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愣住了,他未曾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如此勇敢,竟然公然的斥责伏寿。
震惊同时,刘协又为自己的怯懦,感到了深深的惭愧。
而伏完那是神色惊变,连连自己的女儿使眼色,暗示她休要冲动,万不可惹恼了颜良。
颜良却并没有恼怒,相反,他还有一种久违的新鲜感。
自从颜良称王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一个女人,胆敢这般在自己的面前大呼小叫。
又是一个自以为尊贵,不容侵犯的女人呢。
颜良冷笑一声,目光移向伏寿,那轻薄的目光,肆意的扫视着发怒的伏寿。
伏寿给颜良的眼光,瞧得是脸畔愈红,不禁暗暗咬牙,厉声道:“楚王,你既声称拥护汉室,岂能对陛下这般不敬。”
“不敬,哼。”颜良瞟了一眼刘协,“陛下,王可曾对你有不敬吗?”
颜良对刘协的不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根无需一问。
只是,颜良那暗藏锋芒的语气,却令刘协心下悚然,慌促之下,讪讪笑道:“皇后言重了,楚王哪里对朕有所不敬,楚王他是想凑近一些,与朕好说话,是吧楚王。”
面对颜良的威势,刘协只有言不由衷。
伏寿花容一变,急是看向刘协,眼眸中流露着惊怨之意。
她这边冒着触怒颜良的危险,想为刘协挽回帝王的尊严,却没想到刘协这般不争气,竟然被颜良轻描淡写的一问,就软了下来。
伏寿那般神色中,分明有怒其不争之意。
刘协心中惭愧。却只作视而不见,向颜良笑道:“楚王有功于社稷,朕今晚当在宫中设宴,慰劳楚王。”
“不必了,长安城已是王的地盘,王也当尽地主之谊,来日王会在王府中设宴,还请陛下和皇后娘娘赏光。”颜良俨然以长安城的主人自居。
刘协又是一尴尬,心想这自古以来。只有君王设宴款待臣下,哪有臣下摆宴,君王上门为客的。
伏寿只觉又受羞耻,向刘协连连暗示,劝她不可接受这“屈辱”的邀请。
颜良见得刘协似有犹豫。便冷冷问道:“怎么,难道陛下不愿给王这个面子吗?”
这一问,杀机重重,只将刘协问得是浑身一哆嗦。
“没用,当然没有,朕介时必当前去慰劳楚王。”刘协忙是点头答应。
伏寿眉头又是一皱。
颜良这才满意,却又道:“那王就敬候陛下光临了。陛下不要忘了,要与皇后娘娘一同驾临呀。”
“一定一定,朕定与皇后娘娘一同前去。”刘协答应的极是痛快。
“那王就先告辞了。”说罢,颜良也礼都不施一下。拂袖转身而去。
颜良昂首出门,那一众全副武装的甲士,也大踏步而去,那沉重的脚步声。直震得刘协耳膜嗡嗡作响。
远望着颜良去,刘协长吐了一口气。蓦然发现,自己的背上竟浸出了一身的冷汗。
阶下伏完等众臣,也长松了口气,如同渡过了一道难关一般。
“陛下……”伏完起身欲言。
这时,却又有一队士卒步入大殿,将伏完等一众大臣包围了起来。
伏完等人形容大变,皆不知颜良这是何等用意。
这时,胡车儿步入了殿中,向着伏完等高声道:“长安城中局势混乱,为了保护诸位大臣的安全,楚王请诸位速速各归各府,吾王将派兵马保护你们,以免你们被曹贼的同残党所害。”
此言一出,伏完等人顿时明白了,颜良这是要软禁他们,断绝他们与天子的联系。
当初曹操擅权时,也未曾敢软禁伏完等人,这颜良方一入城,先是直入大殿,对天子无礼,接着又要软禁伏完等忠于天子的大臣,如此之举,谋朝篡位之意已是显露已极。
伏完心下大骇,急是叫道:“且慢,老夫有话要对楚王讲,老夫要见楚王。”
“我家大王军务繁忙,哪有功夫跟你废话。”周仓冷哼一声,摆手喝道:“来人啊,速速把他们都带走。”
众军士们得令,根不给伏完等人开口的机会,不容分说的便粗暴的将他们驾走。
刘协满脸震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老太丈人,还有那一班忠于汉室的臣子被带走,却不敢吱一声。
刘协的惊骇还没有结束。
伏完等大臣被带走后,胡车儿又指着刘协左右,喝道:“来人啊,再把这些宫女和宦官,统统都带走。”
号令传下,士卒们拥而上,将那些惊慌的宫人们,统统都拖走。
宫中的这些宫女的宦官,多为曹操所安插,用来监视刘协的耳目,这部分营人, 颜良自然不能留他们。
