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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莎的头脑飞快地运转起来。
它是刚刚从猎人手里逃脱出来吗?它受伤很严重吗?它的动作会因此而受到约束吗?那么……她有可能跑掉吗?跑掉的几率有多少?两成?还是……一成?
爱莎浑身上下都绷得紧紧的, 她的心脏跳得像是要爆炸。为了不让对方察觉到她的软弱,哪怕早已腿软,爱莎也逼迫自己直勾勾地注视着对方的双眼。她已经注意到那是一双十分纯净漂亮的蓝灰色的眼睛, 那眼神就像任何一个动物一般干净纯洁、毫无杂念,如果是平时在安全的地方看到, 她或许还会惊叹于造物主的神奇和品味, 但此时,她无心欣赏。
怎么办?
爱莎的脑海里充斥着同一个问题。
然而莱斯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陛下没有告诉他注视对方以后应该怎么做, 所以他只能和爱莎互相瞪眼。
维持同一个姿势不动对莱斯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在军队的时候他就常常需要以人形保持几个小时的军姿。莱斯是他们那一届的佼佼者, 即使站上一夜都不会有一丝颤抖, 此时尽管肩膀受了重伤、体力耗尽, 在没有新命令的情况下, 莱斯也如一尊巨石般巍然不动, 沉稳地与爱莎对视。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终于,对面的猫皇意识到莱斯许久没有出声有些不对劲, 他疑惑地询问道:“莱斯?怎么了?你还醒着吗?”
兽皇的语气透着明显的关切之情, 莱斯当着人类的面不敢出声, 顿了顿,只用野兽呼气的声音应了两下。
得到这种回应, 兽皇微微一怔:“你怎么了莱斯?受伤很重吗?为什么不说话?”
停顿片刻。
“你是不是不能说话?是就哼一下, 不是哼两下。”
莱斯发出一下呼吸声。
对面安静了一小会儿, 卡特三世的声音重新传了出来:“你遇到人类了?”
莱斯回以肯定。
“是猎人?”
否定。
“男性还是女性?男性一下,女性两下。”
两下。
“年轻女孩?”
肯定。
卡特三世松了口气,心说这狼崽子运气不错。他想了想,继续道:“那么继续按我刚才告诉你的往下做。你看着她,然后摆摆尾巴。”
不用说,杂音那里又是一阵痛心疾首、哀嚎遍野。不过莱斯没有理会那些,摆尾巴比之前陛下说得那些都容易得多,他的尾巴不会牵扯到伤口,而且也不用像眼神那样弄得那么复杂,于是很快,莱斯就遵照卡特三世的指令,摆了摆尾巴。
爱莎胸口一紧。
她已经注意到了,眼前这头狼从刚才开始就频繁地从喉咙里发出不太舒服似的“呼哧呼哧”的哼气声,它的眼睛还是死死地锁在她身上,可却仿佛还有什么在吸引着他的注意力。在巨狼摇摆尾巴的那一刹那,爱莎的心几乎都要提起来了。
它开始不耐烦了。
爱莎警惕到了极点。
这个时候,兽皇那里的指导仍在继续,他认真地在一大片“陛下啊啊啊”“陛下尊贵的尾巴啊!”“陛下我们对不起你啊啊啊啊”的哀嚎中,认真地继续道:“接下来,举起你的爪子。”
莱斯举起了爪子。
“舔几下。”
莱斯……默默地把爪子放了回去。
陛下当时的情况是怎么样他不是很清楚,但此时他的前爪上全是泥沙和血污,实在无法下嘴。而且到现在为止,莱斯其实都不太清楚猫皇到底是想要他对眼前的女孩做什么,这样真的能讨好人类吗?
从他用眼神打动了对方之后,这个人类女孩几乎就僵在原地不动,他抬前爪的时候,对方还猛地颤了颤。不过,当他把爪子放下时,她的神情似乎就变成了困惑。
——莱斯并不知道他这两个简单的动作其实对爱莎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在他将爪子抬起来的时候,爱莎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但她没有。
这个超乎常理的变故使得爱莎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难道说……这头狼并不想要杀她吗?
爱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的脚已经在紧张中站麻了,可某种意义上紧张过头反而冷静了下来。她试着平复心情,再度尝试客观地去和狼的目光对接。
某种念头一旦冒出来,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往那个方向倒去。爱莎忽然觉得这里在惴惴不安的不止是她,还有那只狼。那双蓝灰色眼眸的注视似乎不止是威胁,它想告诉她什么,只是无法用语言表达,那双眼眸中蕴藏着复杂的感情……难道是希望她替它疗伤吗?
