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曹休,虎牢关上的所有守军,认出对楼上那人时,无不是神色惊变。
对楼上的那个人,正是独眼大将,夏侯惇。
随着夏侯惇的出现,阵前的那些妇幼们,很快便被带了下去,吵吵闹闹渐是平息下去,关城之前,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对楼徐徐上前,直抵关城前百余之距,这个距离,已是进入到了强弓硬弩的射程范围内。
曹休却急是下令,命诸将不得他命令,不得擅自放箭。
如今曹休虽被迫归顺了刘备,但曹休姓什么,他自己岂能忘记。
曹家与夏侯家亲如兄弟,曹休一向将夏侯惇视为叔父,他今就算已是燕国之将,又如何敢对夏侯惇有所不利。
对楼终于停下,再看清些时,曹休面露狐疑。
楼车上的夏侯惇身披盔甲,腰悬长剑,负手巍然而立,那般样子,并未似曹休所想象的那样,为楚军绑缚。
“难道说……”曹休的脑海中,猛然间闪过一个念头,旋即却猛又摇头,“不可能的,夏侯叔父乃忠义无双之人,岂会做出这等事来,绝不可能。”
就在曹休尚自猜测时,对楼上的夏侯惇却开口了。
“烈,大楚兵威浩荡,楚王有圣君之姿,你不开关投降,还更待何时。”
夏侯惇这一开口间,竟是公然的向曹休劝降。
曹休大骇,城头上的守军,无不大惊失色。
“原来,他竟真的归降颜贼了!”曹休惊得是喘不过气,万不想自己的猜测,竟然会是真的。
那个忠义无双的盲夏侯。竟然向暴君颜良屈服!
不仅是曹休受到了震撼,城上的这些原的曹卒,也皆是震得心神慌乱。
曹休强按下惊骇,厉声质问:“夏侯元让,你身为曹丞相麾下第一大将,焉能降颜?”
“楚王有扫清之雄,将归降楚王,乃是顺应天意,曹烈。你可知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夏侯惇不但没有感到羞愧,反而回答的义正严辞。
曹休震惊之余,愤慨之意油然而生,怒斥道:“夏侯惇。真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贪生怕死,助纣为虐之徒,我曹休宁可战死,也绝不会如你这般,为了苟且偷生,就投降颜良这等暴君。”
曹休一番慷慨痛斥,赢得了左右将士之心。关城上的守军,纷纷的向夏侯惇投以鄙视的目光。
夏侯惇却对这鄙夷无动于衷,高声道:“曹休,你自己对楚王有偏见。自己出城一战便可,城上的那些将士,他们的妻子父母都在此,难道你就忍心连累他们妻离子散吗。”
这番话一出口。城头上,那些原还鄙夷夏侯惇的守军们。脆弱的心灵,再次被深深的触动。
这些人眼中的鄙夷瞬间烟销云散,转眼便又为黯然的神伤所取代。
曹休能感觉得到,夏侯惇的这番话,杀伤力有多厉害,他的部下的斗志,轻易便被扰乱。
“城上的将士们,楚王一直在善待你们的家眷,将在此以声名担保,倘若你们能弃暗投明,归降楚王,楚王不但会对你们既往不咎,而且还要厚赏你们,让你们回家与亲人团聚。”
夏侯惇趁着守军心情浮动是,竟是在两军阵前,公然的向守军招降起来。
曹休神色立变,未想到夏侯惇竟是这般不要脸,归降颜良也就罢了,竟然还能作出如此令人不耻之举。
此间的士卒,多为夏侯惇的部属,夏侯惇在他们当中,还是很有威望的。
如今夏侯惇“以身作则”,归降于颜良,又亲自前来招降,这对守军军心的动摇,无疑将是极为严重的。
曹休又惊又怒,不及多想,急是拔剑厉喝道:“给将速速放箭,射死这个无耻之徒。”
左右将士,无不大吃一惊,那些弓弩手们,彼此相觑,皆露为难之色,一时无人动手。
那个是夏侯惇啊,在这些守军眼中,曾经如高山般的存在,如今却叫他们亲手射杀,谁又下得去手。
城外对楼处,夏侯惇似乎也看出曹休起了杀意,便叫对楼后退,徐徐的退离了关城。
不多时间,对楼已退出了射程之外,曹休再想放箭,已是无济于事。
关城上的那些守军,皆是暗松了一口气。
曹休却是气急败坏,眼睁睁的看着夏侯惇远出视野,心中愈加的愤慨。
经这一场精神上的打击,关城上的守军,已是斗志瓦解,人心惶惶。
而关城前,颜良坐胯赤兔马,饶有兴趣的观看了这场精彩的表演。
过不多时候,脸色阴沉的夏侯惇,被一众士卒押解了回来,当夏侯惇看到颜良时,眼眸中迸射着无尽的怒色,只能“唔唔”的瞪眼,却无法出声。
颜良嘴角扬起冷笑,摆了摆马鞭,做了一眼示意。
