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见段玉水目光痴迷,只盯着雪冰寒,心中老大不舒服,说道:“段玉水,你好歹也算是这山庄的主人,偌大山林的管事,难道不知非礼勿视之道么?”
段玉水缓缓点头,说道:“非礼勿视,又有何难?但我对雪妹子倾心相爱,乃是发自肺腑,却又相待如宾,并无逾矩之处,可谓有礼而视了。”
雪冰寒道:“你先前又扯我面巾,又伸爪搂抱,哪里算得上相待如宾?你当老娘是青楼的姐们儿么?”
众人见雪冰寒如此冰清玉洁的容貌,本是知书达理的道人,但出口成脏,毫无顾忌,无不惊愕。段玉水却如闻仙乐,神情陶醉,笑道:“雪妹子不拘小节,放浪形骸,正是我辈豪侠中人。”
雪冰寒懒得与他废话,沉声道:“若要你给大伙儿疗毒,可有什么条款?你这就划下道儿来吧。咱们坐地起价,就地还钱。”
段玉水道:“此事对雪妹子而言毫不为难,只要雪妹子答应嫁我为妻....”
苍鹰等人齐声喊道:“痴心妄想,绝无可能!”香儿叫的尤为响亮,嚷道:“强娶抢亲,好不要脸!亏你武功这么高,读了这么多书,手下如此风雅,可却这般无耻!”
段玉水我行我素,半点不顾及俗法,牛脾气上来,当真生死不顾,驷马难追。他一捏拳头,蛊毒教四人齐声尖叫,鼻子里流出细细血丝,眼睛充血,命在旦夕。他说道:“雪妹子,我对你一片痴心,日月可鉴。这些女子与你为难,我立即让她们不得好死。”
雪冰寒愣神片刻,抽出长剑。抵住自己脖子,说道:“你若杀人,我便自杀,我雪冰寒虽然人微命贱,但也不想受人胁迫。”
段玉水见她神态坚决,胸口如遭重锤,又惊又怒,喊道:“你....你当真如此无情?我又哪里不好?哪里不对了?你若肯嫁我为妻,我将这神农天香经拱手相送,绝无犹疑!便是整座神农山庄。又何足道哉?”
雪冰寒道:“谁稀罕你的臭经书?”紧了紧手中长剑,又道:“你不给大伙儿解毒,我就立即....”话音未落,手中一轻,那长剑已被苍鹰夺了去。
只听苍鹰低声说道:“不可轻言生死,言语有灵,可惊鬼神。”语气又是见责,又是怜惜,雪冰寒心中一暖。眼中流光闪动,心里甜甜的十分受用。
苍鹰回头说道:“段玉水!你想要咱们的雪道长,咱们也想要你手里的解药。既然谈不拢条件,不如按照武林规矩。咱们打上一架,分出胜负强弱,以此定夺如何?”
段玉水声音冷酷,如同冰海幽潭。他说道:“你们闯入我的山庄,伤了我的家人,中了我的剧毒。性命操之我手,居然还想与我比武?”
苍鹰笑道:“段隐豹一世英雄,何等胆识气魄,想不到他的子侄却胆小阴险,毫无气度可言。雪道长,你看看此人,连我这中毒深重之人都怕,非但不是好汉,只怕天生无能,那玩意儿也不好使,你就算嫁他为妻,也是守一辈子活寡...“
段玉水明知他有意相激,但听了段隐豹的名头,不由自主的气往上冲,怒道:“甚好,是你要与我比试么?咱们就让雪妹子瞧瞧,咱们谁是英雄,谁是狗熊!”
苍鹰哈哈一笑,说道:“咱们热血男儿,胆壮气豪,重色轻生,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为了女子大打出手,也是一桩风雅豪迈的义举。段庄主,我也不来占你便宜,这里是你的地头,你有何规矩,尽管说出来吧。”
段玉水心里惦记着雪冰寒,想赢怕输,甚是拘谨,虽然一时激愤之下,应承了这场比试,但想起苍鹰方才出剑收剑的手法,委实不弱,而此人似有诡计,不可不防。单单比试一场,万一稍有疏忽,那可就满盘皆输了。
他沉吟许久,说道:“我神农山庄自来有三件得意本事,历代庄主皆精通喜好,分别为琴、毒、武。既然要比,那便比试三场吧。我若赢了,雪妹子便嫁我为妻,你若赢了,我奉上解药,恭送诸位离去。”
众人听他挑自己擅长事物比试,都骂他无赖胆小,苍鹰却满不在乎,说道:“都由你老兄说了算,如我输了,雪道长.....”咳嗽一声,朝雪冰寒使了个眼色,雪冰寒见他胸有成竹,目光轻松,似乎胜券在握,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苍鹰随即续道:“雪道长便交给你了。”
段玉水心下一喜,暗想:“雪妹子喜爱抚琴弄乐,自不必言。而她佩戴长剑,也定爱武林高手。我且与这人比试,施展手段,卖弄风情,让她瞧清楚我段玉水的本领,她定然回心转意,暗中倾心。”
