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离开太子府之后却并没有走远而是潜伏在暗中。等到马杲从太子府中出来秦舒便悄悄尾随其后一直跟到丞相府。马杲车驾刚到门口在旁边等候的一位青年武将早迈步上前为其掀开车帘并问道:“父亲怎么去了这么久?”马杲迈步下车看了看左右低声道:“进去再说。”
秦舒根本没有时间再仔细估量眼前这个青年的实力马氏父子二人便已经并肩迈入大门。料定傅羽就在丞相府中秦舒不加迟疑就从旁边院墙跃入府内。只是想着马则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秦舒不敢过分接近二人唯恐被他觉。
“哦?”马杲的嘴角随即浮现一丝冷酷的笑意低声道:“那老夫正好为他设宴接风洗尘。”父子之间心意相通马杲虽然没有明言但马则已经完全领会到父亲的意思低声问道:“莫非太子殿下已经同意父亲的提议?”
马杲点了点头道:“你我父子的身家性命都与太子的地位密切相关他若不同意为父又怎能安心?”说到此处马杲的心中似乎有着一丝的愧疚轻叹道:“想我马氏一门世受皇恩原不该如此……只是……”马则立刻接口宽慰道:“父亲不必如此自责。太子仁德若能继承大统必是千古明君。父亲既有拥立之功日后又用心辅佐必能流芳千古名垂青史。”
这话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但马杲最关心的只是自己家族的前程富贵。太子一天没有继承大位他马杲也就一天不能安心;相反只有太子登上皇位马氏一门才能永保昌盛。马杲长长地吐了口气道:“你先下去准备。等酒菜备好之后为父亲自送傅少公爷上路。”
“是。”马则答应一声便转身退下。声音之中难掩欣喜之意。其实最先提出不出兵救援的正是马则虽然年纪轻轻就能受到皇帝的垂青。可是马则的心中并不满足于现状更何况太子如果真的失势他的仕途只怕也要跟着一起断送。扶助太子登基继位不仅马氏一门可以享受隆恩而马则自己也将平步青云。封台拜将更是指日可待绝不仅仅只是一名小小的禁军校尉。虽然这个官职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及但在雄心勃勃的马则眼中却不愿意甘于只为皇室看家护院而已。
马则离开后马杲独自一人走进书房。他贵为丞相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书房里的摆设自然极尽奢华金银玉器应有尽有。马杲只身走到书架后面打开一个暗格伸手从里面拿出一只精致的黄铜酒壶。这酒壶虽然做工精巧但材料不过是普通黄铜与房中那些贵重的摆设比较起来显然颇有不及。可是马杲却将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神色极为珍惜。
秦舒一直跟在马氏父子身后直到马则离开后他才敢稍微靠近。此刻看见马杲拿着一只并不十分贵重的酒壶心中便觉得有些诧异不明白那酒壶究竟有何独特之处。但等他看到马杲向酒壶内分别倒进两瓶酒的时候秦舒才恍然大悟知道那材料并不珍贵的酒壶便是传闻之中用毒药来暗害他人的鸳鸯壶。
这鸳鸯壶远比一般的酒壶制造困难而且属于禁用之物也就难怪马杲会如此的小心。秦舒刚才虽然没有听清马氏父子的对话但他懂得辩读唇语现在又看到这鸳鸯壶顿时明白马杲是要毒杀傅羽。傅羽死后军报之事太子李建必然会隐藏起来而且不再委派援军前往赤城营救皇帝。看到事情都向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展秦舒心中大为高兴只是傅羽却不能死否则无以取信楚王李昌。如何从马则的手中将他救出又成了此时秦舒最担心的问题。
不久之后马则回到书房看见父亲身前摆放的鸳鸯壶便道:“父亲酒菜已经准备妥当就等您入席。”马杲点了点头将酒壶拿起道:“为父先去等候你可亲自去请傅羽前来用饭。”马则答应后便转身出来径自前往傅羽休息的客房。
