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无衣？与子同袍。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诗经《无衣》
※※※
瑞西尔上尉行若无事地扫视一周，冷冷道：“现在还有谁想试试？”
那三个新兵本已悄悄退回队列中，被她目光一扫，不由或是垂首，或是转而他视，一时间连和她对视的勇气都没了。
就在小棠菜右手落地的那一刻，晴矢和阿眉同时身形展动，一左一右护住了他。
阿眉俯身去查看他的伤势，晴矢则迅速启动左盾右剑，做出防御姿势。
虽然两人此刻都知道即使是在新兵训练营有着再好的结业成绩，都无法及得上这位久经沙场的十人斩女战士之万一。但是他们都没有丝毫犹豫，象配合多年般默契行动着。
那一刻，虽然小棠菜仍在恐惧中怪叫着，阿眉焦急地想帮他从战斗服中脱出，晴矢面对着瑞西尔上尉连大气都不敢喘。
三个人内心深处却突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就象少年时三人一起打闹时那种心无隔阂的心境，而这种感觉是他们成年以后就再也未有过了的。
瑞西尔上尉的目光转过来时，晴矢浑身微颤，一股有若触电般的感觉自尾椎骨迅速攀升，直至脑际。
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大腿根部的肌肉开始突突跳动起来。
瑞西尔上尉的目光在他脸上只停留了几秒钟，晴矢的感觉却象是时间停滞了一样，脑海中一片空白。
瑞西尔上尉的眼睛是蔚蓝色的，象天空般清澈，又象大海般深邃，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让晴矢感到一种被自上而下俯视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好，初生牛犊的青年努力睁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回去。
片刻，那双蔚蓝的眼睛里仿佛有了一丝笑意，转到阿眉身上：“二级士官晴矢·金！一级士官舒青眉！”
“到！长官！”新兵营中的苦训让晴矢和阿眉条件反射地跳起来立正应到，小棠菜突然失去扶持，加上痛疼，一下子控制不住身形重重摔在地上，眼前就是那只断手，好象还看到手抽搐了几下，禁不住又怪叫起来。
阿眉听到他的叫声，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小子平时很会现，这时候却这么没用，真是让人失望。
“报告长官！”晴矢大声叫着：“您记错了，我是一级士官！”
“没错。战区司令部已经发来嘉奖令，鉴于你在这次突发事件中的优秀表现，特别晋升一级。好好干！”
这么快就晋升一级，实在是难得。晴矢自已是又惊又喜，同僚们纷纷递过来的目光里也是钦羡和妒忌的参半，只有阿眉和小棠菜是由衷地为他高兴。
特别是小棠菜在叫痛不停中还特地向他挤了挤眼，做个鬼脸，让他突然明白了这小子是在扮惨样，好找机会去赴薇瑞上尉的约。
不知道瑞西尔上尉是没有看出来，还是故意放水，命令晴矢和阿眉带小棠菜去医疗中心救治，其它新兵则就地解散，由后勤人员分别安排宿舍。
※※※
在晴矢和阿眉的半抱半扶下，三个人刚转过一个弯，小棠菜就急不可待地恢复嘻皮笑脸的本色，拿着断手自已跑起来。
阿眉这时候才知道白担心了半天，又好气又好笑，唾骂了几句。回头看晴矢一脸凝重，象是在想什么入神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两个家伙就是这样傻得可爱，一个什么都不在乎，天不怕地不怕，连手断了还笑得象赚了便宜似的，另一个整天闷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天塌下来也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威力强大，同时也重量不轻的护甲已经归还仓库，不到下一次正式备战前不会启用。他们现在穿着的都只是原来的随身军人便装，混迹在来来往往的文职军人里，倒也并不显得突兀。
医疗中心离集训中心约有1000多米的距离，一样的半地下式建筑，露在地表的只有半圆形的上半部，饰以黄绿错杂的保护色后，加上四周树木的掩蔽，就象一个不起眼的小山丘。
