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申时已至,归燕然、玄秦要走,众人一齐出门相送。玄秦一向独来独往,此刻却要与归燕然同行,九江堂上下皆感震惊,竟当成一件难得的大盛事。
韩霏道:“教主,你虽神功无敌,但江湖险恶,此去多加小心。”她虔诚狂热,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陪伴在归燕然身边,此刻更激动的手脚颤抖,眉目含泪,其余逍遥宫教徒也心生感应,兴奋异常。
李若兰叹了口气,心想:“这韩霏对燕然哥死心塌地,也....也当真可怜,难为她了。”她年纪幼小,心地良善,对韩霏的遭遇颇为同情,又非心胸狭窄之人,见韩霏钟情于归燕然,非但不气恼,反而稍稍替归燕然高兴。
五湖帮众大为奇怪,心想:“这位少年又是什么教主了,而李听雨却又是江龙帮的堂主,当真古怪至极。”
归燕然道:“你们放一百个心吧,我也不是头一遭外出闯荡了。”他经过近两年的历练,处事长进不少,已不再是昔日战战兢兢的少年。
苍鹰说道:“贤弟,此去路途遥远。哥哥我有一言相赠,你要牢牢记住,不可忘却。”
归燕然笑道:“咱们又不是生离死别,二哥你别说的这么严重。”
苍鹰神情萧索,长久不语,众人罕见苍鹰这般郑重,无不心生敬意,洗耳恭听。
只听他说道:“玄秦这王八蛋不是好东西,你若遇上粪坑污水,便顺手将他扔了进去,也算是为民除害。”
众人齐声怒道:“你胡说什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玄秦挺立前方,也不理睬苍鹰,归燕然唯唯诺诺几声。又与众人辞别,这才动身上路。
出了九江镇,沿官道一路往南,跟着玄秦一路翻山越岭,经荒僻迂回之途,越临危云隐之桥。攀升龙蜿蜒之崖,渡激流雾起之溪,越走越是隐秘,道路愈发险恶,归燕然微觉奇怪,但自知武功高强,又对玄秦颇为信任,是以并不猜疑。
两人所行道路,时而万分险恶。非但要翻过荒山绝岭,有时走过长长石桥,底下是万丈深谷,周遭云雾茫茫,连飞鸟也瞧不见一只。脚踩桥上,簌簌作响,石块震落,惊险至极。归燕然仗着轻功卓绝。有惊无险的走了过去,而玄秦亦毫不落后。轻功之高,竟似不在归燕然之下。
两人皆是沉默寡言之辈,一路上也不多说话,最多归燕然问玄秦:“咱们还有多远?”,玄秦道:“甚远。”便没了下文。归燕然本不怕冷清,但这玄秦闷过了头。仿佛视交谈若忌讳,多说几句,便极为不耐,比之与猎犬、军马作伴好不了多少。归燕然心中忐忑,不知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他。以至于受此冷落。
这一日来到一处潮湿泥沼之中,树草如墓,空气沉闷,但依旧颇为寒冷。两人在沼泽地旁休息,归燕然忽然觉得呼吸不畅,真气紊乱,知道这林间空气有毒,急道:“玄秦兄,这里有瘴气,咱们快些离开吧。”
玄秦道:“你可运功驱毒,以此增强功力。此乃修行途径。”
归燕然奇道:“你怎知我会驱毒的功夫?那你可怎么办?”
玄秦道:“也是如此,我曾于此居住数年,早已习惯。”
归燕然点头道:“原来玄秦兄还有这等本事....”猛地惊醒,“啊”地叫出声来。
玄秦道:“莫要惊咋。”
归燕然颤声道:“你....你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来?”心想:“莫非他已然中邪了?或是中毒发狂,神志不清?”
玄秦不以为意,只说道:“你先运功与毒瘴相抗,待要入睡,取出你那面具来,那面具材质奇异,可驱毒气。”
归燕然身子一震,问道:“什么面具?”
玄秦道:“啸天面具。”
归燕然立时炸毛,一蹦老高,大声道:“你....你怎地....怎地知道的?”他戴上这哮天犬的面具,深夜狂奔,行侠仗义之事,自来颇为隐秘,不知这玄秦是如何知道的。他随即想道:“莫非是大哥告诉了玄秦兄弟?还是香儿她们?韩琼和韩霏万万不会泄密,而这玄秦也非爱打听探秘之人,如连他都知道了,九江堂上下还有谁会不知?”
只听玄秦说道:“我瞧见你外出过几次,虽意欲遮掩,但天意难测,你这秘密,终究还是被不少人知道了。”
归燕然冷汗直冒,问道:“那...那可怎么办?”