对于傅羽来说马不停蹄的从边塞赶到洛阳身体早已经十分疲惫恨不得立刻倒在床上睡足三天三夜。可是一想到皇帝、还有自己的爷爷还被百万鲜卑大军围困在赤城之内傅羽便合不上眼。只能在客房之中焦急地等待马杲归来。
好不容易看到马则从外面进来傅羽立刻迎上前去问道:“马将军令尊可从太子府中回来了?”马则点头道:“父亲已经从太子府中回来。听说小公爷还不曾用饭便准备下酒菜请小公爷前去用膳。”
傅羽此刻哪里还有心情用饭?但听说马杲回来也急于相见忙道:“有劳少将军引路。”马则微微一笑便带着傅羽走出客房前往饭厅。秦舒跟在这两人身后明明知道傅羽是走向一条死亡之路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倒不是他没有充足的信心将傅羽救出只是该如何让傅羽相信自己呢?秦舒虽然对傅羽有救命之恩就凭他的三言两语傅羽是绝对不会相信堂堂当朝丞相会下毒害人。
当然可以拿鸳鸯壶里的毒酒作为证据。可是只要秦舒一现身马则和丞相府中的侍卫肯定不会给他向傅羽证实的机会。所以秦舒现在只能用唯一的一个方法让傅羽相信自己那就是让傅羽先饮下毒酒然后再行施救。更何况傅羽中毒后秦舒便可以借解毒之机再次救下他的性命。两次救命之恩必然会让傅羽这个血性男儿死心塌地地为他所用。想到这里秦舒的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
当秦舒决定不必先向傅羽示警的时候傅羽已经跟着马则走进饭厅。马杲立刻起身笑吟吟地应上前道:“老夫听说小公爷还不曾用饭便特意命人准备这桌酒菜还请小公爷不要嫌弃舍下粗食。”傅羽虽然生在公侯之家但其祖父傅俭为人勤俭对子弟要求极为严格。所以无论饮食衣着甚至还不如一般的郡县官员。傅羽看到满桌的山珍海味很多竟是他见也不曾见过的珍品而马杲居然还说是“粗食”。也不知是当真客气呢还是本身当真觉得这些菜肴还不够珍贵?
傅羽此刻无心用饭当然也更没有资格去指责马杲的奢侈只是抱拳道:“末将奉命前来求救军情十万火急。还请大人赐告太子将于何时兵?”马杲哈哈一笑道:“出兵之事太子已经召集大臣商议。小公爷常在军中也该知道此事并非一时片刻所能决定。还请小公爷少安毋躁等太子与众位大人商定之后老夫一定最先告诉小公爷。”
傅羽明白出兵不仅仅只是太子的一道令谕也并非一时半刻就能安排下来的;只不过因为自己过分担心赤城的军情才失去了该有的基本常识。于是道:“有劳大人。”马杲遂又笑道:“小公爷忧心国事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此番突围求救之功老夫日后再见陛下之时一定如实奏禀请陛下厚加封赏……”
马杲身居丞相之位在李疆面前说话也颇有分量这些话若是说给别人听肯定欣喜万分感激涕淋。只可惜傅羽对“封赏”二字没有丝毫的兴趣论官爵他是燕国公傅俭嫡孙只要不出意外日后肯定会继承国公的爵位;论钱财傅羽自幼跟随祖父简衣粗食对于这些身外之物视如粪土更何况堂堂燕国公虽然说不上富可敌国但也不会缺少金银钱帛。跟随皇帝作战傅羽所求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因为满腔的忠君报国之心以及父母双亲的血海深仇。
听着马杲自顾自的许诺傅羽既不能失礼打断也装不出一副感激的神情。只好漠然地等马杲说完以后才缓缓道:“多谢大人。大人若是无事末将就先告辞了。”
在马杲的心中以为所有的热血青年总不能逃脱名与利的诱惑。可是当他滔滔不绝地将傅羽盛赞一番之后才觉对方并没有如预期的一样热情响应觉得很是没趣。只好勉强干笑两声道:“听说小公爷还不曾用饭。不妨一边用饭一边再将边关军报详细说与老夫听听。”
依着傅羽的本意是不打算在皇帝与祖父还被围困在赤城的时候安心享受这样的美味佳肴。但马杲最后的要求他却不能不答应若不让当朝丞相了解军情的紧急又怎么能与百官商议出最佳的救援方案?