这就是战争年代的流行建筑。虽然远离战火纷飞的前线，但是在现代战争先进的投射手段下，可以说地球上任何地方都有可能遭到敌人的突袭。
战史上就曾经有过联盟政府中心遭突袭的经历。
那时的政府还是由一班夸夸其谈的政客掌控，炫耀式地把政府中心安在一座高达五十层的大楼中，还召集数十万人举行搬迁仪式。
结果被魔鬼星人的近地侦察艇发现，就在那一天派遣小型登陆艇浸入防御网，为其在远地轨道巡航的行星际舰队指示目标。
虽然陆战队及时发现敌袭，迅速做出反应，以十比一的代价全歼了入侵者。最后一个魔鬼战士还是启动了瞄准装置，游弋在太空中的数十艘虎鲸级战舰上搭载的数十门大威力镭射炮同时迸发出夺目光芒，瞬间整幢大楼便化作齑粉，附带的连锁反应更令数十万人丧生。
接下来联盟军方顺理成章地接手了全部政权，将一切置于军事体系之下。自那以后的所有建筑，就是象这种掩体式的半埋式布局。
人类就是这样，不经过惨重的教训就不知道悔改。在整个地球的植被几乎被破坏殆尽的一百年后，人类却要靠着重生的森林的掩护，才能逃避异星入侵者的追袭。
现在所依靠的武器装备，则完全是建立在后来的超磁波技术基础之上。
战争前期，面对魔鬼星人的入侵地球人可以说是毫无反手之力，除了一开始以神风攻击方式击落的魔鬼星人二十多艘三角兽级战斗艇外，基本上战争呈一面倒形势，完全成了单方面的大屠杀。
一直到任海石教授研究出临界战技术，集中起大半个地球的能量，在Show·Qing的配合下，第一次在已方无人伤亡的情况下击落敌人一艘三角兽战斗艇。地球人首次获得反击手段。
2126年，人类在发展方向上首次出现争议，提倡发展人体潜力的任海石教授一派遭到受军方支持的反对派突然袭击，包括Show·Qing在内的人全部神秘消失，以科技手段发展先进军事武器再度成为主流。借助此次行动，真木军工集团崭露头角，逐步开始把持全球军火生产。
借助从各方面得到的魔鬼星科技，真木军工集团终于完成反物质融合试验，将人类从核能时代带入反物质能时代，真木天地目也因此成为与牛顿、爱因斯坦并肩的科学巨匠。随后基于反物质融合炉的岚风I型大气层内武库机研制成功，之后又研制出用超磁波传输能量的技术，并在此基础上大量陆空装备研制成功，并且应用到平民生活中。
反物质技术：科学家很早就发现宇宙中存在两种性质截然相反的物质，如正电子和负电子，正质子和负质子，
当正反两种物质相遇时，会同时湮灭，所有质量都转变成能量释放出来。根据能量守恒定律，这一反应释放出的能量比核聚裂变高3200倍，比核聚变高800倍。
超磁波技术：超磁波是真木天地目在进行反物质融合时发现的一种新的能量传输方式，与21世纪广泛应用的微波有许多相同之处，可以将能量以光速在大气层内传输。相对于微波，其优越性在于能量转换与传输过程中损耗极小。
在这一技术的基础上，真木军工集团研制出大量本身不携带能量发生器，而是配备小型超磁波接收转换装置，接收大型超磁波能量站发射的超磁波，来供给能量的武器装备。包括岚风级武库机的后续型号，陆战队单兵作战装备，机甲战士等大气层内作战装备，都是基于这一技术。
行星际作战装备则使用反物质融合炉来提供能量，只有太空母舰除携带吼鹰系列太空战机外，还配备与小型能量站相当的超磁波发生装置，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供给吼鹰系列战机作战能量。
其实超磁波技术与电技术并无二致，只是一者需要导线传输，另一者则是在电波方式传输，可以方便地覆盖每个区域。
因此到晴矢他们生活的时代，原本交错分布，遍布于世界每个角落的电线已然消失无踪，无论军用民用，只要配备一个超磁波接收及转换装置，就可以直接获得能源供给。
只是反物质技术早在20世纪就已经被发明，却一直要等到行星际战争开始，人类面临灭亡的关头，才在军政府的强迫执行下推广到全求。如果还是在和平年代，那些石油巨头，电力巨头仍然故在的话，恐怕仍然不是那么容易吧！
※※※
晴矢跟在小棠菜和阿眉的后面，穿过人来人往的过道，不知目的地往前行去。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各种医用溶剂的气味，白衣的护士小姐和灰衣的伤兵来来往往，各自忙着自已的事情，谁也没注意到这三个不起眼的新兵。
小棠菜笑嘻嘻地拉住一位很可爱的护士小姐，把断手拿起来，在她眼前晃了几晃：“小姐，可以告诉我急救中心在哪里吗？还有，你长得很象我以前的女友，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芳名呢？”
