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往后退去,退到床前,忽然多了一双有力的手,将她往前一推。
位置刚好倒向那婴儿体内。
说不清楚什么感受,进去之后,一道不甘心的怨念便从脑海中升起。
她惶恐无助,立即抗拒这抹念头,如扑息烛光一般简单。
那股怨念瞬间消散。
脆弱的不堪一击。
而她…也成功的占据了这副身体。
赵安然不安的看向四周,发现了往这里走的赵琳。
“砰”的一声,她手中的盆子掉落在地上,砸出巨大的声响,赵琳眸光满是不可置信,指着她,颤抖喊道,“婆婆,婆婆快出来!!!”
老妇人急忙拿着剪刀跑了出来,也对上了她晶亮的双眼。
两人似乎都有些激动坏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啊啊”
她摇了摇手,示意这两人回过神。
“婆婆,我没看错吧?”赵琳小心的抱起了她,喜极而泣,泪水滴落在她的脸上,赵安然忽地就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受。
这样,她到底是对谁错呢?
“活着…居然活着。”老妇人皱纹蓦然挤在一起,笑的开心。
赵琳也点了点头,两人激动了一会,随即看着孩子身上满身的血污,立即剪断了脐带,然后将她放入热水之中,清洗干净。
………….
………
一家人的音容笑貌已经远去。
赵区区忽的醒过神,看着四周,空荡荡的地方不知何时已经洒满了银沙。
亮晶晶的,好看至极。
可她却无暇欣赏这美丽的鱼群。
她摸着依旧跳得有些快的心口,嘴里满是苦涩。这段往事…她下意识忘记。
却还是在今天这种情况想起来。
她已经不是第二次以灵魂躯体出现在世间了。
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她夺取了一个生命,第二次…又会发生什么呢?
她有些恍惚的笑了一下,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忆起那个最先占据这个躯体的灵魂恶毒的目光了。
夺人躯体…不外乎杀人性命。
她….原也是个罪孽深重的人呢。
鱼群在周围密集的聚集着,整个河下,一片荧光闪动,她站在了最中央。缓缓坐了下来。目光出现了些许迷茫。
这段往事现在想起,肯定不是偶然,让她这时候醒悟自己不是真正的赵区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是在说…她不配开启浮生之桥?
“你在想什么?”
金乌在水中出现了,一团黑色的影子在水中如同被纠缠的水草,赵区区抬头看向他,忽然问道。“是你…当初送我来这个身体的人是你。”
那道声音虽已忘却,但现在想起来。语调却是极像他的。
金乌,一直陪着她的金乌,为什么要让她做这种事?
“呵,你以为呢?当时若不重新占据一个躯体。难不成还要去无妄深渊等上个数百年,再来投胎?你等得起,我们可等不起!”
“我们?”她疑惑问道。
“给你节约了这么多时间。你还怪我?”
金乌在水中的影子也不甚清楚,时而变得虚幻。时而变得厚实,在荧光的映衬下,多了些许迷幻。
赵区区眼睛也不眨的看着他,认真问道,“可是你知道吗,那本来就不是我的身体,抢了之后我很愧疚。”
“是啊,看你愧疚顺便就帮你把这段记忆藏了起来,你不应该感谢我么?”
赵区区凉凉一笑,轻声问道,“感谢你?”
“额,感谢就不用了,你只消记得好好努力修炼即可。”
“我问你,那抹本来应该在这身体中的魂魄去了哪里?”
“回归深渊了,大不了再等数百年啊。”
“若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的魂魄呢?”赵区区厉声问道,“我明白无望深渊是什么地方!你不要想欺瞒我!”
金乌气息一滞,仔细看着她的面容,发现赵区区眸光已经冰冷的可怕。
生气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嘛…他皱了皱眉,有些搞不懂她的心思。
赵区区依旧严厉的看着他,低声问道,“再问你一遍,那人的魂魄最终去了哪里?”
