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梅和邢慧怎么吵起来的,除了当事人,谁也说不清,为啥吵,事后有多种版本,谁是正版,没人考证,刘石是第一知情人,事后他抱怨,说他是夹着尾巴都逃不掉。
下午财政所大厅就马梅、邢慧两人,刘石在里间办公室记账,怕人打扰关着门,她们在外面说什么,他恁是没听见,两人嗓音拉高,你一句、我一句,他闻所未闻地听了,仍装聋作哑,女人的事他才懒得掺和,大不了像夏天打一场暴,来的快,收的疾,这场暴却出乎他的意料,似乎非把他打出来才甘心,吵架莫名地变成忆苦思甜的控诉,陈芝麻、烂谷子全抖落出来,很亏两人不是百岁老人,否则从大清朝说起。
……
“我不像你,人家不要你,还寻死觅活!”
“哪有你活的活泼,人家抢着要你。”
“你话讲清楚,说谁呢?”
“我讲清不清楚,有啥大不了的,我再清楚还有你清楚吗?”
“我当然清楚,死皮赖脸陪人睡觉,还装怀孕!”
“怎搞?你看不服啊!我现在还陪他睡觉,可要我让给你?”
“你看你神气样,这乡里就你一个嫁出去了,尾巴翘着能当旗杆。”
“我俩不知谁长尾巴,见到男人就四处摇。”
“我摇了又怎样,你摇了也没人望!”
“你倒是巴不得有人望,连你这张脸都?给人!”
“你才不要脸!”
“你不要脸!”
两个人像拨河比赛,不要脸是绳子中心线,被拽过来,拽过去,因为中午时分,没有人到财政所,少了闲人喝彩,两人把桌儿、凳儿当锣鼓敲着,声势浩大,绕梁之余,大有掀瓦揭房之态,刘石装不下去了,开门壮胆吼了一嗓子,丹田劲都使上,“你们吵什么?”
声如洪钟,大厅里鸦雀无声,刘石未来得及得意,两人于无声处中反应过来,春雷一声响,送来活包公,两人将他围在中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让他断案评理。
“不是我找她吵,她撵到财政所来寻事,不就仗他家人当个书记,拿我不吃劲。”
“我找你吵,我没事刷刷土地头,也好;你看你长得排场相,这个办公室媚到那个办公室。”
“我媚哪个办公室,你管的着嘛。”
“我看着不顺眼,就想讲!”
“你看你能的,书记都没你能。”
“我哪有你能,能得尽丢人现眼!”
“你才丢人现眼!”
两个人换了一根绳,又拨河起来,刘石夹在中间,急赤白脸劝着,被女高音压住,连自己都听不见,他散了神,懵了头,似乎自己就是丢人现眼的,他撂了一句,“我去找刘书记!”
落荒而逃,他出来才想起刘晓强还在工地,等他回来,黄花菜也凉了,和其他领导汇报,又似乎不妥,自己像是搬弄是非,正在他无计可施时,两个女人也脚跟脚出来了。
邢慧在前,马梅在后。
邢慧气急败坏地说:“我去找书记、乡长评理!”
她的一张脸白里透红,红里透紫。
“你没做还怕人说啊!”马梅声音微调低沉,理不认亏,气不显壮。
刘石见她俩往乡政府大院奔去,他不想跟着凑热闹,抽身打道回府,碍于刘晓强的关系,他不能坐视不理,又一时拿不定主意,想起袁野来,这家伙就是干这个事的,业务对口,他关了财政所门,径直奔向派出所。
马梅没去找乡长、书记,刘晓强不在家,她一时之气,闹到这程度,她没勇气再闹下去,她隐隐觉得她这样闹,似乎不妥,刘晓强回来,她不好交代,她闹啥啊?就凭这没脸的东西到丈夫办公室去几趟,这理由能说出口吗?何况自家丈夫本来和她豆腐贴门对两不沾,她闹下去,倒像丈夫的短被她捉住。
邢慧敲汪书记办公室门,没人答应,她又掉头到乡长办公室,解启柏倒是歪靠在皮椅上,他见她一脸气愤闯进来,吓了一跳,以为他暗里使坏的事通了,等他听完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他悬着的心放下来,装作为难相,吧嗒着嘴,推脱:“马梅是乡里干部,刘晓强又是乡里副书记,你和马梅为捕风捉影的事争吵,有啥吵头,这事有什么好讲的。”
邢慧原指望他匡扶正义,为她说几句话,见他和稀泥,生气地说:“刘晓强是副书记,他家属就能仗势欺侮人,你不处理,我到上面去。”
解启柏听说她到上面去,心里高兴,脸上假装着关心说:“你还年轻,没遇过事,我什么时候说不处理,你冷静下来,回去和你父亲商议,你父亲是山花乡退休老干部,德高望重,乡里解决不掉,县里还有老龄委,会替老干部说话的。”
邢慧气得呼哧呼哧,胸口起伏不定,解启柏偷瞄着那块诱人的地方,垂涎往肚里咽,又深表同情地说:“女人心就小,同事之间正常接触有什么好说的,没事炒是非,一个乡政府的,胡说八道,以后怎么相处,这个歪风一定要杀。”
“她还说我……”邢慧想重复马梅恶毒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说啥啊?”解启柏兴趣盎然,见她不接话,停顿一会说,“你的人品乡里人都知道,吵架无好言,打架无好拳,乡里干部也不会听风就是雨,我相信他们有这个觉悟,回去吧,好好想想。”
邢慧委屈得脸上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紫,一扭屁股走了,招呼也不打。
解启柏看着珠圆玉润的背影,眼里闪出淫邪的光,嘴角挂出得意的微笑,他借人之口,在马梅跟点了一把火,马梅急脾气,抱不住性子,和邢慧吵起来,又在邢慧跟煽风点火,唆使她闹到县里,她一个人闹到县里,县里不一定重视,她父亲裹进去,县里对老干部总不能不给个说法,到时候追查起来,说因为男女关系,刘晓强跳进黄河也说不清。这乡长的帽子,自己不想戴也不行,等自己摘掉代字,看我怎么收拾这个女人,马梅说她骚,一点不夸张,骚就骚吧,还在我面前充正经,想当婊子甭惦记着立牌坊,世上哪有那等好事。
他捋了捋头发,觉得自己来山花乡这些天,今天心情最好。