这小子这时候还不忘勾搭美女，真是死性不改。晴矢和阿眉啼笑皆非时，那位护士小姐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小棠菜的手：“你就是新来的一级士官蔡宝江？”
想不到这里竟然有美女知道自已的大名，小棠菜大喜过望，反手抓住她的纤手，连自已的断手都不要了，害得晴矢要赶上一步接住它。
谁知道那位护士小姐接下来的反应竟然是用短程通讯器叫来了抬着担架的大个子女黑人，不顾小棠菜的拼命挣扎把他弄上担架，并用卡位器固定。
护士小姐则负责拦住想帮忙的晴矢和阿眉，解释这是上面的命令，一见到小棠菜就要带他去做手术，以免延误了救治。
在小棠菜杀猪般的嚎叫中，两个大个子女黑人抬着他快步冲进了设在地下一层的手术室。晴矢和阿眉想要进去，甜甜笑着的护士小姐用坚定的摇头将他们拒之门外。
通过观察窗，手术室里的一切似乎都在按正常的手术程序进行着。主刀医师熟练地操纵着手术机器人移近小棠菜的断腕，机械臂将两截断肢合到一起，钨合金手术刀慢慢移到创口，寒光一闪，开始接肢手术。
一切都很正常。除了开始时那个护士小姐的异样反应，但是晴矢还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一时间又不想明白，下意识向阿眉看去。
阿眉正呆呆地望着室内，双眉紧蹙，忧心忡忡的样子。晴矢心中没来由地一酸：“如果手术室中现在躺的是我，不知道阿眉会不会也这么担心……”仿佛感应到他的目光，阿眉转过头来，两人眼神一触，又匆匆避开。
突然两人同时想到一个不对的地方，脱口而出：“麻醉！”再往手术室里看，小棠菜再也不是象开始那样半真半假地嚎叫，反是紧紧闭着嘴，脸上肌肉不停扭动，又象哭又象笑，额上沁出黄豆大般的汗珠。
心口象被针扎一样痛起来。晴矢没有丝毫犹豫，后退两步，猛地向手术室的合金门上踢去。这一下出尽了晴矢的全身气力，丝毫不顾忌到会有什么后果，因为他的兄弟正在里面受着地狱般的煎熬！
“砰“地一声巨震，合金门上传来的巨响震遍了整幢建筑，连地皮都仿佛抖颤起来。医疗中心里拥挤又有序地人们都是脸上变色，同时想到的是：“空袭！”
整个百年战争的前五十年，人类都被无处不在的空中打击笼罩下，人口密集的地方几乎都遭到毫无人性的狂轰滥炸，伤亡的数字都是以百万为单位计算。特别是来自太空战舰的攻击，几乎让人类无处遁逃。
在联盟政府的组织下，全体人类转入地下生存，靠着逐渐恢复起来的植被掩蔽，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时期。直到光复计划顺利成功，人类终于控制了部分制天权，才慢慢回到地面。
但是到12年前这里的战区司令部建立时，基本上人类已经掌握了全部的制天权，在铁骑军战舰的打击范围下，魔鬼星人再也组织不起成规模的空袭，只能做一些偷偷摸摸的突袭。
所以这里的人基本上没有过被空袭的经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场面顿时混乱起来。直到有人发现防空警报并没有响起，才在匆忙赶来的宪兵队黑洞洞的枪口前慢慢平静下来。
巨大的反震力把晴矢弹开几米远，右腿传来的深入骨髓的巨痛让他几乎立不住身形。阿眉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扇闯出大祸的合金门，不亚于钻石强度的合金上现出的，是一个浅浅的脚印。这是血肉之躯可以造成的吗？
骇然下往那个造成这样效果的怪物望去。看到的却是晴矢斜斜倚在墙上，眼中冒着毫不掩饰的怒火，绷得紧紧的脸上一片火红。更恐怖的是他的右手正虚空提起，一个急速旋转的光球慢慢成形。
“不要！”阿眉的惊叫声中，晴矢也不知道自已往这个聚气弹中压入了多少精气，想也不想就往合金门上扔去。一声尖叫，一个温软的身体将他扑倒在地，然后是一声沉闷的爆炸声。
他近乎粗鲁地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女孩，拖着传来阵阵巨痛的右腿，从合金门上炸开的大洞钻了进去，丢下失魂落魄的女孩在那发呆。
