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虹 四十五、故人

+A -A

  丁紫瑶看着张潇疾速远去的背影,心知决计追不上,张口要喊一声,又暗道一声:“算了罢!”见那小男孩依然嚎啕大哭,只好蹲下身来,软言抚慰。

  张潇一口气跑回丁家中院,转到门后一看,叫道:“没错,就是它!”丁毅之仍在传功不倦,见张潇举动怪异,奇道:“什么东西?”张潇从门后摘下一把桃木剑,正是前日里同丁学之切磋功夫时所用,道:“你可曾去过城西土地祠?那里土地神像身上的佩剑,样式和这把剑一模一样!”丁毅之道:“去是去过几次,不过次数不多,也没在意这些细微之物。桃木剑谁家没有?就算相似,也不稀奇。”张潇摇摇头道:“不然。适才我在街道上看到两个小孩耍弄木剑,这才注意到周围人家的桃木剑都是又扁又平,唯独贵府的桃木剑既狭且长,并非节日玩物。还有,”张潇顿了顿,呼了一口气,缓缓道:“更为匪夷所思的是,若按此样式,用铜铁金属打造,那么重量、长宽均合乎我首阳用剑……若我所料不错,这‘土地神’生前只怕和贵府及敝派都有莫大干系。”

  丁毅之听了这话,低头沉思,目光闪烁。张潇又道:“中午那三位掌门来访之时,我曾生出一阵熟悉感,想来便是当时门扇开合,显现出了挂在门后的桃木剑所致。”

  丁毅之略为沉吟,刚开口要说些什么,忽然听得一声痛呼,随后便是一阵器物破碎之声。丁毅之眉头一扬,判定了声音来自后堂内室,飞也似赶去。张潇怕是恶人来袭,恐丁毅之一人难当,也纵身而去,随手把木剑扔给一名弟子。

  二人绕过屏风,丁毅之向左转去,张潇连忙跟上。他第一次来到屏风后边,原来这里也有个小小的回廊。至于门户砖瓦,和前院并无二致。丁毅之一把将左首第二个房间门推开,张潇向里看去,房内只有丁钰一人,正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墙上窗棂被人击得粉碎。

  丁毅之扶了丁钰一把,道:“怎么回事?”丁钰轻轻放开他双手,平平淡淡道:“适才有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几招将我制伏,把她劫走了。”丁毅之走到窗户前面仔细看了几眼,道:“那人是什么武功路数?”丁钰道:“太快,我也没看清楚。我甚至不知道那人是男是女。”

  丁毅之道:“是不是白日里来的那几个人么?”丁钰想也不想,道:“绝无可能。他们三个就算联手攻我,也不至于两三招将我制伏。”丁毅之道:“那想必就是司博遥请来的帮手了。嗯,他为了娶个侄媳妇,不惜折面请高人出手,到我丁家来掳走弃妇。其实你早有**之美,已经写好了休书了,只待明日一早便将她送到司掌门手底,是吧?”丁钰一愣,道:“什么?”丁毅之手一扬道:“事实就是这样了,你去写封休书,明天我亲自给司博遥送去。”丁钰还想说什么,丁毅之喝道:“写!”转身走了出去。张潇本想安慰丁钰几句,又觉不妥,只好给丁钰丢个颜色略作抚慰,跟了出来。

  走了几步,张潇小心翼翼道:“丁兄,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丁毅之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好了,我吃也不会缺他的,穿也不会缺他的,而且,我还会把鹰爪力整治得更加兴旺!”张潇叹道:“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乎?”

  这是《论语.为政》里的一句话,意思是说,供给吃穿就算赡养父母了么?如果对父母没有基本的敬意,那赡养父母就跟养狗养马并无区别。

  丁毅之冷冷道:“今之慈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爱,何以别乎?”言下之意,丁钰当初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他也无意去做孝子。

  张潇见丁毅之态度冷漠,知道说再多也没用,只会徒惹反感。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奇道:“丁兄,你的武功是谁教你的?”

  他知丁毅之自幼受父亲冷落,无人管无人问,现在竟然变得如此英伟,还能通晓论语,想来定是暗中有人教导。

  丁毅之淡淡道:“一位前辈教我的,我也不知道他的姓名。”又道:“我只知道他武功极高,文采也极好,其他一无所知。”话音刚落,只听一人高声吟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人还在门外,但声音已传到了过来。屋瓦、茶盏受此音相激,震颤不已。丁毅之面露讶色,张潇喜道:“这是我随师兄!”果然,门扉洞开处,张随同丁紫瑶并肩走了进来。

  首阳一派的武功确有独到之处,能以最少的功力达到最佳效果。若能找到受力点和运力的诀窍,足可做到传说中的“四两拨千斤”。

  张随这下长吟,震得屋瓦簌簌作响,丁毅之闻之变色,张潇却不觉讶异。并非张随内力多么高强,而是如瓦、瓷这些土属之物,本出同源,共性相通,只要能控制喉部肌肉,使得声波达到那个固定的频率,便能使其随自己发出的声波一起震颤。这“共振”的道理是后世物理学中的基本知识,但在数百年前的这个时代,却是常人捉摸不透的高明学问。

  张潇上前两步迎住,张随笑道:“潇师弟,你怎地把丁二小姐扔在大街上?这可……”话未说完,突然生生顿住,大声叫道:“是你!”两道目光越过张潇肩膀,盯向后面的丁毅之。

  丁毅之微笑道:“是我。”张随满脸的惊愕和欣喜,上前两步道:“没想到你竟然是……惭愧,我当时没想到!”丁毅之道:“那时我又没用鹰爪力,你怎么会想到?”

