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过家家,差不多该结束了。”
站在楼梯末端、留着奇怪发型的青年抬头看着敬介,以及他身边的男孩,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
“你、你是谁?!”
带着单边太阳镜的青年,仅露出的一直眼睛正饱含讽刺意味地注视着敬介,虽说是青年,但是单看外表却又给人一种少年的感觉。
“如果你束手就擒的话能够省去很多麻烦,虽然可能会有点难以接受,稍微考虑一下如何。”
青年用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道。
“……开什么玩笑!”
父亲那嫌麻烦,好像在瞅着什么多余东西一样的表情又出现在了少年的脑海里,残酷却真实的模样,和面前的青年重合了。
你们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拥有比别人更为广阔的余地。
所以能够理所当然地去夺走本来属于别人的东西。
“别以为……能够随便决定别人的命运啊——!!”
面目狰狞的少年歇斯底里地大吼道:“我已经和过去不一样了!”
“哼,看来是选择了比较麻烦的方式呢,也罢。”
青年收回了撑在扶手上的左臂,两手交叠环抱在胸前。
“明明战力已经差到区区异种六号的程度都需要我亲自出手,好歹也是成立有两年的官方组织,即战力上还真是不尽人意的机构。”
【这个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抱怨着让人听不懂的话,青年只是站在那里,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大哥哥,现在该怎么办。”
“……必须赶快逃跑才行。”
唯一能够推测出的情况是,青年对于敬介有着某种企图。
【如果继续耽误的话……千百合她……】
“阿介?”
“诶?”
下定了决心不能将青梅竹马牵扯进来的敬介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他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
那是他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想要听到的、将他从一个人的孤独中所拯救的呼唤声。
大概是因为等待了半天敬介也没有出现,觉得奇怪所以寻找过来了吧,千百合灵活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好奇地来回打量着站在楼梯口的青年以及用惊愕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的敬介。
“阿介……这个人是谁啊?”
青年奇特的打扮的确很难被认定是什么正经的人。
“原来如此。”
青年冷淡地瞅了眼千百合,然后从怀里掏出了把配备着消音器的黑sè手枪。
在场的其他人几乎还没有反应过来,青年已经毫不犹豫地将长枪对准了千百合。
“住手啊——!!”
猛然醒悟过来的敬介发了疯一样地朝着枪口扑了上去。
可是已经太晚了。
敬介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将青年扣下扳机的动作清晰地映照在了视网膜上。
嗤。
“千百合——!!”
少女的身体飞溅出了血花,因为枪击所带来的冲击力而向后倒去,敬介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喊,冲上去抱住了滚落地面的少女。
“阿、阿介……?”
少女伸手捂住了腹部,在那里,代表着生命正在逐渐流失的鲜红sè痕迹正在逐渐扩大。
“畜生!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连“疯子”这样的词汇,都已经不足以形容青年的异常。
“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如果你能够乖乖地束手就擒,那么能够省下很多麻烦事。”
青年依旧是用一副毫不在意的麻烦口吻,一脸无趣地将手枪放回了怀里,轻蔑地与怒火中烧的少年对视着。
“不过,现在的眼神很不错哦,稍微能够让人感觉到那么一点干劲了。”
“敬介,先去医院吧。”
仿佛一阵让人难以察觉的风,当敬介回过神来时,自称高坂京介的男孩举起一只手臂,拦在了仿佛随时都会jīng神失控冲上去的少年面前。
“现在首先最重要的是帮助她,快把她送到最近的医院去!”
男孩指了指敬介怀里的千百合,严肃地说道。
“医院,对……必须、先把千百合送到医院才行。”
因为突发状况还显得有些呆滞,连再对青年吐出怨恨的词句都已顾不上,陷入惶恐状态的敬介抱着少女踉踉跄跄地向着学校的门口跑去。
“哼。”
不知道为什么,青年并没有出手制止敬介,而是用一副颇感玩味的态度与男孩对峙着。
心软了吗?
明明一开始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虽然单独面对着做出了如此可怕罪行的家伙,京介心里却没有丝毫多余的感情,而是冷静地思考着目前的对策。
“——你是【特殊环境保护局】的附虫者?”
听见京介的话,青年那仅露出的眼睛讶异地睁大了。
然后,笑了起来。
扭曲嘴角,露出牙齿,仿佛野兽一般的笑容。
“看来比想象中还要更能干一点啊,亡灵,不过愚蠢的地方依旧没有改变呢。”
“……你在说什么?”
“切,还打算装模作样么,装作对那个少年的境况一无所知——仅仅向溺水的对方伸出援手却不把对方拉上来,这种半吊子的温柔难道是为了欣赏对方一点一点被漩涡所吞没的丑态么?”