所以傅羽向马杲告了声扰便落座席中而马则也不失时机的将父亲与傅羽的酒杯斟满美酒。酒都是上好的佳酿只是马则的右手在不经意之间拧动了鸳鸯壶的机关使得傅羽面前的酒杯里面比马杲的多了一味穿肠的毒药。
马杲的目光中难以隐藏得意举杯笑道:“方才老夫从太子府中回来时太子殿下曾再三交代:因为殿下急于与百官商议出兵事宜今夜不能亲自接见小公爷所以一定嘱咐老夫要代他敬小公爷水酒一杯以彰小公爷舍命突围之功。”傅羽并不知道马杲笑里藏刀更不知道这一杯酒里面会有让他在一个时辰之内七窍流血而死的毒药。听到既然是太子殿下所敬的酒只好举酒起身道:“多谢殿下多谢大人。”便要将酒一饮而下。
就在傅羽酒杯将要沾唇马杲眼中的笑意更加浓郁的时候却有人在房间外面高声喊道:“老爷殿下府中有人求见。”傅羽听到以后急忙将酒杯放下对着马杲问道:“莫非是出兵之事已经有了结果?”
眼看自己的计划功败垂成马杲几乎要破口大骂外面那个不知好歹的下属。但傅羽就在眼前马杲只好强忍怒气展颜笑道:“大概不会这么快或许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小公爷还请安心用完酒菜……”他说这句话的同时傅羽却已经先站了起来抱拳道:“太子既然召见大人定是紧急之事。请大人自便末将这就告退。”
马杲无奈之下也只能起身道:“那老夫这便让人将酒菜送到小公爷房间。”然后转对马则道:“吾儿可代为父多敬小公爷几杯。”马则点了点头领会父亲的意思意味深长地答道:“孩儿明白。”马家父子的一番好意傅羽自然不能拒绝只好再次开口称谢。马则也立刻招呼家人入内将酒菜收拾妥当与傅羽一起前往客房。
等到两人离开之后马杲才满脸铁青地走出房门喝问道:“马诚殿下有何事要召见本官?”
马诚正是刚才在外呼喊的人乃是丞相府的总管虽然只有三十岁为人却极为精明将丞相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是马杲父子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刚才太子府来人传召马杲马诚虽然知道老爷在宴请傅羽但却不知道其中内幕只是想着既然太子传见肯定不能有丝毫的耽误所以急匆匆赶来禀报殊不知他反而打扰了主人马杲的好事。看到老爷一脸的不悦马诚实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出了错只好小心翼翼地答道:“来人并没有言明但却说十分紧急请大人立刻过殿下府中商议。”
马杲从鼻子中轻轻出一声:“恩。”算是回答心中却不住打鼓莫非李建又被那个姓6的说动而改变心意决心出兵救援皇帝不成?想到这里傅羽的性命即将如何倒不在马杲的心上了。他匆匆忙忙地收拾一下便出门登车赶往太子府。
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秦舒本来已经准备好出手营救傅羽没有想到事情突然生如此变故。现在傅羽性命仍然在马则手中马杲却又匆匆赶往太子府看样子也是有重要的事情。究竟是救傅羽还是跟着马杲再探太子府呢?只是一瞬间秦舒就作出了决定还是先救下傅羽的性命再说。
秦舒来到房间外面很明显感觉到周围埋伏了不少马府家将。当然以这些人的武艺根本就不会觉察到秦舒的存在。客房的房门已经紧闭连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秦舒虽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况但却能猜想得到几分。马杲父子要乘着李疆被困拥立太子李建那么拼死求援的傅羽在他们眼中就非死不可。只怕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刚才的那杯毒酒早就已经落进了傅羽的肚内。
只过了片刻事实就证明秦舒猜测的没有错。房里传出一阵盘碟落地摔碎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傅羽的怒骂。而与此同时外面埋伏的一干家将也都破门而入闯进房内。秦舒透过房门看见里面的局势傅羽被困在众人之中。而马则似乎并不愿意让属下插手淡然道:“早听说小公爷武艺不俗下官今日正好讨教讨教。”