  张潇看出两人必有旧交,先低声嘱咐了丁紫瑶去内室陪着丁钰,才来到两人身边问道:“随师兄,你们之前认识?”张随指着丁毅之哈哈笑道:“你知道他是谁么?他便是两年前的‘贤士榜’小比中,独占鳌头的魏卓远!”

  便在半月之前,张潇在开封失手被金龙帮送回首阳山时,张随曾说起过京师贤士榜之事。两年前张随赴京参加小比,曾败在了魏卓远及太平九手下,勉强得了个第三。此刻张随终于发现,原来“魏卓远”就是丁毅之!怪不得张随和太平九看到丁紫瑶觉得眼熟,丁紫瑶正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张随道:“你是丁家的子弟?魏卓远是化名吧?”丁毅之笑而不答,看向张潇。张潇道:“他姓丁名毅之,是丁老门主的长子,今天刚接任门主之位。”张随愣了一下,道:“那丁学之……”疑惑地看向张潇,张潇又低声把白日里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

  张随道:“我还以为今天是你力挽狂澜,不想另有其人!”丁毅之笑道:“我丁家屹立数百年不倒,当然有它的理由。”张随道:“上次比试之后,我南下回山,曾在贵府逗留了几天,竟没注意这小小的府邸之中,还藏着你这条卧龙!”丁毅之哈哈笑道:“小比之后我并未及时归家,而是在外游历了半月,否则定难逃脱张大少法眼。”

  张潇心里道:“丁毅之一直隐藏实力,就连参加贤士榜的小比,用的也是化名,而一出手便是必胜之局。这等厚积薄发的收敛养气功夫,只怕连随师兄也略有不足。”又想:“他虽有高人传授,我爹可不会输给任何人。再过几年,随师兄到了他这般年纪,说不定成就更高。”心中又是一宽。

  又聊了几句,张随道:“丁兄,你可知城西的那座土地祠?”丁毅之一怔,心想:“怎么又是土地祠?”道:“土地祠便如何?”张随笑了一声,忽然拍出一掌,直袭丁毅之胸口。丁毅之近在咫尺,又没防备,仓促间不及闪避,匆忙抬手挡了一掌。张随却收回架势道:“你看,我功力反而不如以前了,就是拜这位土地公公所赐。”丁毅之“哦”了一声,甚是惊讶。张随道:“今晚我和太平九还有一位师公延师前辈准备再次前去,你若有兴趣的话,不如一起来。”又对张潇说:“潇师弟要去么?”张潇迫不及待道:“我一定要去!随师兄,你知道么?那土地神像的佩剑,和丁家的桃木剑,还有我们首阳派用剑,全都是一个样式的。我一定要挖掘出这里面的秘密!”张随含笑点头,丁毅之道:“这么多人去,只怕太过显眼……况且那人甚是厉害,人多反而难以顾全大局。”张随道:“这点不用担心,那‘土地神’也是凡人,只是招式奇谲,攻势诡异。以我们众人实力,制敌虽属不易,自保倒也不难。”丁毅之想了想,又道:“据我所知,那人所杀之人非奸即恶,自身并无恶行……我们主动生事,只怕不好罢?”张随道:“我亦觉得无故相扰,甚是不妥。只是他曾主动攻击太平九,而且那城西林中据说还有我首阳派的秘密往事,不得不去问个清楚明白。”

  丁毅之出了口气,道:“张大少大驾到得沧州,我本无不相陪之理。只是,敝府明日里说不定还要有一场恶战……只怕……”

  张随见他推搪敷衍,心下不快,正想再说几句抽身而走,忽然想到:“他莫不是同那人有何联系?我看他这一身功力极有可能是那林中无名高手所传!”打定了主意,非要拉丁毅之同去,便笑道:“那小弟要告诉你一件大喜事了,贵派外支的三位掌门明日便要离去。”丁毅之讶道:“什么?”张随接着说道:“丁兄今晚只须在旁掠阵即可,就当看了场戏。若是一时兴起,上台亮几声嗓子,也无不可。”

  丁毅之愣了下,又道:“对了,适才有位神秘的黑衣人倏忽来去,还击倒了家父,掳走了在下的母亲,只怕今晚还要有所动作,这个……”

  张随看他推脱的样子,心中既觉好笑,又是极大失望,暗道:“我只道故人聚首,定生和乐,想不到他竟如此没义气,唉!看来他是和那林中人脱不了干系了。”

  丁毅之似乎看出张随心中所想,正色道:“兄弟我今日初登门主之位,身子很乏了。何况此时家中高手不多,只怕事有不妥,一刻也不敢懈怠。这江湖中仇杀之事,实在难以奉陪。只是我们义气相投,彼此互相欣赏,要说独自安乐,却也说不过去。哎,只恨我不能一身二用!”

  张随见他语气诚挚,实在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心中不甚高兴,面上笑道:“那丁兄先歇息吧,时候不早,兄弟这就去了。”说着拉起张潇的手。张潇道:“丁兄,借你桃木剑一用。”丁毅之道:“好说,请便。”缓步送两人出门。

  张随出言邀人,极少遭到同辈之人拒绝,心头甚是不爽,一路无话。他和张潇两人这就向南北酒楼而去。

  (ps:这章的“故人”不仅仅是指张随和丁毅之的故人聚首,那位黑衣人,也是大有来头滴~~)

  16977.16977小游戏每天更新好玩的小游戏,等你来发现!

我要报错】【 推荐本书
推荐阅读:
三剑天澜录 白虹 四十五、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