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凉寺回来,二少发现林月婵似乎有些兴致不高。
不过,林月婵天性乐观,休息一晚之后,第二天就又变回了原来那个风风火火、无忧无虑的刁蛮大小姐,时不时的还来捉弄二少。
有了林月婵这么个乐天派大美人作陪,枯燥的旅程很快就过去了。
数天后,二少和林月婵就从榆林出了长城,开始进入了毛乌素沙漠。
林月婵长这么大,这还是她生命中头一次领略沙漠风光,当她翻过红山之后,立时就被眼前所呈现出来的自然景观给震撼到了,从山梁上放眼望去,从脚下直到天边,视野所及全是灰蒙蒙的沙丘,一浪浪、一层层,仿佛永无穷尽。
“太美了,太漂亮了。”林月婵情不自禁地赞叹道。
“美?”二少摇头道,“等你在沙漠中穿行几天,就不会这样觉得了。”
“没劲。”林月婵撇了撇小嘴,大为娇嗔道,“你就是只不解风情的呆头鹅,再好的美景到了你眼里,那也是索然无味。”本来就是,这么个娇滴滴、活生生的大美人儿陪着你走了这么些天,居然一丝的亲热表示都没有,哼,真是不像话。
林月婵正欲继续赶路时,却发现二少已经翻身下马,便不解地问道:“你干吗?”
二少摊了摊手,无奈地道:“大小姐,没见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既便是深秋,这沙漠里的太阳也是很毒的,你不怕皮肤被晒黑,我还怕被它晒脱水丢了小命呢,赶紧的,搭个帐篷躲躲,等日头西斜了再赶路不迟。”
“哼,就你事多。”林月婵嘴上不依,右手却赶紧从行囊里摸出一方丝巾包住了自己的如花娇靥,但凡女孩子,尤其是漂亮女孩子,就没一个不在乎自己容貌的,特别是在自己心仪的男生面前,那就更在意自己的容貌了。
二少堪堪搭好自己的帐篷,林月婵就当仁不让地抢了去。
二少只好又从林月婵的坐骑上卸下帐具重新搭了个帐篷,谁让人家是女生呢?这里又没有下人,苦也只能苦他了。
休息到日头西斜,两人才重新上路。
走没多远,沙漠里忽然刮起了大风,狂风裹着黄沙直往人的口鼻、眼睛、耳朵里灌,想说句话就是满嘴沙,骑着马已经根本没法往前走了,二少和林月婵只得牵马步行,勉强往前走了几里地,天色就完全黑了下来,林月婵的体力也接近透支了。
值得庆幸的是,风沙终于停了,当下二少找了处背风的低地,安顿好坐骑,一个人搭起帐篷,又从附近捡了些枯枝、马粪升起篝火,林月婵倒也没闲着,她倒是也来帮忙来着,结果却是越帮越忙,二少便索性让她在一边歇着。
望着二少忙碌的身影,林月婵的俏脸忽然微微一红。
等到架在三角支架上的水壶烧开,从壶嘴里冒出了滋滋的水汽,林月婵才偷偷地瞟了二少一眼,略有些忸怩地问道:“二的,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你才二呢。”二少没好气道,“叫二哥,否则不给馍吃。”
说着二少又从火堆里将头箩面烙的锅盔馍给取了出来,又凑到鼻端下使劲地吸了口,心满意足地道:“香,真香。”
“偏不叫,就不叫。”林月婵轻哼了声,娇嗔道,“美得你。”
说罢,林月婵又劈手夺过了锅盔馍,先从边角上撕下一小块,又将剩下的大半个还给了二少,接着又从行囊里摸出了一只干净锡杯,从水壶里倒了半杯热水递给二少,却着实把给二少给震了下,什么时候刁蛮大小姐也知道关心人、体贴人了?
刚从林月婵手里接过水杯,二少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北边夜空下忽然传来了“平平”两声暴响,沙漠里的晚上很安静,几乎就没有什么声音,所以这声暴响就显得格外的突兀,二少顿时脸色微变,低声道:“是枪声!”