“我怎么知道…你也知道啊,能到达无望深渊再去投胎的人大多是修为高深的人,普通人…普通人就只能受罡风之苦,或者有幸到达六道之下,或者…..魂飞魄散,永远消失了。”
赵区区眸光凌厉的紧,再次问道,“当日我挤去她魂魄之时,轻松至极,是否可以证明,她并非修行众人?!”
金乌大惊,急忙在水中往前一跃。
“这可不能妄下断论,无望深渊那地方虽说可以塑造下一世的天资,但最终能从那地方出来的人,大多已经虚弱的不行了,刚进入婴儿体内,自然与普通魂魄无异,你可别咒人家…..”
见着赵区区面容依旧冰冷,他也有几分不耐烦,挥舞着黑色翅膀,说道,“你这人好生麻烦!为你好,你还这样对我,没良心!”
赵区区惨淡一笑。
“如果愿意重来一次,我宁愿自己消失,回归六道,重新来过,现在的我…又算是谁呢?赵安然?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做不得数,赵区区吗,也不是,当日行如此阴诡之事,占据原有的躯壳,本来就不是赵括之女,更不是…他们所说的妖族殿下。”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开心的笑了一下。
抬头,看向不远处的躯壳,她嘴角划过弧度,对着金乌继续说道,“看见没有,那是别人的身体。是别人的!”
金乌眸光也变得深沉,时而掠过一丝光芒。
看着赵区区如此激动的样子,他忽而也笑了,笑的冰冷,“成大事者,何必据此小节?”
赵区区勃然大怒,“小节?!!”
“难道不是吗?这具身体是她能承受的来吗?!妖族最纯正的血脉。她如何能承受的起?!”金乌向前逼近。露出森然的目光,“而且,这具身体。体内藏有剧毒,当年周语与赵括远遁边境之时,你以为那么容易吗?周语自己中的毒,大部分都在这身体之中。若不是我小心调养着,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你以为你不用在受那游离之苦?你以为你所谓这些善心能救得了谁?!赵区区。你除了有我,你一无所有!!!从引灵那一刻起,你就充满了警惕与敌意,虽然帮你藏起了这段记忆。但还是会下意识的抗拒我,我不知道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与你之间。本不该有丝毫芥蒂,可是。这些年,我也有我的难处,你……”
赵区区怔愣,回望他的目光,久久未语。
“你我之间,何时才能真正坦诚相待?”
水下一片寂静,银色鱼儿在周围游荡的自在。
赵区区被这句话问的沉默许久,她垂下头,看着那些银光,想了许久,终于抬起头,问道,“那我们两个之间,还有多少秘密?”
金乌眸光一闪,微微侧身,“我…不知道。”
因为,许多事,他自己也有些记不得了。
赵区区轻轻一笑,握住了手中的银光,感受着手中的轻微细痒。
“现在该怎么办?”她轻声问道,“妖族殿下的躯体在那儿,我却不是妖族殿下正经的魂魄,浮生之桥,我是开得了还是……”
“你当然开得了,殿下。”
莲生的身影忽然出现,他手持莲花,漫步在银光之中,如一尊菩萨。
眸光静静端视的她,恭敬至极。
“你都听见了?”她嘲讽一笑,轻声说道。
莲生见礼,轻声道,“莲生三十三,最善推演之法,殿下这等小事,我自然清楚。”
赵区区一笑,伸出手,说道,“先生请详尽说来。”
莲生微微一笑,向她走来。
将手中的那一株莲花递给了她。
“殿下,您请细看。”
…………..
………..
声音传入周语耳中,一瞬间,似乎被注射了强心剂,她猛地睁开了双眼,眼底满是坚定,咬紧牙关,死死的盯着窗外。
那是一个…孤魂。
半截透明的身躯,清稚的眉眼,关切的目光,却无端让她的心一暖。
原来,生死之间,真的可以看见这些东西啊。
周语嘴角划过一丝微笑,随即便被下身的痛苦给引了过去。
真的好痛啊…比当初生尔尔的时候,还要痛。
她咬着牙,看着屋顶,有些想昏过去,免去这些痛苦。
“小姐,待会要是出了一个死婴,不要怕。”
“啊?”赵琳猛地一怔,眼底不可思议。
“夫人胎位不正…恐怕,有变。”
那细小的声音忽地放大数十倍的传入了她的耳中,有那么一瞬间,她有些喘不过气了。
死婴?