玄秦道:“我自会帮你隐瞒,你亦需逼逍遥宫众人守口如瓶。其余人等,便不会知晓。”
归燕然知道此人一言九鼎,绝不打诳语,登时放心下来,笑道:“多谢玄秦兄帮忙。”
玄秦道:“逍遥宫众人对你稍有疑心,不知你功夫深浅,你当建功立业,大显身手,令其知你神功,遂可死心塌地。”
归燕然面露为难之色,说道:“我也不想当这怪里怪气的邪教教主,但...但他们硬逼着我,唉,他们若有疑心,便让他们将我废除吧。”
玄秦也不理他,自顾自说道:“但凡邪教教徒,皆是信奉威能,拜服神力之徒,一举一动,皆有邪气。你若仁义相待,他们反笑你迂腐,你若心慈手软,更是难以服众。你若想令其臣服,改邪归正,便不可示之以弱。”
归燕然听他说道“改邪归正”四字,不由得大感兴趣,说道:“不错,他们以往是做了不少坏事,若我这窝囊教主能让他们一心向善,造福百姓,那就算勉强担当,也还罢了。”又问道:“玄秦兄似乎对这类邪教颇有心得,莫非以往也曾是某处邪教中人?”
不知怎地,玄秦顷刻间变得极为健谈,虽用词简练,但大抵已与常人无异。他说道:“与你一般,也是邪教教主。”
归燕然哈哈大笑,顿生知己之感,问道:“难怪玄秦兄对此这般熟悉,原来与我同病相怜,可惜此处没有好酒,不然定要敬你三杯,以示敬意。不知玄秦兄误入的邪教,又叫什么名字?”
玄秦迟疑片刻,道:“乃是西方一处邪教,后传入中原。其名不足道矣。”
元朝时东西方接触频繁,宗教文化互有流传,西方诸般信仰传入中土,不足为奇。元朝最著名的邪教,便是逍遥宫与光明教。除此之外,尚有不少五花八门的古怪宗教。归燕然也不知他说的是哪个邪教,他不说名字,归燕然也不追问,只是笑道:“既然玄秦兄有这般经历,不如大发善心,告知小弟,也好让小弟学学如何处置这等情形。”
玄秦稍稍沉吟,道:“无妨,便说于你听吧。”
此时周遭一片黑暗,归燕然与毒瘴相抗,又想好好听故事,便觉得这无光境地颇不舒服。一扬手,一团大火升腾蔓延,好在空气潮湿,瘴气并不易燃,归燕然找来一堆木柴,燃起火堆,说道:“这是....无形逆鳞掌的功夫。”反正玄秦已经知道他不少隐秘,归燕然也不必相瞒自己武功。
玄秦毫不惊讶,只是点了点头,归燕然讪讪挠了挠头,心想:“旁人见到这无形逆鳞掌,总得大惊小怪,玄秦兄怎地反应平淡?”
玄秦道:“我本是那邪教之中的一员教徒。这邪教在西方颇有势力,不少王国、朝廷,都听命于这邪教教主。树大招风,这邪教因此树敌无数,教主虽长得极为美貌,神功惊人,但霸道蛮横,性子残忍,遇上不臣服于她的王国,往往派兵剿灭。我年轻之时,便是邪教中的干将,替这教主南征北战,立下不少功劳。”
归燕然听到“极为美貌,神功惊人”,心想:“这邪教教主,与一千年前身任北海魔教教主的莫忧极为相似。嗯,大抵西方邪教,都是如此。”
玄秦又道:“我父母本是中原人士,练有中原的功夫,传之于我,我便以之杀敌。如此征战多年,终于将邪教最棘手的敌人攻克,得此凯旋,班师回朝。邪教教主大喜,赏赐我无数奴隶、金银,更封我爵位,要将一位公主许配给我。”
归燕然喜道:“原来玄秦兄弟以往这般富贵....”话说一半,顿觉不妥,心知他定然经历极大变故,这才流落江湖,孑然一身,性子也变得孤僻古怪。
玄秦道:“我当时不过二十岁年纪,热血鲁莽,又....又心有所属,故而辞婚不娶。反而讨了个钻研教义的职务,一门心思,钻研教主传下的法术奥妙,为的便是....便是留在心上人身边,时时刻刻,能够见到他。”
归燕然听玄秦提到心上人时,语气竟略有起伏,大违平时处变不惊之态,忍不住问道:“玄秦兄的心上人也在邪教之中么?”
玄秦随口道:“便是那位教主。”
归燕然险些一嗓子哀嚎出声,他说道:“那....那教主是女子?”
玄秦道:“他的容貌远胜过世间女子,但他却是男儿之身。但我一直不知,只当他是女子,钟情于他,而他....他也有心戏耍于我,与我交谈之时,一直不点破奥秘。”
归燕然愈发觉得这教主像是莫忧,但玄秦才多大年纪?而莫忧身为教主,那可是千年以前之事,只是感慨世事巧合,如此奇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