“……”
你也应该很清楚吧?
青年那嘲弄般的眼神和口吻刺入了京介的眼中。
的确,对于石川敬介——那名少年的异常,担当了大半天跟踪狂的京介再也清楚不过了。
早上的时候。
——敬介不知道怎么样了呢。
——昨天啊,有看见他一个人去商业街那里。
——偶尔还会侧着脸做出和走在旁边的人说话的样子,但是边上却什么人都没有呢。
——大概是还不能够接受吧,四班的千百合据说是敬介从小学开始的青梅竹马呢。
——啊啊,就是半年前出了车祸,现在办了休学,躺在医院里还没醒来的……以前经常和敬介一起回家的女生。
——嗯,真可怜……
——如果敬介能够打起jīng神来就好了。
在敬介来到班级里之前,同学们抱着淡淡同情的话,坐在少年位子上的男孩都听得一清二楚。
“看来你也已经知道了呢。”
青年恶作剧地笑了起来,竖起一根指头。
“那么,顺便多告诉你一件事,现在那名叫做野原千百合的少女,还躺在赤牧市综合医院的四零六病房里哦。”
如果“真正的”千百合已经因为车祸陷入了沉睡的话。
昨天晚上,还有刚才所看见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仿佛已经洞悉京介的想法,青年发出了嘲笑声。
“如果真的那么在乎的话,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如何?”
京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与青年对峙着。
“确认一下,被你忘记了的东西。”
如果青年真的要干什么的话,老实说,京介并没有能够阻止对方的自信。
“附虫者……到底是什么?”
不可思议的是,京介并不会对于异常的青年感到恐惧。
京介的直觉告诉他,在青年的身上,有着他一直以来寻找的答案。
“所谓的附虫者,就是一帮在绝望中怀抱着希望挣扎的可怜虫而已。”
青年的嘴角扭曲了,仿佛京介所说的话十分好笑一样。
“……我不认为你说的话是正确的。”
至少在京介眼里,少年——石川敬介看上去只是一个稍微有些yīn沉的普通人罢了。
“是吗,那你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啊。”
青年悠然地坐在了阶梯上,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手机,用手指按着号码。
“刚刚那个逃走的家伙是特殊型附虫者,而且已经是危险到了极点的状态,好好见识一下,半吊子的心软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吧,高坂京介——”
讽刺了面sè苍白地看着远方的京介一句,青年对着手机说道:“刚刚那只马上就要成虫化的暂定异种六号抓捕失败,让他给跑掉了,报告完毕。”
然后青年混丝毫不理会从对面反馈过来的怒喝声,干脆地挂掉了电话。
“接下来……呃?”
男孩已经不见了踪影,抬起头笔直地看向远方,可以看见赤牧市综合医院的方向,新修建的白sè大楼格外显眼,而现在,大楼的外面却仿佛蒙上了一层灰暗的yīn影似的,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切,已经来不及了么,或许稍微还有那么一点时间也说不定?”
青年烦躁的搔了搔头,看着前方男孩快要消失的背影。
“现在的你,就算去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就算这么说,以那家伙的xìng格也不会乖乖放弃吧。”
将双手插在裤兜里,青年毫无干劲地开始了动作。
————
“拜托你们!快来救救她!”
抱着千百合冲进医院的大厅后,敬介就用尽全力地叫喊了起来,周围的目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到了少年身上,虽然对于成为众人注意的焦点中心感到非常不适应,但是敬介仍然硬着头皮往里面跑着。
“拜托你!”
被哭得一塌糊涂的敬介所吸引,一对医务人员急忙推着担架赶到,敬介匆匆忙忙地将千百合放在了担架上。
可是,当敬介终于暂时松了一口气时,医务人员们却困惑地看着少年。
——伤者在哪里呢。
难道她们都看不见千百合吗?
明明就已经将千百合放在担架上,医护人员却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
——拜托请不要开玩笑了,病人在哪里,还是说些都只是恶作剧?
千百合就在那里啊!
想要这么说,可是敬介却感到自己的呼吸似乎一下子变得困难了起来。
是因为刚才一路跑进来的缘故吗,身体变得沉重,手脚似乎也有些不停使唤。
——喂,这孩子似乎有点奇怪?
——先把他放到担架上吧……咦?担架上、担架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终于发现了呢……
耳边的sāo动似乎在离自己逐渐远去,不知什么时候,敬介戴着的眼镜从脸上滑落,掉落在了地上。
全身上下被沉重的怠倦感所束缚,少年却沉浸在了千百合终于能够获救的安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