话音未落,北边沙丘后面已经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马蹄声。
二少赶紧以最快的速度捧起沙土将火堆给浇灭了,然后从包裹里摸出驳壳枪爬到了低地背面的沙丘上,一边还把机头也打开了。
林月婵也带着一阵香风跟了上来,手里却抄了两枝镜面匣子。
正值十五月圆之夜,月色皎洁,远处景象也是依稀可见,只见十数骑追逐着一骑,大呼小叫着正向这边飞奔而来,前边那骑只是纵马飞奔,后边十数骑却是连连开枪,听声音,应该有好几杆快枪。
前边那骑堪堪冲到二少他们藏身的沙丘下,突然闷哼一声从马背上倒栽而下,看样子应该是中枪了,不稍时,后面十数骑就撵了上来,将躺在地上那人团团围住后,便又打起了松明火把,火光中,却显出一群穿着羊皮袄的壮汉来,脖子上还围着纱巾。
只看这妆束,二少就知道这是一伙常年在沙漠里打劫过往客商的马贼。
头前戴着眼罩的独眼首领举手止住麾下众贼,然后独自勒马靠了上去。
借着火光,二少再看躺在地上那人时,却不由一愣,虽然隔着几十米远,却仍然可以看到那人身上穿着灰呢制服,脚上也蹬着高帮马靴,肩膀上有打着铜钉的盘花肩章,胸前还有两排整齐的铜扣,高高竖起的立领上还绣着龙纹。
这样式,倒有几分像是北洋新军的军官制服!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原本躺在地上似乎已经气绝的北洋军官陡突然间弹身而起,高高跃起后又以苍鹰博兔之势猛然扑向了堪堪靠近的马贼首领,只这一下就足以看出,这北洋军官着实是个智勇双全的狠角色,生死关头居然还有这等智计!
那马贼首领却也不是个善茬,当即闷哼一声举起了手中的左轮手枪。
就在马贼首领准备一枪结果北洋军官时,对面沙丘上忽有火光一闪,旋即就是叭的一声枪响,众贼急定晴看时,却见他们的首领早已经从马背上倒栽而下,从空中扑落的北洋军官却顺势骑到了马贼首领的坐骑上,当下也有些发懵。
刚才那一枪打得可真准,直接就打爆了马贼首领的脑袋!
说时迟那时快,对面沙丘上紧接着又响起了“叭”“叭”两声枪响,又有两名手里操着快枪的马贼应声坠马,剩下的十几名马贼顿时心头凛然,这样的枪法,几乎就是传说中“夜练打香头”的境界了,当即发一声喊,四散而逃。
骑在马背上的北洋军官也是同样的震惊,不过他终究是见过大世面的,当即向着二少和林月婵藏身的沙丘抱拳作揖道:“绥远新编陆军独立标正参谋官兼右营管带简惟勇,在此多谢好汉出手相救,还望好汉现身一见!”
“大人客气,这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言谢?”
简惟勇话音方落,沙丘上就响起了一个清朗的男音,旋即一枝松明火把从沙丘上亮了起来,明亮的火光下,站着一对年轻男女,简惟勇看得真切,不由心里暗喝了声彩,心忖这可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令人羡煞、妒煞。
“恩公请受简某一拜。”简惟勇当即翻身下马,一揖到底。
“大人快莫行此大礼,折煞在下了。”二少赶紧从沙丘上迎了下来,又伸手将简惟勇给扶了起来,林月婵自然也跟了下来。
简惟勇顺势起身,望着二少道:“不知恩公尊讳如何称呼?”
“岂敢。”二少忙道,“在下乃是关中三原人氏,复姓西门,行二。”
“原来是二少。”简惟勇微微一笑,又望向二少身后的林月婵,问道:“这位,想必就是少夫人了吧?”
林月婵立时心情大好,刚刚因为第一次看到死人场面而产生的心理不适感也顷刻间烟消云散了,当即微笑着向简惟勇点了点头,心里更是喜孜孜地想道,这新军参谋官长得虽然五大三粗像个缺心眼的,倒是挺会说话。
二少待要解释,林月婵的一只小手却已经伸进了他的腋下,并且还虚虚地掐住了腋下的那团软肉,看这架势,若是二少稍有言语不当,立刻就要施以“掐肉”酷刑了,二少只得转移话题道:“大人,马贼随时可能去而复返,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二少所言极是。”简惟勇深以为然道,“不知二少和少夫人要往何处去?若是往北去却需要小心了,最近漠北的马贼活动极为猖厥,我带着卫队尚且遭到袭击,甚至还险些丧命,二少与少夫人孤身北上,若是中途遇上,只怕是……”
“怎么?”二少顿时心头一沉,问道,“漠北马贼竟如此猖厥了?”
简惟勇既是绥远新军的正参谋官,那么他的卫队少说也该有一个排。
要想击溃一个排的北洋新军,马贼岂不得有上百骑?这还只是毛乌素沙漠而已,若是深入到了漠北,那里的马贼岂不是更加猖厥?若真是这样,单凭林家商团的五十杆快枪,可就未必能够保证五十多万两银子的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