想到此处,他心念已定,说道:“这第一场嘛,咱们先礼后兵,先雅后俗,不必急着拼杀。我这儿有张焦尾琴,乃是祖上传下的古物,你我二人各以此琴奏上一曲,让大伙儿品评判断,分辨孰优孰劣。”他说起弹琴,神色登时变得和蔼欢喜起来,不复先前凶狠厉色。而他见苍鹰模样粗鄙,举止粗放,暗忖他必不懂乐理,更别提奏乐之技了。
谁知苍鹰神情如常,说道:“老子生平,极爱抚琴,你这可是投我所好啦,旁人送我绰号黑面秀才,此生第一爱读书写字,第二爱琴棋书画,第三才爱美女美酒。当真是风雅绝俗,超凡不羁的妙人。”旁人听他自吹自擂,心下皆老大不信,但毕竟性命攸关,无不盼他取胜。
段玉水心想:“你满口大话,到时候丢尽颜面,反而衬托出我的英姿异彩,让道长对我刮目相看。”也不多言,翻过琴来,轻轻一拨,琴弦声响,余音绕梁,妙声入耳,弹起一首“蝶恋花”。他此时满腔柔情蜜意。寄怀于琴,曲调婉转动听,催人入迷。仙剑派、蛊毒教众人吃足了他的苦头,本对他极为畏惧,但此刻他一弹起琴来,又不禁暗暗佩服他的才艺。
雪冰寒暗想:“这首曲子虽然好听,但也没什么出奇,嘿嘿,你可料不到苍鹰大哥也通音律。只要他完完整整,弹上一曲。咱们这儿人多,到时候人人都帮他说话,指鹿为马,白马非马之下,你休想取胜。”正得意间,却见段玉水手指一阵极颤,琴弦根根崩断,碎裂成屑,唯留下一根琴弦无损。他在那一根琴弦上一压一拨。恰至曲终,他哈哈大笑,说道:“雪妹子,我这首曲子怎样?”
雪冰寒见他陡使诡计。大为恚怒,恨恨说道:“最后曲不成调,狼狈不堪!当真有辱清听!”
段玉水在琴上一推,那瑶琴缓缓飘上半空。朝苍鹰飞了过来。苍鹰接过琴,面露不满之色,众人心想:“这段厉水如此阴险。这位老兄定会大发雷霆,如今只剩下一根弦,又如何弹奏曲子?”
苍鹰吐出一口气,怒道:“你这琴灰不溜秋,弄得老子兴致大减,唉,算了,算了,你这穷乡僻壤,又到哪里去找好琴?”众人见他浑不在意,无不大感诧异,纷纷想到:“莫非他要断发续弦么?可这琴身极长,发丝柔软,如何能奏得出曲子?”
苍鹰也不耽搁,手指按在琴上,拨了一声,清音顿起,接连几声,一模一样,随后又换拇指技法,钩挑打摘,音调一般,但轻重有别,仿佛清池雨落,虽有快慢,但却略显单调。
段玉水嗤笑道:“指法不错,但就算是半岁小儿,也会谈你这等曲子。”
苍鹰怒道:“老子只有一根弦,若有变化,总得循序渐进,你急个大头鬼?”众人听他尚有其余花巧,纷纷惊讶起来。
弹了几声,苍鹰忽然按住琴弦,手指翻弄之下,果然又起变化,到此地步,他双手联动,时按时松,只用一根弦,竟发出宫商角徵羽之声,众人不明其理,但见他琴音甚有条理,倒也不算难听,只是稍显乏味了些,不过想想他只有一根弦,如此手段,足以令人称道了。
段玉水爱琴之心极为诚挚,见苍鹰以按琴截弦的手法,生出种种变数,渐渐生出敬畏之情,但想起胜负之数,又暗生恨意,说道:“难听,难听至极!这曲子笨拙焦躁,毫无章法。”
归燕然怒道:“你还有脸说?你...”
苍鹰忽然大笑道:“段玉水,你说的不错,这曲子的确难听,老子也丢尽了脸,但事情未完,瞧你老子的!”刹那间,他单指按在琴上,另一只手搁在一旁,纹丝不动。那琴弦在他手指下不停颤动,在弹指间纷乱纠错,变化无穷,竟比手指弹奏快了数倍。
那曲子忽高忽低,忽轻忽重,穷尽异化,时而催人泪下,时而动人心魄,时而滑稽吵闹,时而恬静怡人,只因这琴发出的乃是颤音,波动轻微快极,时断时续,却又听不出间隙,自然而然便引人入胜。也是苍鹰使出蛆蝇尸海剑的神功,长剑立于风中自行轻振,曲调便永无止境,此刻有琴有弦,对他而言,更是如鱼得水,至矣足矣。
众人听着曲子,一时忘却身中剧毒,沉迷于此曲而无法自拔。段玉水如在梦中,万料不到苍鹰竟有这等出神入化的手段,心下叹服,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苍鹰弹完一曲,笑道:“好琴,好琴,五行五音,空响余韵,尽善尽美,段玉水,你老祖宗给了你一张好宝贝,你为了争夺女子,竟下手败损,心里过意的去么?”说罢捧起瑶琴,送到段玉水面前,神态颇为恭敬。
段玉水闻言深思,汗水涔涔而下,闭目片刻,伸手接过瑶琴,说道:“不错,在下刚刚手段,颇不光明正大,在下亦觉羞愧,这一场算在下输了便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