她肚子…是死婴?
泪水从眼角划过,周语心中悲切万分。
当初多少磨难都过来了,为何,此刻却还要给他们夫妻二人这等骤击?
老天爷,不公啊!
泪水流的更加汹涌,耳边的声音忽地乱糟糟的。
“怎么,还犹豫吗,那是一个空壳子,你进去就可以活下来,大家都会高兴的,不是吗?”
声音不知道从哪儿飘来,可她下意识看向了窗外那个女孩子。
赵安然明显有犹豫之色。
周语忽的一怔,余光瞥过身下赵琳绝望的面容,大抵是知道了如今的情形。
对啊…
既然原本的已经死了,现成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只要入了这躯体,活过来,一样是她的孩子啊。
她抬头,准备招她过来。
却发现脑子一阵晕眩,有些扛不住,倒了下去。
赵安然探了过来,看着那面色乌青的死婴,忽的听到婴宁一声细响。
“她还活着”
“不…我不要。”
她一步一步往后退着,后方的周语却蓦地睁开了双眼,艰难的坐了起来,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她往前推去。
位置,正好是婴儿。
“好孩子,去吧,不管怎样,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了。”
…….
…..
莲花瓣渐渐凋谢,化作微光散去。
周语的面容也不复存在。
赵区区握着莲花的手也有些不稳,鼻子忽然一阵酸,转过头,吸了几口气。
周语….原来也知道这件事。
“怎么样,现在还愧疚吗?”莲生微微一笑,看着四周的鱼儿,忽地说道,“水下这些鱼儿,最容易引出一些往事,你不惹它们便是。”
赵区区抽泣了一下,回过头,问道,“我看的,都是真的吗?周语真的选择的是我?”
“自然。”莲生轻轻一笑,“殿下,我还没有强大到篡改时光之流的那一步,我以性命担保,这一切,都是真的。您,就是赵区区。”
他的目光依旧深邃,且带着不可置辩的自信。
赵区区一笑,笑意越来越深,最后放声大笑。
她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周语这个举动,但是,…既然她认定她就是她的女儿。
那她,就是她的女儿!
“殿下,即便您不是原有的那一位,您也已经得到了莫邪的承认,莫邪之心在你手上,你何愁开不了浮生之桥?”
莲生笑意冉冉,指向下方,说道,“万层卵石之下,才是红河的真面目,殿下,尽管去吧。”
赵区区一愣,从怀中找出了那柄银色小剑。轻轻抚摸着剑身,她低声说道,“我知道,这是妖玺制成的,倘若猜的不错,应该有一股势力会为它效力吧。”
“自然,妖王玉玺镇压群雄,千万年无人敢不持玉玺登基,它代表的,可不止势力这么简单,殿下,若你愿意登上王位…..”
“好了,这事不多说,我们先去找到浮生之桥。”
“殿下。”莲生喊住了她,问道,“殿下,您是要下去见识一下红河的真相,还是只是要开启浮生之桥?”
赵区区止步,疑惑问道,“两者有什么不同吗?”
浮生之桥就在下方,反正都要看的,为什么要单独列出选择让她选?
她看着莲生深不可测的眼睛,心下多了些许凉意。
四周的水如同不可见的牢笼,已经开始困住她,让她不再自由的遨游,这种感觉,与当初在大周皇宫初遇周婉那时的无助竟有几分相似。
莲生一笑,“殿下,不必紧张,我的意思是,红河之下,景色太多,怕你迷了眼,耽误了正事,而且,有些景色,走的更远,才领悟的更深刻,不是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