爱莎停顿了一下,准备试探地开口——
就在这时,卡特三世误以为莱斯已经舔过了爪子,他很有把握地道:“好了,那么我们只剩下最后一步了。最后要用的,是你的叫声。这个很简单的,稍微可爱一点,跟你平时一样就好,来,跟我做——”
猫皇:“喵嗷。”
莱斯一顿,跟平时一样仰天张嘴:“呜嗷嗷嗷嗷——”
大地摇晃,灌木丛中惊起一片飞鸟。
此时比斯特帝国首都皇宫内的臣子们已经全部伤心地哭了起来,他们这辈子从未听见莱斯少将叫得如此柔弱乖巧过,就连他还是小狼崽满地乱爬向陛下撒娇的叫声都比这个嘹亮有力,堂堂少将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他们不够强大,才会让巨狼遗孤受此大辱啊!当然,更惨的还是陛下当年的经历,想不到威严的陛下曾经为了国家如此忍辱负重,简直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众兽们在对陛下的能屈能伸多了一分崇敬的同时,又为自己没能保护好陛下而捶胸顿足。一时间,大殿内各种野兽都伏地痛苦,他们在地上翻滚着、哀嚎着、用爪子悲痛欲绝地划拉着大殿的地板,靠近墙壁的还划拉墙壁,到处都发出斯拉斯拉的摩擦声。
卡特三世知道自己的话大概会引起这样的效果,但比起这些,他更在意莱斯。于是,卡特三世抬爪抹了抹胡子,关心地问道:“怎么样?那个姑娘过来摸你的毛了吗?”
“……”
“嗯?怎么了?”
“……跑了……”
“什么?”
“……她跑走了。”
爱莎看着手里那根制作精巧的白丝带,心情有些复杂。
韦森太太是镇里的裁缝,丰收节前也卖丝带,想要多系几根的少女就会向她购买。不过,其实不管女孩子们准备在庆典前系多少丝带,里面总有最重要的一根,那就是母亲亲手编织的那根。镇里的女孩会在最重要的这根根丝带上写上真正的心上人的名字,然后偷偷系到小树林的深处,以免少女心事被他人窥破,却又偷偷期望着心上人能够发现。
爱莎没有母亲,自然没有人给她做丝带了。祖母以前倒是说过等她年满十六岁就帮她做一根很漂亮的,可是祖母已经在去年离世。当然,爱莎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个,她没有心上人,对有没有追求者也不大在乎,因此本来就不打算去系,更没有去买过。
明天就是举行庆典的日子了,她原本是准备就这样和往年一样度过去的,可计划却变了。手心里和那根白丝带接触的皮肤似乎滚滚发烫,爱莎十分心暖。
尽管韦森太太说剩下的都是卖不出去的丝带,但爱莎其实是知道的,往年她都会剩下一些,可以留到明年卖,也可以做成衣服上的装饰,或者用来包扎礼盒。如果用来卖的话,像这样一根丝带,大概值三个铜币。
于是爱莎想了想,略微收拾了一下厨房,便出门往小树林走去。
……
“啊,这不是爱莎吗!好久不见了!”
“……你父亲还好吗?”
“来,爱莎,拿着这个!”
“小可怜……”
爱莎的家在小镇的南面,而小树林在北面,中间要经过镇子的闹市区。在经过集市的时候,她的出现几乎引起了一次小规模风波。
在小地方,比较与众不同的事总是比较引人注目的。偏远的菲尔瑞人口不多,居民彼此之间关系都比较密切,像爱莎这样被父亲单独抱回来的女孩自然引人注目,消息当年就传遍了全镇。幸好,这里的居民大多淳朴,只单纯地认为爱莎是丧母,对她的同情多过探究,一直对她多有照顾,再说,爱莎礼貌乖巧的个性也颇为讨人喜欢。后来,随着她的成长,出众的外表也渐渐开始引人注目,知名度进一步上升,即使是不认识她的人也知道了小镇南方有一个失去母亲、父亲常年出门在外的可怜但漂亮懂事的女孩,尤其在去年她的祖母死后,普通居民对爱莎的怜悯上升到了顶峰,等爱莎从失去亲人的悲伤中走出来时,大家对她表露的善意几乎到了让她不好意思的地步。
穿越集市时也是如此,因为祖母前几年开始腿脚不便,爱莎开始承担出门购买食物和日用品的工作,再加上大家对她格外关注,这里的商贩她几乎都认识,一个一个打招呼弄得有些手忙脚乱。大家都在询问她是不是要去小树林系丝带,这让爱莎有些不好意思,她自知自己其实很普通,并不值得被这样特殊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