没有预期中的大爆炸。女孩呆呆地坐在地上，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想也没想就扑过去用身体保护男孩的那一刻，似是心中充满了柔情，下一刻被推开时，却又全变成酸楚。虽然只是几秒钟，却又好象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整齐的脚步声传来，是宪兵正在赶来“事发地点”。不知道他们看到合金门上的大洞时，下巴会不会掉下来。阿眉苦笑着效仿晴矢钻进手术室。这一次禁闭是关定了。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宪兵，即使在突发事件面前，还是一样保持着阅兵般的步伐。
事实上并不象她想象的那样，晴矢没有被紧张小棠菜的情绪冲昏头脑，临门一腿让他知道自已太高估了自已的力量，迅速生成的聚气弹和控制住爆炸范围都是这一段时间从未间断的训练的结果。只是在旁观的阿眉眼里，却未免把他当成了一头狂怒的狮子。
刚钻进门时他的脑部有些晕厥的感觉，这是精气消耗太多，导致头部供血不足的正常反应。右腿传来的撕裂般巨痛则可以肯定是骨折了。这也很正常，血肉之躯毕竟还是无法和高度机械文明的产物相媲美。但是不管怎样，他现在要做，是帮小棠菜脱离非人的折磨。
在不用麻醉药的情况下进行接肢手术，病人所受到的痛楚有多大？可以说除了那个历史上被称为“军神”的刘伯承，没有人敢尝试。（注1）
空荡荡的手术室内充斥着小棠菜粗重的喘息声，间中夹杂着拼命咬牙的声音，那台冰冷的手术机器人还在若无其事地工作着，不知道是操纵它的医生没有发现异样，还是根本就和它一样冷漠无情。
机械自动化科的高材生晴矢·金清楚地知道这一类民用机器人的最大弱点，只要破坏掉它背部微凸的遥控接收器，这个高科技的产品便会变成一堆毫无作用的废铁。心念转动下，一个微型聚气弹已在手心成形。
正待结束小棠菜的痛苦时，“不要！”三个声音同时响起，传到晴矢耳中的却只有小棠菜突然发出的暴喝，这一下似是夹杂着他苦忍许久的痛楚，如平地惊雷般震得晴矢耳中嗡然作响，差一点栽倒在地。
聚气弹凝而未发，晴矢不解望去。小棠菜转过头来，铁青的脸上满是倔强的神情，缓缓摇了摇头。晴矢呆了一下，挥手把成形的聚气弹消去。突然间明白了小棠菜的心意。
不管是无意或故意忘了加麻醉也好，甚或是有人在背后做了手脚，小棠菜都已经决定把这次手术当作对自已意志的一次磨炼，所以他才阻止晴矢的行动。
至于另外两个叫出“不要！”的人，一个是阿眉，她担心的是晴矢莽撞出手，反给小棠菜带来更多伤痛。另一个则是从墙上的短程通讯器中发出，应该就是执行手术的医生。
手术机器人的动作已在小棠菜那声“不要！”后突然中止，显是杀伤力强大的音波循导线传去，令它的控制者一时间也陷入混乱中。
腿上阵阵传来的巨痛越发强烈了，一**冲击到脑部，要靠双手撑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才可以勉力支持着。晴矢大口地喘着气，与小棠菜的喘息声交错起落，一时间手术室中全是这种不堪入耳的声音。平时聪慧过人的阿眉不知所措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如何是好。
两个男人的眼睛终于对到一起，彼此看到的都是交错复杂的神情，唯有一样是相同的。突然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欢愉，晴矢更是笑得眼中泪花闪动。阿眉茫然地跟着笑了几声，才发现自已根本不知道在笑什么，心中和这两个好朋友的距离突然变得遥远起来。
笑声渐渐低下来，晴矢对着摄像镜头喝道：“继续手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他的命令驱动了，片刻后手术机器人全身一震，重新动作起来，继续被中断的接肢手术。
晴矢嘴边呵呵笑着，双手再也支持不住越来越重的身躯，慢慢往地下滑去。阿眉望望他，望望小棠菜，又想上去扶住他，又忘不了被粗鲁推开时的心酸，百感交集中，耳边只听到“砰”的一声，是晴矢终于昏迷过去，重重地摔倒。
心中如被尖刀狠狠刺中，再也顾不上多想，扑过去把他抱在怀里，嘶声大叫起来，眼中的泪水再不受控制地流下。
室外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宪兵队终于赶到。阿眉却听出比起之前听到的凌乱了许多，即使是训练有素的宪兵，在看到被怪异炸开的合金门，也不能不有所惊动吧。麻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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