士卒遂是拔出刀来,在夏侯惇的脑子后边,轻轻的一割,勒住夏侯惇嘴巴的细丝断开,夏侯惇的嘴巴终于能够再次动弹。
“颜良,你这个卑——”
愤怒的夏侯惇张口就欲出言不逊,颜良却马鞭一指,警告道:“夏侯惇,你可别怪王没有警告你,你对王敢有半个字的不敬,王就鞭子抽到你爹娘都认不出你来。”
面对颜良的公然威胁,夏侯惇只恐又受扇耳光的羞辱,只是闭上了嘴巴,恨恨的盯着颜良。
其实,夏侯惇根就不曾归降,适才对楼上,夏侯惇一直是被绑在上面,嘴巴被勒住,根就无法出声和动弹。
而替夏侯惇说话那人,只不过是颜良花了几天时间,从军中找了一个声调与夏侯惇相仿的人,代替夏侯惇而已。
彼时对楼相距城头好歹有百余步之远,曹休虽只认出夏侯惇,却无法看穿其中的“奥妙”,自然便轻易的中了颜良的“精神攻击”。
“炸弹已经投放了,接下来,咱们就等着看热闹吧。”颜良勒马转身,高喝一声:“撤兵,回营。”
数万楚军徐徐而退,井然有序的向着营退去。
而一万多家眷,这一次则被放在了队伍,万把号妇孺哭哭啼啼,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泣声召唤着城头的守军。
这临别的一幕,更加刺激了城上守军,这些铁血男儿,此刻已个个是泪流满面,心痛欲碎,恨不得即刻从城上跳下去,投奔楚军的怀抱,去和自家的老婆孩子团聚。
“不许哭,都给将闭嘴,这是颜贼的奸计,尔等休得中计!”气急败坏的曹休,厉声喝斥着。
城上守军畏于他的威慑,皆不敢再大声啼哭,只能默默的啜泣流泪,但那伤感之情,却是有增无减。
看着一个个眼泪汪汪的部下,曹休眉头深皱,空有一腔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接下来的几天,颜良一直按兵不动,未曾向虎牢关进攻,但心理战却没有一刻停止。
那一万守军家眷,被颜良分成了数队,从早到晚,轮着班的去向虎牢关上的守军招唤归降。
这般没完没了的心理战术,自是一点点瓦解着守军的斗志,曹休对此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城外那些妇孺,虽只距城头不出几十步,曹休只消一轮箭射下去,便可以杀光这些讨人厌的家伙。
但曹休有十个胆子,却不敢下这样的命令,让自己的士卒,去射杀他们自己的亲人。
如果曹休敢这样下来,那么,他们士卒不用颜良招降,顷刻间怕就会倒戈反叛。
无力阻止楚军的招降战术,曹休只能作自己部下的心理工作,对他们晓以大义,令他们不可中了颜良计策,要以大局为重。
只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士卒,哪里会管你什么大义,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大义,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曹休的开解,于他们而言,统统都是放屁。
经过几天软招降之后,颜良开始露出了“硬”的一般。
一连三日,颜良向虎牢关射入了万余封檄,声称如果关上的士卒,能够识时务前来归降,那们他颜良将保证,不但会让他们亲人团聚,还会重赏他们。
反之,如果关城守军,继续顽抗大楚天威,颜良将毫不留情的,将他们的家眷尽皆处斩,破城之后,同样对守军将杀无可赦。
一恩一威,双管齐下,虎牢关中已是军心惶惶,处于人心崩溃的边缘。
是日入夜,因天气燥热,颜良难以入睡,便在帐中连饮凉酒,连是琢磨着下一步的方略。
正当颜良盯着地图出神时,蓦然间,耳边隐隐传来了喊杀之声。
那喊杀声,竟似从虎牢关方向传来。
颜良神色一振,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正这时,周仓匆匆而入,兴奋道:“大王,虎牢关上火光大作,杀声震天,好似敌人内乱,自己打了起来。”
颜良精神大作,当即披挂出帐,纵马直奔营门而去。
奔至营门时,受到惊动的将士们,皆已聚集在营门一线,眺望着关城方向。
颜良极目远望,果然是虎牢关上烽烟四起,火光冲天,激烈的喊杀声,兵器撞击声,响彻了夜空。
见得此状,颜良豪情如火而生,兴奋的扬鞭喝道:“传令下去,速速招集诸将,集结兵马,今夜王就要攻取虎牢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