至于少部分的宫人,则又是刘协夫妇的心腹,颜良当然也不能留他们。
颜良自也没功夫去鉴别这些宫人的身份,索性一股脑,把他们统统的弄走。
那些死太监们,颜良对他们没什么好印象,自然是统统一刀宰了干脆,至于那些宫女们,按照颜良的风格,当然是分赏给有功的诸将。
殿内殿外,处处响起了叽叽喳喳的惊叫声,不光是此殿的宫人,整个皇城听宦官和宫女,颜良都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刘协眼睁睁的看着伺候他的下人们都被带走,心头又受一番创伤,慌张的干坐在那里,一脸不知所措。
片刻后,大殿中人去楼空,只余下了刘协夫妇。
胡车儿拱手道:“新的宫女宦官,我家大王稍后就会给陛下添置,我等就不打扰陛下的休息了,军士们就在外面,陛下但有所需,尽量开口便是。”
说罢,胡车儿扬长而去。
空空荡荡的大殿中,转眼只余下了刘协和伏寿二人。
半晌后,刘协才从惊悚回过神来,他猛的转头看向伏寿,埋怨道:“都是你和你父出的好主意,看看吧,现下朕沦落到这般地步,连当初曹操在时都不如,你这次真是把朕推入了火坑里啊。”
伏寿面露惭色,苦着脸说道:“臣妾只是想那颜贼纵有谋逆之心,初入长安也不敢太过张扬,我们便可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见机行事,谁想那颜贼竟这般张狂,方一入城,狼子野心就……”
伏寿亦是满脸急迫,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刘协愁容满面,只连连的叹息。
这边刘协在发愁,那边颜良离了皇宫,已径往曹操的相府而去。
除了皇宫之外,长安城中最富丽堂皇之处,便是曹操的相府,如今已变成了颜良临行的王府行宫所在。
入得王府,颜良听取了臣下最新的战事汇报。
因是长安失陷,北面冯翊郡的曹军已然溃散,丑统帅的三万北路军,已进据冯翊郡治所临晋。
南路方面,商县的曹军也已开关投降,聘统帅的二万多楚军,也已越过商县,向着长安挺进。
目前的整体形势是,整个长安以东三辅郡县,尽皆望风而降。
至于曹操人,目前已率两万残兵,西逃至田陈仓,正有退往陇山以西,与夏侯渊军团会合的迹象。
“曹操虽失了长安,但其手下尚有两万兵马,夏侯渊军团也有两万之众,若其退保陇西,背依凉州,据陇山自守,尚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威胁,大王不可不防。”法正进言道。
颜良点头道:“曹操可不是一般人,对付他必须要斩草除根,若不然,他始终将是一个威胁。”
经过一番商议后,颜良便决定命赵云、黄忠、张任三将六万兵马沿渭口西进,继续追击曹操的残部,颜良人则坐镇长安,抚定三辅诸郡,视情况决定是否亲自率大军西进,扫平曹操。
赵云等几将得令,只在长安一带稍作两天休息,六万大军旋即开拔,向着陈仓方向进军而去。
……
几百里外,陈仓城。
两万形容萎靡,疲惫不堪的曹军,灰头土脸的步入了陈仓城。
一连三天三夜,狂奔几百里,曹操和他的残兵,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
入城之后,曹操第一件事,便是单独召见了儿子曹丕。
砰!
曹操将房门猛的关上,这堂中,只余下了他父子二人。
曹丕的眼中闪过一丝慌意,忙拱手道:“父亲召见儿子,不知有何吩咐?”
“你不是亲口说,一家老小都被你安全带出了长安,子建他二人,又如何会落入刘协之手?”曹操盯着他,厉声质问。
曹丕忙道:“儿当时是以为子建他们也跟着一同逃出城了,所以就没细细清点,却没想到子建二人竟没逃出来,这是儿的失察,请父亲责罚。”
“失察?”曹操的脸色,愈加的肃厉,“你可知你一时失察,就害了你两个弟弟的性命啊!”
曹丕神色惶然,扑嗵一声就跪了下来,泪流满面,又是悲切,难过,一个劲的自责。
曹丕那样子,俨然也为弟弟的死,痛惜不已。
曹操看着哭哭啼啼的儿子,脸色却愈加的阴沉,忽然间冷冷问道:“你老老实实的回答,你是不是故意把子建他们抛弃给敌人?”
此言一出,曹丕神色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