧握着的左手突然松开,做了一个弹指的姿势,旋即再次悄然握紧。孔晟心内一松,但表面上却依旧阴沉似水。
“李彪幸不辱命。”
孔晟缓缓点头,“李彪,派人护送聂师姐回府,速速请医者探视诊治!”
说完,孔晟霍然转身,凝视着不远处神色难堪的张巡淡淡道:“张中丞,如此,可还是孔某污蔑构陷无理取闹?张魁罔顾律法军纪,其罪当诛,还请中丞大人秉公处置!”
张魁嘴角一抽,烦躁的目光从脸色惨淡的张魁和李丁身上收回,沉声道:“此事事有蹊跷,且容本官细细查办,若是查明查实,必从严从重惩处!好了,孔县令,且带你的人退下,先救治聂氏吧。本官过后必给你一个交代便是。”
孔晟闻言突然朗声一笑,声音悠地转冷:“张中丞,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张魁、李丁二人罔顾大唐律法和睢阳军纪,犯下如此重罪,还需要什么慢慢查办?当场斩杀以正纲纪便是!”
事后慢慢处置,就存在了徇私舞弊的空间,孔晟对张魁已存了必杀之意,若是将张魁交给张巡“法办”,这厮逃过这一劫。在这种节骨眼上,尤其是孔晟站在了理上,他焉能后退让步。
张巡见孔晟连番当众顶撞自己,有些下不了台,心内愤怒,但他自知理亏无法发作,只要按捺住火气耐心道:“孔县令,本官做事大公无私,睢阳上下,有目共睹。张魁和李丁作为睢阳守将犯案,需经三堂会审然后裁处,岂能仓促定罪?”
“况且,纵然两人犯有过错,但罪不及死,本官对此案自有裁处,你莫要得寸进尺得理不饶人!”
孔晟冷笑起来:“张中丞,张魁李丁二人作为军中将官,欺压调戏民女在前,半路伏击行凶掳掠人口在后,如此恶行沦丧,如此目无王法,区区一句犯有过错就能搪塞得过去?若是不当即对这二人予以严惩,如何让睢阳数万军民心服口服?”
“更有甚者,这两人心怀不轨,必与叛军有勾结,依然犯下叛国通敌的重罪,不仅其罪当诛,还要祸及九族!若是中丞大人徇私,下官必向虢王殿下、向朝廷据实禀报!”
张巡嘴角哆嗦了一下,一颗心沉到了谷底,孔晟这一番话字字诛心,已经将他推到了悬崖边上。
他霍然扬手怒斥道:“孔晟,你好放肆!你休要在本官面前卖弄口舌之利,指鹿为马,试图扩大事端!你口口声声指摘张魁李丁二人卖国通敌,可有证据?证据何在?”
孔晟嘴角浮起一抹冷漠的弧度来:“张中丞,众所周知,聂师姐此次离开睢阳,肩负着为睢阳向虢王求援求粮的重任,中丞大人以及下官的亲笔书函由聂师姐送达,可以说睢阳数万军民的生死存亡都系在聂师姐一身,张魁李丁二人明知如此,还是要向聂师姐下手,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说他们没有通敌叛国,谁能信?!”
“若不是他们的恶行被孔某发现揭破,聂师姐一人生死事小,得不到江北大军的救援,睢阳数万军民将情何以堪?朝廷抗贼的大业又将置于何地?事关军国要务,事关军民存亡,试问中丞大人,这还不是通贼叛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