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沐熹就领着侍女们往婕妤皇甫氏的永春宫去。
可是到了永春宫,沐熹发现除了宫门口的值守,宫内左右都没有宫人,自然也就无人引路,沐熹便和菡晓她们几个在熙春堂自己绕着。走着走着,转到了一处水塘凉亭,活水流动叮咚,带出几许凉意,凉亭又埋在绿树中间,的确是个纳凉的好地方。
沐熹想着过去看看,却仔细一瞧,早有人先她们一步在里面乘凉了,一人是宫嫔打扮,另一人却是个男子,一个站着的宫人,还有一个孩子。
顿时,沐熹觉得有一股不好的感觉冒了上来。
“芮晓,你看见什么了?”沐熹皱眉,轻声问向身边的芮晓。
芮晓把头低了下去,机灵地回答道,“婢子什么都没有瞧见,婢子从未到过熙春堂。”
“很好,我出来前,这些宫人也要和你有一样的想法。”
“是。”
“散开来,外头守着。”
“是。”
“菡晓芳晓,随我来。”
“是,娘子。”
沐熹慢慢地往里走,越走近就越能仔细地瞧见他们,皇甫氏一扫往日病怏怏的样子,笑得灿烂又柔情,那是心里绽放出来的甜蜜。沐熹这才发现,在那病容下的她原来也是如此美丽的。那男子沐熹不认得,不过看衣着,应该是上医院的人。早听闻医官入内宫得有随侍的跟着,不想还是有些人能躲过。吴王致贤也在,拿着字帖让那男子瞧,虽仍是病着,却也是高兴的样子。沐熹忽然有一些晃神,此情此景,瞧着多像是一家子啊。沐熹被自己这荒唐的念头唬到了,慌忙地连连摇头。
沐熹一步步往里头走,皇甫婕妤的侍女最先发现了沐熹一行人,她吓得不知自已,慌张地睁大眼睛看着沐熹好久,才想起来拉扯皇甫婕妤。而后,他们都看到了沐熹,四人都跪倒在沐熹面前,那御医开口道,“臣,微臣恭请贵妃金安。”
“这位是?”
“微臣,上医院姜培。”那人低着头回答道。
“原来是姜御医啊,怎么?是婕妤的身子不好,还是吴王?”
“是,是婕妤。微臣,已经诊看过了,并无大碍,请贵妃放心。”
“是吗?没事就好。姜御医既然已经完诊了,那就请回上医院吧。”
“微臣,微臣告退。”姜培站了起身,临走时,还回头望了一眼,才默默退了出去。
吴王随他母亲跪着,可瞧样子懵懵懂懂的,那姜御医欲走,致贤还扯了他衣裳,另一只手举着字帖。看来他还不知道这里头的因由,哪怕是莫须有的,也足可以要了两个家族几百口子的性命。
“吴王身子看着还不怎么好,进去殿里歇息吧。待会儿我让人再送些冰过来,吴王会好受些。”沐熹开口道,皇甫氏的侍女立刻明白了沐熹的意思,扶起致贤退出了凉亭。
“多谢贵妃。”皇甫氏看着侍女将致贤推进殿里,好似舒了口气。
见致贤已经入殿,沐熹也顾自走到竹席凉榻上,坐下,盯着皇甫氏道,“婕妤入宫比我早许多,我且称你一声‘姐姐’,可不知,婕妤是否当得起这声‘姐姐’?”
皇甫氏神情难堪地低着头,两手紧紧攥着衣袖,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却还是咬着牙道,“贵妃的话,妾不明白。”
“婕妤装傻充愣,我倒想单刀直入,吴王是谁的血脉?”
皇甫氏万没有想到沐熹会这么直接的发问,惊得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沐熹,低声却愤怒地说道,“致贤自然是陛下的血脉,贵妃万万不可这般侮辱他!”
沐熹看着皇甫氏坚定而又恼怒的样子,再想着致贤那与皇帝一般无二的脸,心里舒了一口气。“那婕妤与姜御医呢?这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一个你的心腹,婕妤把人都遣走难道不是为了与姜御医……”
沐熹的话还未说完,就叫皇甫氏打断,“妾承认,确是与他相识于幼时。妾也承认,曾期盼着与他共修百年之好。可世事难料,妾与他有情有意,却终究无缘。但,妾既然入宫,成为陛下的妃妾,就是认命,即使妾与陛下并没有情爱,妾也绝对不会做出背叛陛下,有违宫规妇德的事来。即使贵妃告到陛下与太后跟前,妾也是挺直了腰杆,断不会承认的。”
听了这些,沐熹终于放下了心,转头向芳晓道,“将婕妤扶起来。”
“是,娘子。”芳晓将皇甫氏扶起,又扶了她坐下。
皇甫氏方才还恐惧不安,却这时沐熹已经没了刚刚严酷的模样,缓和了不少,皇甫氏一时有些糊涂。
沐熹道,“那,恕我冒昧,婕妤与姜御医刚才,又是在做什么?”
“妾,他……”刚才还振振有词的皇甫氏,终于感到一丝丝难堪,“致贤先天不足,离不开御医与汤药,这些年来那么多位御医,也只有他的医术,能稳住致贤的身子。也不知道是缘还是孽,总之,致贤是离不开他的照料就是了。比起陛下,致贤见他反而多些,时间久了,就亲近了。”
“除了今日,婕妤与姜御医可还有这么相处过?”
“没有,没有了!”皇甫氏急忙忙抢道,“是去年冬天他才开始来永春宫的,平日里都众多耳目看着,只有今日,只有今日而已。”
沐熹长长地叹了口气,恨她糊涂,说,“致贤是孩子,与姜御医相处久了,便亲近了,他不明白这里头的利害。但婕妤与御医,可不是孩子啊,明知无缘,那又怎能仍由这种感情延续而不收敛呢?婕妤可知道,方才那眼神,那是沉溺于爱恋的人才会有的,不论是谁,只要看见了,都会将婕妤与姜御医推入难以挽回的绝境。婕妤与姜御医能恪守本分没有越界,自是好的,但婕妤也该多为吴王、为家人考虑,万不可与姜御医再有今日这种相会了。能被我一人撞破,来日自然会被别人再发现。”
皇甫氏虽难以割舍,却也明白其中利害,“是妾的不是,以后万不敢再存着侥幸了。”
见皇甫氏应承,沐熹也就不再他话,随意问了些家常话,便匆匆地离开了永春宫。
…… ……
在回亿请殿的路上,菡晓问沐熹道,“娘子真的相信婕妤的话吗?您真的相信她与那御医是清白的?”
“为什么不信?每番御医入宫,身边总有两个小仆随侍,能把两人都支开不是容易的事,得着这样难得的机会,他们却也只是陪着孩子练字,若真有什么岂会那么容易地放过这机会?所以我信她。”
菡晓听得,点了点头。
“待会儿捎信去行宫,说些什么,你们该知道了。”
“是,菡晓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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