如果不是马则亲口说出来傅羽死都不会相信马家父子居然会下毒谋害自己。可是现在事实摆在面前傅羽不得不相信那个表面上忠君爱国的丞相大人其实包藏着一颗歹毒的祸心。刚才喝下去的是毒酒!想到这里傅羽的心中无由地升起一阵寒意。他并不是怕死但却怕自己死了以后没有人再将皇帝被困赤城的消息传达给太子与皇后。在这一刻傅羽仍旧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会牵连到太子李建。
马则看到傅羽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得意笑道:“本来下官可以不把真相说出来让小公爷在不知不觉之中死去。可是下官很想见识见识小公爷杀出百万大军重围的身手所以想在小公爷死前与你切磋切磋。”他似乎怕傅羽指责为趁火打劫还特意解释道:“小公爷尽可放心酒中毒药虽然厉害能杀人于无形。但在半个时辰之内绝对不会让你的身体有任何不便而这半个时辰下官与小公爷大概也就能分出胜负。”
傅羽此刻并没有心情跟马则说废话只喝了一句:“在我死之前也能为自己报仇。”便向马则攻出一拳。这一拳含恨而力道与度都达到傅羽最巅峰的状态。但马则之所以能狂妄自然也有他狂妄的本钱傅羽这雷霆般的一击居然还是被他闪身躲过。傅羽也似乎算准这一招不能伤到对手紧接着又连续攻出数拳拳风凌厉虎虎生威。马则冷哼一声收敛笑容凝神接战。
周围的家将都知道马则的脾性不敢擅自上前相助;而且就算有心上前帮忙也没有那个本事在两人中插手。所以只好远远地围成一圈看着傅羽和马则交手。两人的招式都越来越狠毒房间内的劲风也越紧迫马府的一干家将除了少数两三人大都靠向墙壁唯恐被二人误伤。
傅羽、马则都可以说是大充后起一代中的佼佼者秦舒有心再多看看他二人的武艺却又担心救护的太迟会危及到傅羽的性命。于是起身跃入房内喝道:“住手。”以秦舒的武艺若是在房外便拔剑在手从背后偷袭马则趁马则专心与傅羽交手的时候必然能将他斩于剑下。但秦舒却不屑如此反而出声示警让两人分开。
傅羽没有想到在这危难关头会是秦舒赶来相救吃惊道:“兄长怎么来了?”秦舒微微一笑还没有开口回答马则却抢先笑道:“看来小公爷黄泉路上不会寂寞了。”虽然他见秦舒能夜闯相府而不被家将护卫现肯定身怀武艺;可是看到对方不过也是与傅羽年纪相仿的少年便起了轻视之心所以才说出这样自负的话。
秦舒看也不看马则一眼径自对着傅羽道:“贤弟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你可先行离开这里交给为兄便是了。”言下之意更是没有将马则和周围家将放在眼中。马则虽然喜欢说话讥讽别人自己却听不得半点讥讽的话顿时勃然大怒喝道:“好小子本将军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说完便伸出右手屈指为爪抓向秦舒喉头。
秦舒身形微动轻易躲过马则杀手右手挥掌击向马则面门掌势极为快。马则急忙侧头躲避但秦舒的左手似乎早就料到他躲避的方位刚好打在他的脸颊上。一个清脆的耳光几乎将马则打呆了而秦舒也趁着这个机会拉着傅羽道:“快走。”双双跃窗而逃。
其实马则的武艺虽然不如秦舒但也不至于被他一招就打个耳光。只是马则过于轻敌在先出招的时候并没有十分警惕而秦舒的那一招看似简单却蕴藏了他多年修习的精髓所以才会被出其不意地打中。还好秦舒知道马则暂时还有利用价值没有用上十分内劲否则马则就算不死也该被打得满地找牙。
等马则从惊讶中恢复过来见所有的家将都直愣愣地望着自己不由恼羞成怒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我追?”一众家将才匆匆追出房外。马则跟着出门却早不见秦舒、傅羽两人的踪影。正气得暴跳如雷总管马诚却快步赶来垂手道:“少爷刚才那二人从后门方向逃去了。”马则点头吩咐道:“你可去陈家将处请他派兵相助封锁城中各处要道。”便又带着家将匆匆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